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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玉牌,玉色温和,整体通透,打造的极是精巧,玉面上并无花样,瞧着也无出彩之处,可若是将玉牌对着太阳光,却能看到玉髓里的冰裂纹以及特别的图腾样式。
这枚玉牌有着卫静姝不晓得的作用,当初她从李君澈那儿得来时,还因此招了李君澈的猜忌;可今儿将这玉牌递出来,又惹了李君澈的不快。
卫静姝只当他晓得自个差点弄丢玉牌,心虚得狠,颈脖一缩,小小声嘟囔一句:“作甚这般凶悍。”
这玉牌世间仅此一枚,作用也极大,李君澈却当卫静姝将这东西拿出来,又闹甚个桥归桥路归路的,面色越发难看,冷笑一声:“你当爷是什么人?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拿回来的道理?”
卫静姝疑惑的眨眨眼,随即明白过来,忙将玉牌又拽回手里:“谁说要还给你了。”
又理不直气不壮道:“别忘了,你的玉牌早当了,这是我赎回来的,可不是你送的,你就是想要拿回去那也得看我心情才是。”
李君澈一愣,知晓自个会错意,立时心下一松,那股子郁气也瞬间便消散了,却还佯装恼怒的看着卫静姝:“那你拿出来做甚个?不晓得这玩意金贵得很吗?”
卫静姝心下越发虚,拽着玉牌摩挲半响,才讷讷的试探开口问道:“我荷包不见了,就是想问你,能不能给这玉牌穿个孔……”
眼见李君澈眉头一挑,她那声儿便越发小得听不见:“我想将它挂起来。”
挂哪里?挂身上。
卫静姝虽不晓得这玉牌的具体作用是甚个,可也晓得这东西到底是李君澈的,她本就夺人所好将东西抢了过来,这会子又说要在玉牌上开孔,简直形同在老虎头上拔毛。
李君澈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模样就好笑,往她跟前伸手:“拿来。”
卫静姝不敢立时给他,只盯着他瞅,生怕这人将东西拿走便不还回来了。
李君澈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只得道:“拿来吧,这东西金贵,开孔是不行的,不过能叫匠人给你镶个金挂上去。”
“谢谢世子爷。”卫静姝立时笑得跟个狗腿似得,忙将玉牌小心翼翼的放到李君澈手上。
那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的模样,甚是好看。
李君澈看得一瞬,轻咳一声,收回目光,心里却痒痒的。
两人用了膳,太阳光照进屋子里头来,山上的雾气也渐渐散开。
李君澈喝了盏茶觉得有些热,便站起身来,笑道:“走吧,带你去找住持那个秃驴讨个公道。”
卫静姝只当他说笑,当真跟着起身,蹦蹦跳跳的:“好啊,一会你可得好好给我讨讨公道。”
“好。”李君澈应得一声,见她走到身边,顺势牵了她的小手。
自打受了伤,卫静姝便有些惧寒,如今这等天时,她也丁点汗意都未有,一双葱白似得玉手,更是冰冰凉凉。
李君澈眉头一蹙,看得她一眼,半响才道:“日后爷都给你补起来。”
卫静姝面色绯红,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挣扎,自也没听见他说了甚个。
两人并肩而行出了禅房,往前头的大殿而去。
李君澈脸不红心不跳的拽着卫静姝过街走巷,丝毫不觉得有甚个不对劲,卫静姝却是羞得无地自容,可也没能挣脱得掉。
初十初六等人跟得老远,低眉敛目只当自个瞎了一般。
寒山寺的各处大殿都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香火倒是极旺。
有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也有穿着粗布衣裳的乡间人,虽是行色匆匆,却也极是虔诚。
卫静姝这些时日都待在后院那一处,还是第一回瞧见这寺里头的光景,不由得咋舌。
李君澈拉着她拐了好几处地儿,离了人声鼎沸之处,越行越偏僻,直到一处不起眼的小殿前这才停下来。
两人也不进去,只往外头的石凳上坐了。
李君澈看得卫静姝一眼,笑道:“秃驴,我这未来夫人说你们寺里头的饭食不好,我来找你讨公道了。”
卫静姝一听,顿时炸毛,忙捂了李君澈的嘴巴,恶狠狠的瞪他:“你找死是不是,谁是你未来夫人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订子都收了,这会想不承认,晚了。”李君澈将卫静姝的手扒拉下来,放在唇边轻薄一下,面上的笑意却如阳光般耀眼。
卫静姝压根不晓得甚个订子不订子的,还狡辩:“谁收你订子了,你也忒不要脸了。”
“这儿不就是。”李君澈笑着往她耳垂上一捏,又顺势将她圈在怀里:“你当这玩意好找,爷费尽千辛万苦寻来,可不是给你戴着玩的。”
“你,你,我……”卫静姝忙抓了耳朵上的夜明珠耳坠,整个人发懵,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李君澈哈哈一笑,特特凑到她耳边,轻唤一声:“夫人?娘子?你喜欢哪一个称呼?”
