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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来时丁点声音都无,好似鬼魅般。
李君澈方才还笑意吟吟的,不过一瞬间便面如锅底灰般。
也幸得卫静姝个子娇小,一口水全喷在他衣襟上,若是再长些许,只怕遭殃的便是脸。
然后始作俑者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只眨巴着眼儿,瞧清来人,立时将手里的东西随意一搁,又高兴又激动的跳起来,挂着李君澈的颈脖便咯咯笑:“你终于来啦。”
李君澈那股子恼意瞬间便没了,左右不过一件衣服,算不得紧要。
眉眼弯弯尽是笑意,他揽着卫静姝正要说话,便又听她“哎哟”一声,一把将自个推开,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卫静姝到底伤势未好全,此番动作又大,牵扯到伤口,瞬间便疼得冒汗。
“怎么了?闹到伤口了?”李君澈当真是被她闹得没了脾气,这么大个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重逢的喜悦都还未来得及感受,便又替她担心的。
他弯腰将卫静姝抱起,放置榻上,替她脱了鞋袜,这才作势要替她查探伤口。
“你,你想干什么?”卫静姝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拽着衣襟,警惕的看着李君澈。
她在寒山寺养得这几日,虽说无忧无虑,可到底是寺庙,吃食甚个的都跟不上,又因失血过多,此时面无血色,眼眶微陷,瞧着憔悴许多。
只一双眸子依旧灵动。
李君澈伸手在她额间敲一回:“你起先抱我之时怎的不害羞了?这会倒晓得防备了。”
说得卫静姝面色一红,好半响才讷讷的开口:“我,我太高兴了嘛。”
李君澈闻言唇角一弯,她便又道:“这几日,都没人同我斗嘴,怪无聊的。”
这大实话说得,立时就将李君澈那些个笑意给压了下去,他冷笑一声:“感情是因着没人同你斗嘴,所以你才见着我高兴是吧。”
卫静姝心虚的缩了缩脑袋,不出声,自然不全是,可她又哪里好意思说出口。
李君澈连夜赶路,片刻不耽搁的快马加鞭赶过来看这小东西,结果得了这么句话,简直气得没法。
他站起身来,冷哼一声,抬脚便要往外头去。
卫静姝一见这架势,立时急了:“诶,你别走呀。”
说着又顾不得伤口发疼,蹭的一下便翻身下榻,连鞋都未裹,忙急行两步,结果脚下打结,一个趔趄又从后头将李君澈抱了个满怀。
李君澈那才升起的火气,瞬间就叫这个怀抱冲得干干净净。
他转过身来,稳住羞得满面通红的卫静姝,笑道:“这身子倒是挺实诚的。”
卫静姝干笑两声,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投怀送抱,投怀送抱,她这当真是投怀送抱,还送两回。
面上尴尬不已,咬着唇,索性装傻,捂着心口忙又“哎哟”叫两声:“疼,疼死了……”
只可惜演艺不精,叫李君澈一眼就看穿了。
他忍着笑,捏了捏这小丫头的面颊,依旧弯腰将她抱起,放置榻上,一本正经的道:“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卫静姝立时嘴巴一闭,不再出声,她伤的那位置本就是私密,如何叫人瞧了去。
李君澈瞧见这窘迫的模样就哈哈一笑,俯身便捧着她的小脸落得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继而又问:“今日可换了药不曾?”
