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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冬几个不知到底生了甚个事儿,一个个低眸敛目的侯在屋里,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卫静姝哭得一夜,哪怕累得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
李君澈一起身,她便也是跟着醒了的,此番听得他如此冰冷之言,小脾气立时上头,猛的坐起身来,吼道:“凭什么,我不去,我不去,我就不去……”
她双眸又红又肿,面上带着几分憔悴,许是伤心了一夜精神不好,又许是方才起身太猛,吼得这一句便有些发晕,险些从榻上栽下来。
李君澈吓得不轻,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接了满怀,又气又恼又后悔,只得放软了声儿好声好气的道:“莫要叫我为难了。”
“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是不好受……”
卫静姝又咽唔起来,道理她都懂,可是要真正做到却是极难。
她将小脸埋进李君澈的胸膛间:“我害怕……”
害怕这一别便是永别。
这一世的轨迹同上一世的轨迹离了许多,可无法大师那句替李君澈批的命格,她到现在都不敢掉以轻心,往后的事儿,谁又说得准?
她本就是历经一世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此番离了京都,若是李君澈真有甚个,她都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不要说她怕,就是李君澈也怕。
无法虽说他命里有变数,可也是在劫难逃,若是过了往后自然安康喜乐,可万一过不了呢?
他的心一日比一日忐忑,就怕有那么一日,眼睁睁的叫卫静姝看着自个死去。依着她的性子,到时候,她是该活还是该抱着孩子一道死?
李君澈将卫静姝重新抱上榻,又从款冬手里接了温热的布巾子细细给她抹了把脸,这才轻叹一声:“别怕,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也不会让自个有什么事的。”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卫静姝强忍了累,嘴唇都要咬破了,可还是不放心,含糊不清的说一句:“那你发誓。”
李君澈都被她逗笑了,轻轻的点头,立时竖起手指来对天发誓:“我发誓,我一回会好好的,不会让自己出什么事的。”
复又捧着她的脸,亲在她咬红的唇瓣上:“好了,不要哭了,你看你眸子都肿成这样了。”
卫静姝伸手勾着李君澈的颈脖,还是有些抽泣,好半响才止住泪,却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走。”
“明天。”李君澈应她。
十月时他书信给李君淳,让他进京接卫静姝去云州,可李君淳来后,他又万般不舍,拖了这许多日子,眼见日子越来越近,纵然万般不舍,也要先行送她离去才行。
卫静姝蹙着眉头,有些不满意,吸了吸鼻子去同李君澈谈条件:“你要送我回云州可以,但是我要再住几日。”
又生怕李君澈不同意,急急道:“你原先都不告知我,我又有那许多东西要收拾,哪儿能明天说走就走的。”
瞧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李君澈心中一片柔软,但还是在心中盘算半响,应道:“好,那就多留两日,大后天一早出发。”
只得多留两日,卫静姝心中不满,可一见李君澈一副没得讨价还价的模样,到底应了下来。
说两日,便当真只得两日。
四冬几个,当日便开始收拾东西起来。
冬日里的衣裳又多又厚,加上卫静姝又怀着身孕,衣裳换得快,做得也多。
肚子里头的孩子还未出生,新制的衣裳鞋袜也有几大箱笼。
此一去亦不知何时再归,那一大堆嫁妆也不好带走,捡了好带的装上,不好带的都交给李君澈替她保管了。
卫静姝目光片刻不离李君澈,心情也极是不好,连最喜爱的点心吃到嘴里也如同嚼腊般。
宝山居的气氛有些低沉,李君澈自个都受不了,想去外头走走,可又有些舍得不卫静姝。
两人大眼看小眼的闹得一上午,到得下午,卫静姝这才转了性过来。
将他的衣裳鞋袜,惯常用的,都一一同四书五经交代,又让他天气变化注意添减衣裳,平素再忙也要记得用膳,抽时间歇会子,莫要将身子熬坏了。
她跟个老太婆似得,叨叨絮絮,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交代清楚。
李君澈安静的听着,心里却越发不好受,千回百转,也只得应她一声:“好。”