身后的殿门大开,一个穿着袈裟的年轻男子步伐从容的行出来,见这两人闹作一团,轻咳一声,这才念声佛号。
道:“施主还请自重。”
卫静姝吓得一跳,忙推得李君澈一把,羞红了脸,离他远远的。
李君澈依旧一身白衣,变戏法似得掏了白玉骨折扇展开,却是手伸得长长的给卫静姝打扇。
面上神色不变,笑道:“戒律,你这寒山寺好歹也有小名气,饭食也未免太差了,将爷的未来夫人都饿瘦了这许多。”
那名唤戒律的僧人,瞧着也不过比李君澈长两三岁的模样,虽是未蓄发,可唇红齿白的瞧着也甚是俊俏。
李君澈起先唤他秃驴,卫静姝还当是个年老的和尚,这会子瞧着是个俊俏的青年,便忍不住多看两眼,听得李君澈不着调的话,复又忍不住脸红。
戒律面无表情,正儿八经道:“你的夫人自个不养,倒要我们寒山寺的饭食来养活了?”
李君澈显然同他很熟,闻言也不恼,只哈哈笑一回,复又将卫静姝拉到跟前来,同戒律介绍:“卫氏。”
又冲戒律挑挑眉头:“你几时还俗?若是早倒也能讨杯喜酒喝。”
戒律不欲理会他,只盯着卫静姝仔细打量一番,忽然眸中神色一乱,随即又平复开来,深深看得李君澈一眼,淡淡道:“姑娘可否告知生成八字,老衲正好替你们卜一卦。”
卫静姝脸色通红,连连摆手:“多谢大师,不必了,不必了。”
戒律也未强求,点一点头,便又道:“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寒山寺,也同这寺有些缘分,不若去前头大殿求个签,老衲一会亲自替姑娘解说。”
这便是要支开的意思了。
李君澈看得戒律一眼,没做声,转过头去看卫静姝,点一点头便道:“你去吧。”
卫静姝瞧得出这二人是老相识,只当他们有话要说,应得一声,便乖巧的转身离去,初十自也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等卫静姝彻底消失在眼前,李君澈这才转过头来看戒律:“戒律大师有甚个天机要泄露的?”
戒律无视李君澈的调侃,只方才无波无澜的面上有些崩裂,蹙着眉头半响,这才道:“你把手伸出来。”
他这副样子神神秘秘的,李君澈也摸不着是为着哪一桩,倒也听话的伸手过去。
戒律仔细看得一回李君澈的手相,复又动动手指,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两句甚个,最后才百思不得其解的开口:“奇怪。”
李君澈看他。
“你这命格我曾多次仆算,都不甚好,可这一回好似变了。”
戒律自小在京都的皇家寺庙长大,师从也是得道高僧,极有修为,李君澈同他交好,他不止一次仆算过李君澈的命运。
英年早逝,含憾而终。
戒律每一次都断言,李君澈这命格是活不过二十六岁的。
这么多年都未变的事儿,却突然有了变化,如何叫他不奇怪。
李君澈闻言,神色并无多大变化,这个戒律本事是有的,可就是嘴巴不会说话,才会被扔到远离京都的寒山寺庙来。
至于那条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六岁的预言,也素来不放在心里,他信的只有自个。
是以淡淡笑道:“哦,怎么个变了?是提前死了,还是推后死了。”
戒律依旧蹙着眉,动手算一回,却不应他,只道:“把那姑娘的生成八字给我。”
李君澈看他却不出声,他手里自然有卫静姝的生辰八字,可也没有给的意思。
戒律便道:“不瞒你说,方才那姑娘瞧面相也是个短命的,同你一般死相极惨。”
“并且,她这会子魂魄不稳。”
“什么意思?”说起卫静姝来,一向不信鬼神的李君澈神色一肃,再没得方才那般的玩笑之意,心头没得由来的一紧,无端想起卫静姝曾葬身火海的梦境来。
“就是那个意思。”戒律道。
李君澈面色阴寒,盯着戒律瞧半响,他不信鬼神,也不想卜劳什子卦,窥视甚个天机的,哪怕他得了卫静姝的生辰八字也从未想过要去卜一卜两人八字是否天作之合。
可这会子事关卫静姝,他又心思动摇。
纠结半响,终是道:“文和二十七年,冬月十六,巳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