卫静姝面颊越发烧得通红,如此瞧着却也有了几分血色,她捧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声若蚊蝇的应他:“还不曾。”
又瞅着李君澈的神色,同他打商量:“你,你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亲我,我,我到底是姑娘家……”
“不碍事,日后咱们迟早会是一家人。”李君澈自也晓得她担心甚个,不等她说完便截了话头。
复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那副夜明珠的耳坠还挂在上头,神色再是正经不过:“爷这许多年,谋划过许多事,却都不是为自个的,今岁倒是给自个定了个目标。”
卫静姝眨眨眼儿,问他:“什么目标呀。”
李君澈看着她,耳尖微微泛红,轻咳一声:“自然是娶你回家。”
“难是难了点,不过也没关系,今岁不成那就明岁,总归你不嫁给爷,也嫁不了别人。”
卫静姝没说话,侧过身去背对李君澈,暗地里却是咬着衣裳偷偷笑。
她中箭那会,以为自个要死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总还是有些贪念的。
她这辈子早早就遇到了李君澈,许锦容又未死,自个自然不会再嫁李君淳,那同李君澈是不是也有些许希望呢。
说起来,她本就是一个胸无大志姑娘,只要卫家不倒,她情愿活在这些个儿女情长里头。
李君澈一起身便见她偷笑的模样,也跟着笑,周身的疲惫都散得干干净净。
“我让扶柳来给你换药,一会咱们再用些早膳。”
不等卫静姝出声,他便抬腿往外去。
王扶柳已经侯在院外了,正同初十还有五经站在一处。
一见李君澈出来,便关心上前询问:“爷连夜奔波过来,只怕疲乏得很吧,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爷先用点再歇息会子。”
李君澈看都未看王扶柳一眼:“不必了,我让初六下山去买了。”
又问她:“卫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王扶柳眼眸中的失落不言而喻,又见他关心卫静姝,心里又些气,张口便道:“不碍事,本就死不了,将养些日子便是了。”
她心中不平,口气自然不好,李君澈听得这话,这才侧眸看她,眸中寒意深深:“扶柳,你是大夫,大夫就应当守着大夫的职责,万不能应着外头几句赞扬,便膨胀了。”
王扶柳跟随李君澈这许多年,自然晓得这是敲打她,忙屈膝跪下,惶恐的应道:“是,是下属妄自菲薄了,求爷宽恕。”
李君澈不做声,任由她跪着,只道:“日后卫姑娘所说的话,就是爷的意思。”
他这话不是特特对谁说的,而是告诉众人,卫静姝在他心里的位置。
初十带着几人恭声应下,斜睨一眼王扶柳。
只见她匍匐在地,咬着牙,哭得簌簌发抖,到得最后才应得一声“是,下属明白。”
李君澈疲乏一夜,自去洗漱一番,等他换身衣裳再过来时,卫静姝已经换好了药,屋里头还散发着一股子药膏的难闻气味。
王扶柳正低眉敛目的收拾着药箱,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得一眼,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
李君澈的眼儿直落在卫静姝身上,应得一声,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人还未走,他便勾唇一笑,同卫静姝道:“听说这寒山寺里头的吃食把你都吃瘦了?”
想起那每日清汤寡水的,卫静姝也不客气,小嘴儿一扁:“可不是。”
李君澈低低一笑,哄道:“那咱们吃了早膳,一会去找住持讨个说法,让他改善改善。”
僧侣有戒律,吃的东西自然不如外头,卫静姝晓得他是胡闹,也跟着一笑,应承道:“好啊,一会你去讨要说法,我给你打气。”
说完,两人又对视一眼,噗哧一笑。
这场景落在王扶柳眼里,刺得一双眼儿恨不得瞎了,可一见李君澈那唇边的笑意,她也晓得,自个是比不得卫静姝的。
她提着药箱出门,却同提着食盒进来的初六撞个满怀。
幸得初六手脚快,食盒里头的东西也未散,他扶得王扶柳一把:“小心着些。”
王扶柳没出声,却看着初六提着食盒进屋,她还当李君澈是吃不惯寺里头的东西,才叫初六特特下山一趟,原来,却是为着卫静姝。
她整个人好似掉进冰窟一般,周身发冷,连如何离开这院子的都不晓得。
初六脚程快,食盒里头的点心,从山下拎上来,还是温热的,这个天时用起来也将将好。
卫静姝胡乱的抓了一把头发,用发带绑起来,瞧见满桌的点心,便两眼冒光,自觉的挨着李君澈坐下。
“世子爷有心了。”
李君澈也不多话,只举了筷子,替她夹了一块香炸春卷:“多吃点,把瘦下去的都养回来,不然过几日没办法同卫三爷交差。”
卫静姝夹着那块春卷,已经咬了一口了,闻言一顿,抬眸看他,瞬间便连胃口也无了。
她抿了唇,半响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说完又小口小口的吃着,却如同嚼腊一般。
回京是迟早的事儿,他们之间,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儿,只不想真要到那么一日了,她这心里又难受得很。
李君澈手上不挺,将摆出来的都夹了些到卫静姝碗里,见她神色失落,便道:“明儿就启程了,我亲自送你到通州。”
又笑问她:“可是舍不得爷?”
不等卫静姝回答,又道:“爷也舍不得你,不过,日后进了京也能相见,你不必伤心难过。”
说着又落了筷,抿口茶水,叹道:“早些将你娶进门,便也没得这般烦恼了。”
卫静姝低眉敛目,好半响都不再说过,只将手里的半个春卷吃完,这才搁了筷子,从怀里掏出一物来,递给李君澈。
李君澈打眼一瞧,面色就是一变,声音冰凉:“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