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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临摹字迹,可到底是男子的名讳,卫静姝乃姑娘家,若是日日写着,且先不说叫别个瞧见不好,就是李君澈那尾巴便是要翘上天。
卫静姝痛定思痛,索性耍起赖来,抬手往心口一捂,先夸上一句:“世子爷这字写得真好。”
跟着蹙眉道“就是我这伤口突然泛起疼来了,周身觉得难受,一时半刻怕是动不得笔了。”
又装模作样的哼哼两声:“自打受了伤,这身子便不太好,我先去躺会,世子爷自个玩。”
说着便抬步要走,当真片刻不停留的。
就她那点儿演技,李君澈一眼就看穿了,却还陪着她演,眉头一拧就将人打横抱起,面上瞧着焦急,心里却在憋着笑:“这可不得了,你身子弱是当小心着些。”
说着将人抱到美人榻上,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碰巧扶柳又不在船上。”
来回踱步,思忖一番:“这样吧,扶柳走时留了些膏药,我拿来给你换上,这天时热得狠,万一感染了伤口也是不得了的事儿。”
他那演技十足在线,将卫静姝唬得一愣一愣的,连插话都寻不到机会。
眼见李君澈转身要走,立时便着急了,蹭的一下坐起来,一把从后头将人扑住:“别别别,不碍事的。”
“世子爷金枝玉叶的,哪能劳烦你,我,我歇会子就好了……”
李君澈背对着卫静姝,叫她抱得满怀,整个人憋得内伤,转过身来却还一本正经。
“不劳烦,我们沅沅身子紧要……”
卫静姝急红了眼,只当李君澈当真要同她换药,哪里还装得下去:“只要我不写字就没得关系,一写字肯定疼……”
一抬眸对上李君澈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又心虚得不得了,瞬间败下阵来,低着头讷讷的道:“我这会觉得又好些了,写几个字也还是可以的。”
李君澈眉头一挑,又故意问她:“当真没事了?不用爷给你换药了?”
卫静姝委屈巴巴的撅着嘴,轻哼一声,站起身来,不情愿的挪到书案前:“当真,没事了。”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虽然李君澈不老,但是辣,卫静姝在他跟前几乎没得胜算。
船只不急不缓的行在河道上,带着些许腥味的河风透过窗柩吹进来。
卫静姝提笔伏案,一笔一划的临摹着李君澈的名讳,嘴里骂骂咧咧的,没一句好话。
“手上没力,笔序不顺……”李君澈唇边含着笑,伸手往她脑袋上一敲,不由分说的弯腰,握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嫌弃:“听说岳父岳母都是满腹诗书的才子才女,怎生的女儿却连字都写不好。”
卫静姝的手被他整个包在掌心里,只觉得面热,眼睛盯着那晕染开来的墨迹,不满的轻哼一声:“那你还不是照样喜欢。”
李君澈一愣,随即笑意荡漾开来,这话,还当真没法反驳。
他就是喜欢,没道理的喜欢。
握着卫静姝的手,认真的将“李君澈”三个字写了一回,初十便进得船舱来,冲他眼神示意一番。
李君澈点点头,应得一声,又将“李子修”三个字教一回,这才揉了揉卫静姝的发顶:“你先写着,爷先去处理点事儿,一会回来检查功课。”
卫静姝绷紧的身子立时松了下来,眯着眼儿笑笑,摆摆手:“去吧去吧,不着急的,你晚些来都不打紧。”
那模样,当真恨不得他不要回来了才好。
李君澈无可奈何一笑,也不多留,带着初十便出了门,往议事的舱房而去。
眼见人出了门,卫静姝忙将手中的笔一扔,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哼哼两声:“写个屁。”
说着便拽起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起身挨到窗柩边,欣赏起河道上的风景。
只可惜差强人意,此时船行正处河中央,河水清清,一眼望不到头,哪儿能有甚个风景可瞧的。
她挨着窗柩发了会子呆,觉得甚是无聊,还重新落坐到书案前,才提起笔又觉得无兴致,叹得口气,只有一笔没一笔的在纸上乱画。
四书瞅着时辰送药进来,眼见卫静姝一通乱画,就咧嘴一笑:“姑娘这是无聊的吧。”
他是个会来事的,早些时候便见卫静姝不摆架子,自是说起话来也极是随和。
卫静姝瞥得四书一眼,放下笔,端起将将温热的药汁,便一饮而尽,末了这才无意识的问道:“照这个速度甚个时候能到通州?”