到得夜里头,两人相拥而眠,卫静姝说得一句明儿要去归元寺求个平安符,便在李君澈的怀里睡了过去。
李君澈却是彻夜都睡不着,纵然多得两日,可也离别在即,他的心情并不比卫静姝好到哪儿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乘了马车往归元寺去。
纵然朝中局势再是如何变化,可归元寺的香火依旧鼎盛。
卫静姝一直畏佛光,如今怀着孩子,便更加不敢放肆,李君澈便留她在殿外,自个亲去求了两个平安符。
他将其中一个装进卫静姝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另外一个便也塞进自个的腰封里头。
“都要平安喜乐。”
求佛未必就能心想事成,可求的却是个心安,卫静姝也不例外。
她捏着荷包,看向李君澈点一点头,却甚个都未说。
到得要出发的头日,李君澈复又陪着卫静姝回了一趟国公府,不过吃吃饭,叙叙话,多的话谁都不曾提起。
夜里头夫妻两个挨在一处,李君澈便从屋里头的暗格里取出个黑漆雕花木盒来。
卫静姝在这屋里住得这许多日子,从来不晓得还有暗格,见他拿出东西来,还有些惊讶,目光落在那漆盒上,笑了笑:“莫不是私房钱吧。”
也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李君澈哪有甚个私房钱,雍靖王养兵马那么大的开支,李君澈私下不少产业却也都拿去填空缺了。
手里头剩的那些除却支撑世子府的开支,便都是卫静姝的了。
王映芝管着府里头的帐,卫静姝手里捏的却是李君澈外头的大帐,进出来往一笔笔的都要从她手头过。
李君澈脱了鞋上榻,将盒子递到她跟前,也跟着笑:“看看就知道了。”
卫静姝心存疑惑,将盒子打开来,却见里头躺着一支象牙簪。
簪子样式简单大方,瞧着同寻常的簪子也无不同,可上头却雕着不知名的纹样。
卫静姝看他,也不说话,她的金银首饰都是用箱子装的,这支象牙簪虽贵重,但也不出挑,没得惊艳之处。
李君澈也不解释,只道:“给你的。”
卫静姝将簪子拿起打量一番,想了想这才问:“莫不是传家宝吧。”
大户人家有甚个传家宝再正常不过,有些是传世代嫡子嫡孙,有些是传儿媳。
“算是吧。”李君澈一笑,这么解释也没甚个不对的,只又加了一句:“这些可都是为夫的命根子,你可得护好了。”
“哦。”卫静姝应得一声,将象牙簪重新放回匣子里头,也没觉得哪儿奇怪的。
象牙簪虽贵重,但也极少有人拿来当作传家宝的,但是又想起雍靖王府的祖上也非世家大族出生,将这簪子拿来当传家宝,许是有别的用意也说不准。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下去了,天儿一亮,卫静姝便要叫李君淳护送着回云州去。
两人都没得睡意,只躺在一处,细细的说着话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的也不是要紧的事儿。
冬日里天亮得晚,卫静姝何时睡着的也不晓得,可待她醒来,李君澈却没了身影。
院子里吵吵囔囔的,正是丫鬟婆子们将东西搬出去装马车。
卫静姝叫摘星揽月伺候着梳洗一番,连早膳还未来得及用,李君淳便急急而来。
隔着一道帘子,他声音沉稳,不带丝毫反驳的道:“嫂嫂,天儿冷路上不好走,早膳已经着人送上马车了,咱们这会就出发。”
卫静姝心生不喜,她从醒来就未得李君澈只言片语,更莫说见着人了,蹙着眉头应得一句,又着款冬去问问李君澈去了哪儿。
款冬才撩了帘子,就叫李君淳拦了:“不必多此一举了,大哥此时正有要事在身,去了也未必能见到了。”
说着又递了封书信叫款冬拿进屋。
信中字迹潦草,简简单单只言片语,卫静姝粗略看得一眼,满是失落,可到底还是将书信收起,罩了狐毛披风出了门。
马车行一个时辰往通州码头去,再趁着未下雪的天时,走水路去云州。
车厢里头烧了碳盆,摆了两碟点心同一盅汤水,一看便知准备得极是匆忙。
款冬同忍冬伺候着,都忍不住啐两句。
款冬一边将冷掉的点心收起来,一边道:“世子妃怀着身孕呢,这些就别吃了,一会瞧瞧哪儿又卖热食的,买一碗来。”
卫静姝点一点头,也未说话,她虽然不挑吃食,可自打怀了孩子,却又不一样,两碟凉掉的点心,同一盅半温的汤水如何下肚。
马车还未出城,行至热闹的街道时,分明叫人流阻了道,走得极慢。
忍冬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出来,撩了帘子瞧得一眼李君淳没往这边看过来,便连忙道得一声:“奴婢去买点吃的。”
随即便迅速的跳下马车,钻进人群中。
不多时,忍冬又从人群里钻回来,双手空空不说,额间沁着汗,唇色发白。
卫静姝就着手里温热的果茶喝得两口,见她这模样便问:“荷包被人扒了?”
忍冬连忙摇头,匀了匀气息,压低了声儿道:“奴婢见大老爷被官兵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