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炮灰老师再起朝争

凤初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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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把这些麻烦事想明白,荣府就到了,所有贾家人包括宁府,也包括外面的贾代儒贾芸等人全都集结,规模之大与除夕祭祖时有得一比,个个平息摒气,无比恭敬的迎出大门,平辈年轻者和晚辈甚至跪伏于地相迎,其隆重程度仅次于元妃省亲。

    贾政完全摆不起老子架子,亲自在大门口相迎,连皇帝都命宰相率百官出迎了,他怎敢托大,看着争气有出息的小儿子,每根胡子都透着自豪。

    贾环看着全家合族的人如此殷勤奉承,忽然想起当初不得意时,所有人都攀高踩低,生母随意斥骂,嫡母不理不睬,父亲也是张口闭口“孳畜”。丫环中只有彩云待他真心,主子里只有宝钗待他一视同仁,其它人么,包括亲姐探春也是一味奉承嫡系主子,回想往事,真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想苏秦求富贵不成落魄回家时,父母不和他说话,嫂子不给他做饭,妻子不下织机,等他身佩六国相印回家时,父母清扫房舍二十里外迎接,妻子跪伏不敢抬头,嫂子前据而后恭。眼前此情此景与两千多年前的苏秦多么相似,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声:“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也。”

    贾环先进荣庆堂见过贾母,再由贾珍引着去宁府宗祠祭过祖宗,然后回来参加家宴。

    贾母又苍老了许多,元春之死对她打击很大,可是一想到家族的兴亡系在她肩上,老太婆又鼓起全部精神撑下去,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如果她不在了,贾环就得去职丁忧,在正在上升的关键时刻赋闲,对他的仕途是个不小的打击。

    宫里已经没了奥援,朝中再失了势可不得了。

    贾环的风光冲淡了元妃之死带来的颓丧,家宴上一片其乐融融,贾政那边是一众男客,女子都在贾母这边,宝玉是向来在女人堆里的,贾环也和他一样在女客中,只少了王熙凤,想必她恶行败露羞于出面,贾环也不在意,只看其它人,探春仍如往常一样美丽出尘,贾母白发如霜,精神尚可。再看贾兰比以前更沉稳了些,书读得也不错来年可以下场应试。宝玉黛玉琴瑟和谐。再看惜春已经长成大姑娘,美丽得如同一朵紫藤花,气质愈发清冷。

    贾环想起冯紫英说的想要见她,却又不好意思提及。

    席间宝钗打迭精神,语笑嫣然侍奉长辈,黛玉心细,觉察到不对,宴会过后,悄悄把她带到自己屋里说私房话。宝钗见她问起婚后生活,也不想瞒她,抹着眼睛说:“别人看我嫁得乘龙快婿风光显赫,其实我心里的苦有谁得知。他表面看上去对女子很尊重,也不贪女色,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宝钗心里悲苦,当初拒嫁宝玉,就是自尊心不允许她嫁给心里爱着别的女人的男子,可是没想到现在这夫君看上去不错,其实心里也是有人的,只是埋得较深,居然还是个男人,她还得给情敌养孩子,真是郁闷得吐血,有苦说不出。

    黛玉表示理解,对于女人来说,如果得不到丈夫的心,纵然享尽荣华富贵,身居万人之上,也终是意难平,算不得幸福。可是得到丈夫的心,也有其它遗憾。

    宝钗也是心思缜密,瞧出黛玉眉宇间带着微愁,问道:“妹妹与宝玉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什么不足?”

    黛玉叹气,婚后生活并不如她预期的那么完美,宝玉待她一片真心视如珍宝,只是王夫人要求她担起主母的责任,把家务拿起来,可是她素来娇弱禁不得半点委屈,况且她只喜欢诗词风月,那些繁杂家务人情往来实在累人,至于侍奉公婆更不必说,她连针线活都不做,大半年做个香袋老太太还怕她累着,又如何尽儿媳妇的义务。