四书也不瞒她,老实道:“明儿夜里就能到通州。”
明儿夜里就能到通州,而卫静姝要在到达通州之前便得同卫书启汇合,也就是说,过得明儿午时,她同李君澈若要再见,便只能是在京都了。
心里顿时一空,卫静姝望着李君澈写的几个字,心中五味杂陈。
日后进了京,她便有了约束,哪儿能轻易出门,便是能出门也未必能同李君澈再见。
这些个时日,虽觉这人恼都很,可是真要别离了,她到底还是心有不舍的。
一时间只觉胸腔闷得难受,卫静姝将药碗一搁,趴在书案上神色怏怏的,便再没话说。
四书不知她心中所想,边收拾药碗边道:“爷让厨下炖了盅参汤,姑娘是这会用还是等会再用?”
卫静姝这会子哪里还有胃口喝甚个参汤,摆摆手道:“喝不下,让厨下给你们爷送去罢。”
四书忙道:“姑娘可别为难小的了,爷特特让人给姑娘准备的,要是真送过去,爷还不把小的被扒了。”
他说得有趣,卫静姝便也忍不住一笑,可随即眼珠子又一转,问道:“你们爷平素喜欢吃甚个?”
她倒是有心,想着给李君澈做样他爱吃的,也全了自个的心思。
可一问她便又打了退堂鼓,李君澈这人嘴挑,四书认真报出几样菜名来,有大半都是她连听都未曾听过,更别说做了。
四书只当她随口问问,说完了又道:“其实爷这人不讲究的时候也有,在外头一个馒头,一碗面食他也不挑。”
卫静姝翻了个白眼,饿都要饿死了,还轮得到他来挑吗?
可随即又是一笑,问他:“我会做汤圆,你问问厨下可有无食材,我想做点儿。”
四书脑子转得极快,瞬间便明白这其中意思,忙应得一声,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退下。
这事儿事关李君澈,四书办得极快,不多时便来回复。
“回姑娘,厨下没那么多食材,若要做汤圆怕是得靠岸采买。”又同她出主意道:“姑娘会做扁食吗?扁食倒也容易做。”
卫静姝也不是当真会厨艺,做汤圆甚个的不过是厨娘将东西都准备好,她搓圆了便算。
扁食她道没做过,可也吃过,想着怕也同汤圆一般不算难,便也点头。
四书人精似得,忙笑嘻嘻的应了,立时让厨下将东西准备好送到舱房里,又怕卫静姝不会,还让厨娘一道跟着。
做扁食的确也同做汤圆无甚区别,无非便是将馅料用皮裹了。
厨娘教得一回,卫静姝一知半解,却也能做出来,虽是丑了些。
一个下午,她便做了两碟子扁食,还累得头晕眼花的。
李君澈也不晓得是同什么人商议大事,直到月亮都挂起来了,都还未出来。
卫静姝起初还想等他尝尝,可后头挨不住了,这才叮嘱四书一声:“你们爷还未用膳,一会……”
四书笑得见牙不见眼,会意的点头:“姑娘放心,姑娘放心……”
他一定会把卫静姝今儿下午那些个劳动成果都捧到李君澈跟前的,不论好吃不好吃,反正他们爷肯定高兴是真的。
直到月上中天,李君澈这才拖着满身的疲惫从那间议事的船舱里头行出来。
四书老早便候着了,一见着人,便狗腿的上前打扇,笑得谄媚:“爷还未用膳,怕是饿了吧。”
又道:“卫姑娘亲手做了些扁食,说是特特给爷尝尝的,爷要吃点吗?”
李君澈脚下不停,闻言倒是面上的疲惫之色去了大半,问道:“她亲手做的?”
四书连连点头:“没错,厨娘教了一遍姑娘便会了,做了整个下朝,可是用心了。”
李君澈都能想象到卫静姝翘着兰花指,蹙着眉头下厨的模样了,忍不住一笑,也不嫌弃:“煮碗来尝尝。”
书案上还乱七八糟的放着卫静姝白日里写的鬼画符,李君澈捻起来瞧得一回,没得一张正儿八经的,他也不觉惊讶,反倒忍不住一笑。
这丫头能按常理出牌才怪。
他坐在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批注。
不多时四书便将煮好的扁食端了上来,鸡汤打底,上头缀着葱花,乍然一看倒也还像那么回事。
李君澈搁了笔,笑得一回,拿勺羹舀了一勺,顿时满脸的无奈。
虽说是吃的,也不讲究甚个卖相,可未免也太丑了点。
不过想想,卫静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能做到这份上,也没甚个好嫌弃的了。
他将一碗扁食尽数吞入腹中,到底不曾浪费卫静姝的心意,心里却想着,若是日后成了亲,这样的“惊喜”得有多少?
可随即又是一笑,相比着小丫头在自家亲爹的吃食里头投毒,而对自个只是卖相上的摧残,还是相当手下留情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