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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手,我爸晚上去给我买了一本复习资料,你要不要看?”教室里同学都在自习,黄小手同桌压低了声音道。
“什么复习资料?”黄小手问道。
同桌悄悄从书桌斗里拿出牛皮纸封皮的书,“我看了,这个资料可好了!什么题都有!”
小手一看,果然,就是那本数理化自学攻略,她实在没好意思说自己早就把这本书翻烂了。
“我爸说他是在乌央乌央的人堆里头抢到的,要不是身子骨还行,早就被人挤瘫了!”同学对小手道,“小手,咱俩一起看!”
“其实我哥之前就帮我弄到了一套,我一直都没和你说。”小手犹犹豫豫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书来,因为翻的比较多,都有些皱了。
同桌自己看了看她的书,“你哥帮你抄的?所以你一直不好意思拿出来?”
“啊?”小手没想到同桌这么理解,只好点头,“嗯,都是手写的。”
其实小手的这套还真就是最初的手稿,于北蓓一直想和她抢来着,都没有抢走。
“你哥也太好了!”同桌羡慕道,“我哥就知道和我抢东西!”
“嗯,我哥确实挺好的。”黄小手笑笑。
“一会儿中饭咱们一块儿吃吧。”同桌热心提议道,“我爸给我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咱们快要考试了,要加强营养!”
“嗯……”
“咚咚咚咚。”坐在讲台上的老师敲敲桌子,“复习的时间不多了,同学们抓紧时间!”
黄小手同桌不好意思地冲她吐吐舌头。
……
“叮叮叮……”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早就饥肠辘辘的学生们纷纷拿出桌斗里的饭盒,趁着还有余温,赶紧往肚子塞。
黄小手也拿出饭盒,里面装了一些拌面条,是早上剩下的早饭。
黄小手同桌饭盒子里则满满当当,颇为丰盛。
“来,吃我的!”同桌自己还没动筷子,就往小手饭盒子里面夹菜,“我爸给我做了酱肘子,你尝尝!”
“你自己吃吧,总共也没多少!”小手谦让道。
“没事儿,我爸是食堂厨子,我们家天天都有肉吃!”
“那你们家可真够阔的!”小手咂舌,这时候敢说自己家里天天有肉的还真没几个,比跟人说自己家里趁多少多少钱,更加让人羡慕。
“一般一般,就能多吃点儿。”黄小手同桌腼腆道。
“小手,你哥来了!”教室门口吃饭的同学喊道。
黄小手猛回头,发现钟跃民笑盈盈地站在教室没门口。
“哥!你怎么来了!”黄小手难以置信地跑上前去。
钟跃民晃晃自己手上的布袋子,“给你送饭来了!”
“我有饭吃,不用送饭。”黄小手有些不好意思道。
钟跃民道:“我还不知道你,肯定又是拿早饭凑合。今儿早上吃面条还是粥?”
“哪有!”黄小手赶紧把饭盒子关上。
“小手天天这么糊弄!营养跟不上!”黄小手同桌揭穿道。
“就是!”钟跃民望着小手同桌道:“你瞧人家多富态多结实!小手你也要多吃点儿!”
“嘻嘻…”黄小手同桌被夸得直乐,“小手哥哥,你给小手带了什么吃的?”
“哦,打开给你们看看!”钟跃民连忙把把袋子里的饭盒拿出来,整整有四个。
“哇!”小手同桌眼睛都看直了,“红烧肉、红烧鱼、板栗烧鸡、炖白菜!怎么这么丰盛!”
“哇!”一下子整个教室都闻到了香味,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钟跃民犯了难,这么多人,也不够分呐!
小手同桌察觉了钟跃民的尴尬,连忙喊道:“都别看了,自己吃自己的!再看也没你们的!”
同学们哄笑,但也纷纷吃自己的饭去了。
“那什么,今天做的有点少,明天我做多一点,让同学们都尝一尝!”钟跃民大声问道:“你们想吃什么?”
“红烧肉!”
答案出奇的一致。
“好,明天我给你们做红烧肉!”钟跃民笑着道。
“哦哦哦~”
“小手,你先吃,我上个厕所,你先吃!”小手同学找个借口也走了。
小手道:“早点回来,我分点给你啊!”
“哎!”小手同学乐呵呵地走了。
“来,赶紧趁热吃!”钟跃民催促道。
“哥,今天怎么突然给我做吃的了?”小手拿起筷子,有些疑惑道。
“你说说你都多少天没去我家了?”钟跃民反问道。
“嘿嘿,伯伯回来了,我天天去家里不方便!”小手小声道。
“我爸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钟跃民道,“我爸今天还念叨你呢!”
“真的?”小手有些不相信。
钟跃民点头,“真的,家里人少,我还经常不回家,老爷子嫌家里冷清。”
“伯伯那么忙,怎么可能嫌家里冷清?”小手问道。
“他现在忙是忙,可忙得都是公事,闲下来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钟跃民感慨道。
“反正你回家也是一个人,就去我家住吧,于北蓓我也叫上,我抽空还可以给你们讲讲题。”钟跃民提议道。
“那,那我就去吧。”小手应承道,“你明天真给我们班同学做红烧肉啊?”
“那当然是真的!你们班也有三四十个人,二十斤肉总够了吧!”钟跃民道。
“够了,够了,我就是怕你太累了!”小手道。
“没事儿,我权当是锻炼身体了。”钟跃民道,“你不用担心。”
“郑桐!郑桐?”钟跃民站在郑桐家门口喊道。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郑桐穿着裤衩子,光着脚丫子从屋里冲出来。
“哟?两天不见这脾气见长啊!”
“跃民呐?”郑桐见是钟跃民,解释道:“我连着好几天都去了潘家园,真是涨了见识了!”
