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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小手给您送回来了啊。”钟跃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搬沙发把他累得够呛。
“钟爷,您这是干嘛?怎么搬这么个洋玩意儿来了?”侯三儿打量着钟跃民搬回来的沙发,一头雾水。
“这是我送给小手的,他喜欢这个。”钟跃民道。
“你倒是成了精了!这是你能坐的?”侯三儿瞪了小手一眼,斥责道。
小手嘿嘿一笑,“师大爷,这个沙发可舒服了!不信,您坐坐!”
说着小手就拉侯三儿往沙发上坐,侯三儿拧不过,只好坐下来。
“这有啥舒服的,这么软,做时间长了腰疼!”
侯三儿屁股还没有完全坐上去,就要起来,实在是坐不惯,没有硬木椅子舒服。
“哎呀!师大爷,您再坐一会儿嘛!您上下颠颠试试,可好玩儿了!”小手坚持让侯三儿享受一下沙发的乐趣。
侯三儿不耐烦了,“去!在外头疯了两天了,你看看你脸上的妆都快干了,还不赶紧去收拾收拾,过俩小时咱们就要出摊儿了!”
“哦~”小手这才失望地走回了卧室。
“小手是去给我帮忙去了,三爷您也别怪他。”钟跃民解释道。
“这小子从小流浪,性子野,我让他化妆装成熟,一是为了做买卖打掩护,再一个就是压压他的性子。”侯三儿笑着对钟跃民道,“跟您那儿待了两天,这性子就有些压不住了!”
“小手年纪就那么大,爱玩儿是天性,您这可压不住。”钟跃民道,“您适当地也要给他放放风。”
“这小子属猴的,也就在您面前安分点儿,我要是给他放了风,这天都能给他捅破咯!”侯三儿叹口气,摇了摇头。
钟跃民笑道,“那这小子倒是挺能演戏啊!”
“师大爷,有您这么埋汰自己徒弟的吗?!”小手洗了脸从里屋出来,埋怨侯三儿道。
钟跃民转头一看,哟嚯,还第一次看见小手的真面目,洗了生姜水,这小子长得还挺白净,除了比自己瘦小了一点,其他一点都不差,很有点奶油小生的感觉。
钟跃民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叹等这小子长大了,估计又是四九城的第二少女杀手,第一当然是自己!
“赶紧给钟爷上茶!”侯三儿吆喝道,“然后去做饭哪!你这两天不在我就吃了两冷窝头,你是想饿死我呀!”
“知道了!”小手应道,“听您这声儿,不像饿了两天的人呐!”
“你这小兔崽子!”侯三儿说着就要脱鞋,看架势是要抽小手。
不待钟跃民上前拦着,小手就笑嘻嘻地跑了,看来平时这两人经常这么逗乐子。
“让钟爷见笑了!”侯三儿见钟跃民惊讶的表情,老脸一红,不动声色地穿上鞋。
“没事儿,您收了小手倒是比以前开朗了不少。”钟跃民当然不能说你老小子估计也是属猴的。
侯三儿不由笑了起来,“我独来独往了一辈子,临老遇上小手,是我的运气,师门的手艺有了后,就是我死了也能瞑目,也算是对师父师哥有个交代。”
侯三儿面上笑着,眼里却溢出了泪水,只是一直在眼眶子里打着转。
“钟爷,师大爷,吃饭了!”这时候小手端着盘子出来了。
钟跃民分明看见侯三儿眼里的泪水神奇地消失了,就像是被他收进去了一般。
“怎么这么快呀?”侯三儿瞬间变换表情,仿佛刚才感动欲落泪的人不是他一般,“你别糊弄我啊!”
小手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摆上桌,“谁敢糊弄您啊?这是您最爱吃的羊肉馅儿的饺子,您满意吗?”
“你啥时候包的饺子?怎么也不说一声?”侯三儿还是不满道:“害得我吃了两天冷窝头!”
“这可不愿我!”小手气呼呼道:“临走的时候跟您说了,饺子挂在屋檐下冻着,结果您两天愣是没开过火!”