    这些王夫人看在儿子的面上还能忍,唯独对她未孕不能忍。

    几次暗示她为丈夫张罗纳妾,黛玉再大度,把爱人往别的女人怀里送,还是不大乐意的。所以婆媳关系一直紧张。

    宝钗也替她发愁,可是这事勉强不来。

    家宴过后,贾环携宝钗离了荣府回自己的小家,马车里,宝钗说了黛玉的难处,在她眼里,夫君是有本事的人,什么事都能办,说不定会有办法。

    但是女人怀孕的事,贾环还真的没办法,道:“林姐姐太瘦,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当女人脂肪不够正常数量时,就会出现内分泌紊乱,很难受孕,何况她气血不足,就算受了孕,也很难保得住孩子,就算保得住孩子,也很难生下来,而且她自会吃饭便吃药,体内药毒积累,就算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健康。孩子没有健康的身体,活着也受罪,还不如不生。你想法劝劝太太,让她看开些,她是你姨妈,你说的也许她会听。”

    宝钗无比郁闷,王夫人年过半百不能享儿孙福,儿媳不能侍奉长辈,不能操心家事也罢了,连生育也不能,哪里是劝劝就可以完事的?她又不是圣母。

    宝钗想到一个法子,脸上泛起红晕,低了头说:“太太想让宝玉有后这是人之常情,若是他们真的没有孩子,也可以过继近支子弟为嗣,最近的当然是你的孩子……”

    “啊……”贾环愣住,他根本没考虑生孩子的问题,总觉得自己是根嫩草,生娃是很遥远的事。

    “你即娶了我,就不该心里还有别人,我不跟你计较,可是你不能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哦……以后再说吧。”贾环岔开话题,指着窗外,“你瞧,有暗卫跟着我们暗中保护,锦衣卫还会派侍卫来,你约束好丫头们不要到前面乱跑。”

    宝钗暗自叹气。

    还有几天,各衙门就要封印过年,贾环抓紧时间办了一件事,上书请求皇帝下旨请西藏高僧来京做法会,为这次战争的死难者祈福超度,并建造藏传佛寺,供活佛驻跸。皇帝心里明白,蒙古人信的是藏传佛教,现在以宗教手段优抚战后的蒙古人,是个好主意。

    所以很爽快地下旨在城东建造普佑寺,请高僧喇嘛为死难者超度。

    很快命令传了下去,各部遵旨照行。紧接着就是除夕,宁国府祭宗祠时,贾母领头,贾政贾赦都建议让贾环参加祭祀,因赵姨娘得到诰封,也得到与祭的资格,既然贾母同意,贾珍自然没有异议。虽然有人妒恨不服,然而也没法子。

    次日仍然是元旦新禧,京城人家不论贫富贵贱都喜气洋洋互相拜年,借拜年时机,贾环还办了第二件事。

    骆大学士府上也如一般人家那样贴着新油桃符春联福字,当然骆养性这样的级别和年纪,一般不用上门给人拜年,只在家等着人给他拜年就是。

    骆府后花园一幢小楼,是主人养静之所,侍卫远远警戒,没有人胆敢靠近。这里,贾环和座师骆养性进行一番密谈。

    说两句客套话进入正题,骆养性道:“你要我单独见你,不是拜年这么简单吧?”

    “没错。”贾环不绕弯子,“学生此来是想说一件事,眼下是倒胡最好时机,我们可以出手了。”

    骆养性摸摸花白胡子一笑:“年轻人,做事不要只凭血性,先看看实力。在没有实力的时候,去做力不能及的事情,这是愚蠢。你认为我们的力量够和姓胡的斗吗?”

    “学生仔细掂量,只怕还不够。”

    “那你……”骆老头搞不懂他了,又劝道:“力量不够时就要积蓄力量,且不可逞匹夫之勇,二十年来多少人跟老胡斗,无不落个悲惨收场,包括你的师父陈九成,凭着一腔热血行事,终是白白牺牲,这次姓胡的暗杀手段是卑鄙了些,可是你也不能因此冲动,力量不足时要学会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贾环悠然拈起盘中一块芝麻小烧饼,轻轻碾碎,才开口道:“西洋人有句话,叫做量变引起质变,老师可听说过?”