“我说呢,你怎么困得跟半夜做了贼一样!”钟跃民调侃道,“怎么着,有什么想法没有?”
“有,我想法可大了!”郑桐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肚子里胡灌一气,“我不准备走了,就在潘家园扎根了!”
“那我建议你等一段儿时间。”
“怎么说?”郑桐疑惑道。
“潘家园是小手的地盘,等她高考结束,让她带你好好趟趟潘家园这趟子水。”
“这倒也是!”郑桐点点头,“上次我就想和她切磋切磋,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等她忙完了,千万让我和她聊聊!”
“放心吧!”钟跃民把肩膀上的包扔给郑桐,“拿着,这是你写的书分的钱!”
郑桐一点都不客气,打开包就开始数,“我曹,六百多?就这半个月挣的?”
“还有些钱没结算出来,再过一阵子估计还能有不少!”钟跃民道。
“发了,发了!”郑桐数着那么多钱忘乎所以,直接在屋里蹦起来。
“丫行了,没见过钱呐?”
“见倒是见过,可那些不全都是我的,这些可都是我自己的!”郑桐兴奋地数着钱,仿佛怕这些钱飞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钟跃民笑道,“蒋碧云这段时间在忙着复习,是不是就没人管你了?”
“那可不是!”郑桐道,“她现在借住在她姑姑家里,我住在我自己家里,想亲热下都得挑时间!”
“蒋碧云他们家原来的房子呢?”钟跃民问道。
“他爹妈死了,房子也被单位收走了,她户口还在陕北,找单位也没用!”郑桐道,“我又没个工作,分房子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这事儿你找奎勇帮忙想办法,不管是赁房子还是买房子,先找个房子住下来再说,你老是让蒋碧云住亲戚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钟跃民道。
“就是这个话呀!之前我是有心无力,现在你这钱送来,可算是救了我的命了!”郑桐抱着钱道,“我这就去奎勇,赶紧弄间房,让蒋碧云高兴高兴!”
“把裤子穿上呐!还有鞋!”钟跃民追在后面喊。
时间很快就到了七七年十一月,这一天几乎全国人民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高考上,尽管经历了那么多阻碍和反复,无数的青年还是踏进了即将改变他们命运的考场。
钟跃民作为青年教师被抽调参加监考,在考场上他和无数的考生一起经历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参加考试的考生部分是当年的应届高中生,另外还有不少都是回乡知青和退伍军人,几乎所有人都很紧张。
“今天你们运气挺好!”
钟跃民的话让所有考生都有些吃惊。
钟跃民继续道:“碰见我这么帅的监考老师,心情是不是都好一些?”
“咦~”男考生都发出嫌弃的声音,女考生都有些害羞。
“现在是不是没有那么紧张了?”钟跃民笑道,“高考其实就是拼谁能正常发挥,你们只要没有那么紧张,就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考生强了!”
众考生这才明白这个没脸没皮的监考老师的用意,纷纷鼓起掌了。
等钟跃民回了家,才知道自己家老爷子还是卷进了中央的纷争中,不仅如此,他还在内参上面发表了“立党之本、执政之基--坚持以人为本”。
得,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思想太超前,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人家上面形势还没有明朗,他老人家就讨论到怎么执政了,钟跃民有些后悔不应该跟老爷子胡扯那么多。
“爸,您跟我说说您是怎么想的?”钟跃民和钟山岳坐在书房里秉烛夜谈。
“你之前跟我提的问题,我想了好长时间,越想越觉得你说的对,一时没有忍住,就把文章发出去了。”钟山岳幽幽道,“里面不少都是借用了你的观点,怕给你带来麻烦,我就没有提你。”
“您千万别提!”钟跃民连忙摆手,“我又不准备混官场,您可千万别把我卷进去!”
“什么叫混官场?”钟山岳见钟跃民这疲怠样子有些生气,“你之前不是说得挺好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怎么又变成了混了?”
“您别生气啊,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钟跃民问道,“现在上面什么反应?”
“还在议论,暂时没有定论。”
“那您现在怎么在家里呢?”
“暂时不让我参加会议,回家休息。”
“得,我看您且要歇一段时间呢!”钟跃民道,“这下要真让你退休回家了,您后悔吗?”
“后悔?你老子我的字典里还没有这两个字!”钟山岳道:“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都是为了国家好,要真不让我干了,那就不干了!”
“那您之前废了那么大劲儿复出不是白费了?”钟跃民道。
“怎么白费了?我这不是出了声儿了吗?”钟山岳硬气道。
钟跃民小心问道:“到现在一个支持您的都没有?”
“大家心里还是有些顾忌,而且我说的也确实超了,先让他们消化消化!”
“您老人家这回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啊!”钟跃民顺势拍马屁道。
“我这要是真退了,你是不是应该弄个孙子让我带带?让我也享受下天伦之乐?”钟山岳问道。
钟跃民起身就走,“爸,夜深了,您早点睡吧。”
钟山岳的这篇文章引起的波澜远远超过钟跃民的想象,犹如在坚固的花岗岩上放了一颗超级炸弹。
但凡能看到内参的干部家庭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情,钟跃民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人们的指指点点。
“老爷子这回真是实力坑儿子啊!”钟跃民心里颇为感叹。
“跃民,内参上面的文章真是你爸写的?”罗锦兰见钟跃民进了办公室,连忙问道。
“是,是我亲爸。”
“你爸太厉害了!”罗锦兰小声赞叹道,“胆子也大,这没有他不敢说的!”
“他老人家是憋狠了,一出来就放大招。”钟跃民挠挠头道。
罗锦兰低声道:“其实好多人都说你爸说的对,只是现在风气保守,大家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支持。”
“我爸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他就是想这么干,我也没辙!”钟跃民耸耸肩,“随他去吧,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