“让我自己动手,那还要你干什么?”侯三儿吹胡子瞪眼,手上还不忘夹饺子塞嘴里。
“你!”小手气得不行。
“好了,好了!怪我!”钟跃民赶紧打断,“三爷,您也别怪小手了,这事儿主要是怪我,我把小手叫去帮忙,耽误了您吃饭了!”
“没钟爷,我可没有怪您的意思!”侯三儿见钟跃民怪罪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得体,连忙解释道。
钟跃民道:“没事!您怪我也是应该的!正好也跟您说个事儿。”
“您吩咐。”侯三儿道。
“小手呢,有瞧老物件儿的本事,我想让他去潘家园那边帮我收收东西,您看成吗?”钟跃民问道。
“我这边倒是成,就怕小手年纪小,耽搁您正事儿!”侯三儿瞧了小手一眼,犹豫道。
钟跃民正色道:“您放心,小手不管做的怎么样,我都认!就当给他练手了!您看怎么样?”
“钟爷您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再拦着就是不识抬举,那就让他去吧。”侯三儿答应下来,却严肃地对站在旁边窃喜的小手道:“钟爷看重你,你可得用心做事儿,不许胡来!”
“知道了,师大爷!”小手也肃立回道。
“三爷,再跟您说个事儿。”钟跃民顺势又道。
正在夹饺子的侯三儿愣是夹了好几回都没有夹起来,只好抬头道:“钟爷,您说。”
钟跃民有些不好意思,把侯三儿没有夹起来的饺子夹起来放到他的碗里,“不是大事儿,之前王老三那两百块钱换回来了,我手头有些紧,问你借了救救急。”
“钟爷,您要用钱,您就拿着!”侯三儿松了口气,“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还我不迟!”
“哎!谢谢三爷,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钟跃民高兴地把杯子里的茶喝得一干二净。
侯三儿还想说些客气话呢,钟跃民扭头就对小手道:“晚上开工啊!”
“哎!”小手高兴道。
“开啥工?”侯三儿疑惑道。
“拿着那二百块钱去潘家园收东西!”小手回答道。
侯三儿愣了一下,转头对钟跃民道:“钟爷,要不还是不要让小手去了吧,要把那二百块钱亏了咋办?”
“亏不了!我只买不卖,就算是个砖头,囤多了也能涨价不是?”钟跃民笑道,“小手吃好了没?咱们走了!”
“吃好了!”小手趁钟跃民下炕穿鞋的功夫,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饺子。
钟跃民大步流星地出门,“走了!”
小手也紧跟在后面。
侯三儿坐在炕上,往嘴里塞了个饺子,嘀咕道:“只买不卖,我拿钱什么时候能还哪?小手这兔崽子!”
钟跃民和小手两个人开着车,离潘家园还有好些地方呢,小手就让找地方停了,怕引起误会。
“这地方人就怕开车的,动静大点儿,灯亮一点儿,就全都溜了。”小手拢着袖子,擦着清鼻涕,“开车的都是公家人,他们都提心吊胆着呢!”
钟跃民戴着狗皮帽子,裹着军大衣,竖着领子,两只手也笼在袖子里,也不说话,就闷着头往前走。
这天太他妈冷了,钟跃民感觉说话都耗费热量。
潘家园这地方跟后世还不一样,就是个荒地,上面堆满了建筑垃圾和土壤,形成了一个个土包子。
钟跃民和小手到的时候,时间还早,还没几个人到。
已经来的人大多在土包子底下找个避风的地儿站着,各个拢着袖子,见人来了就一眼,绝对不吆喝。
要卖的东西都摆在地上,边上搁着个马灯或者煤油灯,就照一片地方,能让人看清东西就行。
你要是想瞧得再细致一些,对不起,自己带手电筒。
买家要是能随手掏出个铝壳手电筒,那肯定是常客,卖家开价的时候就会踏实一点儿,要是你什么都不带,就指着卖家的煤油灯看东西,人家也不拦着,但是漫天开价那是肯定的。
小手带着钟跃民转悠了一圈儿,都不带停的,就找了地方蹲着了。
“人没来啊?”钟跃民低声问道。
“时候还早,估计那些人还在路上呢,再有个一两个小时肯定就到了。”小手说这话,白雾喷多长。
钟跃民下巴朝那边点点,“那些人主要是卖什么的?”