    骆养性表示没听说。

    “学生在市井听得一个故事,倒是很有趣,和西洋人那句话表达同样的意思。”贾环慢慢道来,“从前有个头脑简单的傻子,某天肚子饿,便上饭馆吃烧饼,吃了一个不饱,他又吃第二个,吃了第二个仍不饱,他又吃第三个,第四个,直到吃了第六个烧饼时他觉得饱了,拍着肚皮说,早知道吃第六个烧饼能饱,我就不用吃前五个了,真是浪费啊。”

    骆养性有点领悟到他的意思,摸着胡子不吭声。

    “这傻子的错误在于,他不知道若是没有前面五个烧饼,那第六个烧饼是不可能吃饱的。”说着,贾环神情变得严肃,郑重道:“老师认为那些和胡相爷相斗而落个悲惨收场,甚至身首异处的人,是不自量力,是白牺牲。学生并不这么认为。正是因为有他们前赴后继化身利剑刺向奸臣,才让世人分清善恶,唤醒良知,看清胡党的真面目,皇上虽然护着姓胡的,可是弹劾他的人多了,皇上心里也不可能没有看法,怨气积蓄到某种地步,皇上想保他也得掂掂利害。这就叫量变引起质变。”

    “你是说那些前赴后继和胡党斗争的仁人志士,包括你的陈老师,就是那前五个烧饼?”

    “没错,只差一把火了。”贾环无比恳切说,“现在,就差老师做那第五个烧饼了。只要老师出手,不管结果如何,胡党也会元气大伤。”

    “我懂了,我做那第五个烧饼,你做最后收功的第六个烧饼。虽然目前我的实力斗不过姓胡的,但是一旦相斗结果定是两败俱伤,那个时候你再出手收功,是不是?”

    “是。”贾环答得干脆。

    “你果然……”骆养性又心寒又欣慰,“你果然冷血冷情,连你的老师你也能牺牲。”

    贾环离座跪在他面前,恳切说:“老师,我不是不能做那前五个牺牲品,只是分量不够,不足以让胡党伤元气。还请老师念在天下苍生受苦已久成全。”

    “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学生……”骆养性门生遍天下,却头一次见过这样的学生,直接要求老师做那前线炮灰,用牺牲老师的代价换来对手的大伤元气。很好,这样的人才会在险恶的官场上生存下去并越走越高,才可以把他的衣钵继承下去,除了说一句“你真是我的好学生”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经过一番深谈,师生两个确定了初步计划。

    过了初五,贾环就赶回边关,和留守的将士们一起过年,跟着去的除了包大刚带领的王府卫队和随身保护的锦衣卫,还有几个女人,陆霄凤的母亲和金钏,贾环又给玉钏和老白媳妇脱了籍,母女三个一起跟着来到荆门。

    到了荆门,请当地有头脸的年高有德之人为陆霄凤和金钏主持了婚礼,陆霄凤感激金钏照顾他母亲多年,也没什么话说,努力尽到丈夫责任。。又在自己要好的袍泽中挑了个最好的将领配了玉钏。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玉钏自然被丈夫当公主般侍奉不提。

    老白媳妇见两个女儿都有了好归宿,自己终身有靠,自然对贾环千恩万谢,供了长生牌位天天气烧香,从此母女三人安定下来,荆门虽不如京城繁华,却是民风淳朴人情厚道,只要没有战争,是个不错的地方。

    贾环和陆霄凤继续监督着重建贸易区,一边密切关注着京城的局势。

    这一年不但是皇帝的六十万寿,而且还是会试大比之年,新科进士是非常雄厚的政治资源,谁当主考官,意味着拥有这些资源。自然是要争的,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主考官必需是两榜进士出身,并且只能当一任主考。每届主考官,胡有恒和骆养性都达成默契,这一届是我的人,那么下一届就是你的人,房考官平分。上一次会试主考是骆养性,按理说这一届的主考该轮到胡党的人了。但是这次,骆养性这次没有按原先达成的默契,而是力举李琰任本届会试主考。

    经过一番争夺,再加上淳王的强势介入,主考官还是有惊无险地落在李琰头上。

    老胡气得心脏病差点发作。

    这还不算,贾环又上书说九边之地良田侵占严重。因为前些年朝廷以防止百姓勾结蒙古人为名,计划将九边之民内撤三十里,形成一个空白区,遭到一些有识之士的强烈反对,后来因种种原因,这策没有完全施行,但是在百姓中造成了恐慌,有人趁机以极低的价格强买百姓土地,边关之地,至少一半被豪强侵夺,现在局势缓和,受尽苦难的百姓应该享受来之不易的和平时,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于是贾环上书推荐有包青天之称的佥都御史程朝东任九边巡抚,视察九边土地被侵占的情况。

    朝堂上再次展开没有销烟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