“卖些旧家具、零散的小物件儿什么的,混个饭钱。”小手道。
“哪儿来那么多家具啊?”钟跃民问道。
“城里破落户多,过不下去,能卖的都卖完了,只能卖卖家具了。”小手轻蔑道,“还有不少是前些年抄家抄出来的东西,现在也有不少拿出来卖了。”
钟跃民心里一动,家具收藏从九十年代开始被外国人带起来的,现在根本没人想过收藏家具,都是当二手旧货卖。
名贵木料造的家具也会贵一点,但是也有限,跟后世那股子疯狂劲儿没得比。
“小手,家具你会看吗?”钟跃民问道。
“不会啊,没琢磨过。”小手直接道。
“你不是能感知到物件儿的年纪吗?”钟跃民抱有一丝期望,“家具成不成?你能知道他们的年纪嘛?”
“啊?”小手抽抽鼻子,“我没试过啊!”
钟跃民站起身,“走,咱们去试试看!”
小手还蹲着,惊讶地望着钟跃民,这位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这椅子看着挺好,怎么卖啊?”钟跃民也不知道怎么看家具,他就挑了一个看着最漂亮的椅子。
“这是国民党大官儿家里抄出来的,您要是喜欢,这个价儿怎么样?”卖主把手藏在袖子里,伸向钟跃民。
钟跃民明白卖主的意思,就是想在袖笼里讲价钱,可他就见过郑桐弄过,他又没学会,他这一为难,卖主也看出来他是个生手了。
正当卖主想要直接报价钱的时候,小手及时赶到。
“哟,手哥,!”卖主显然认识小手,客气地打着招呼,“这是您朋友?”
“这是我大哥,准备结婚,家里缺点儿家具,就来看看,一不留神跟我散开了。”手哥介绍道。
“哦,这么回事儿,我说手哥您平时都看瓷器的,怎么突然对家具感兴趣了。”卖主释然,“我这些都是旧家具,您大哥结婚用新家具比较合适吧?”
“我就喜欢这些老家具,看着舒服!”钟跃民插话道,“您怎么称呼?”
“行里朋友都叫我李木头,专门饬家具的。”卖主接着道:“您刚才那句话说得太对了,老家具看着就是舒服,现在人什么都喜欢新的,一点儿品味都没有!”
“李大哥跟我真是投缘,我准备把家里所有家具都换成这种款式的,最好成套的!”钟跃民接着话茬儿道,“不知道李大哥那边儿有没有那么多?”
“这个?”李木头有些犯愁,“这些老家具好多都是单件,椅子桌子配一对容易,全屋都配成套倒是不容易。”
“也不用完全一样,只要能搭起来就成。”钟跃民让步道,“只是这些家具料子一定要好,黄花梨、紫檀木、沉香木,这些最好!”
“这个倒是不难,就是怎么帮您凑成套要花些功夫。”李木头说的话让钟跃民大吃一惊,难道这些后世被收藏夹捧上天的名贵木料现在遍地都是了?
“你也别为难,只要木材好的,有些年份的,你都给我送来,价钱好商量!”钟跃民善解人意道,“你和小手算是朋友,我先给你些定金也行!”
李木头一听,这个年轻人称呼手哥叫小手,而且口气还这么大,那说明来头肯定小不了,于是客气道:“用不着定金,我跟手哥是老相识了,我信得过他,也信得过您!就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要这些家具?”
“只有你有好东西,就往小手这儿送,我都收!”钟跃民嘴巴一张,完全不理会旁边一直使眼神儿的小手。
李木头高兴道:“那敢情好!我以后就不用这么起早摸黑来这儿了,直接帮您都就得了,您到时候给个辛苦钱,成不成?”
“放心,肯定不让你白干!”钟跃民道:“但是东西一定要好!”
“这您放心,我不能砸自己饭碗!”李木头应道。
钟跃民又打量着眼前的椅子,“这什么时候的家具啊?”
“具体哪年我也说不上来,看着不像是明朝的,可能还要早些,上面包浆可真漂亮!”李木头挠挠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