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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把它宰了算了。
暖暖的日头底下,二楞蜷坐在土墙根下,一个阴险的念头在脑子里打转。
妻躺在炕上,半死不活。她病了一年多了,二楞曾跑近跑远的找了些大夫来给看过,都摇着头说,唉,难!恐怕过不了今冬。二楞的一点积蓄变成了大包小包的药,慢慢在妻的胃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有几天就过年了,没人再肯借钱给他,妻的病越来越重,有时一昏迷就是一天,醒来的时候常问二楞:我还没死?
瞎说,二楞苦笑着说。
还有几天过年?
三天。
妻咳嗽了几声,然后又昏昏睡去。
二楞突然想起了自家的那只狗,阿黄。
阿黄是二楞家的忠实伙伴,妻没病的时候,它跟随两人下地。妻病了以后,就呆在家里看门。随着主人家境的变化,阿黄很少得到食物,并且明显的瘦了。
现在阿黄正趴在院子里午睡。
对不起了阿黄,妻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死去吧?
阿黄趴在暖暖的太阳光里睡着,样子很安然,一点也没觉出厄运即将到来。
二楞慢慢的站起身来,从墙边摸了把镢头,悄悄的向阿黄走过去。
当二楞走到阿黄跟前,刚要扬起镢头向阿黄的头咂去,阿黄突然抬起了头。
它仿佛看到了二楞眼中射出的凶光,预感到了一场大祸就要来临,猛地一下子蹿起身,狂叫着朝二楞咬去。
畜生!二楞急忙一闪“哧”的一声,裤脚被阿黄扯裂了。
二楞大怒,抡起镢头撵着阿黄打,阿黄一边躲闪,一边悲哀地呜咽着,东跳西窜,最后挤着身子从虚掩的门逃了出去。
二楞后悔没把门关上,把镢头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垂头丧气。
妻在屋里被吵醒了,问道:二楞,什么事?
二楞一声不吭。
妻急了,使出气力喊道:二楞,你把阿黄怎么了,千万别把它杀了啊,我死了,你也好有个伴儿啊!
二楞叹了口气,向屋里走去。
这一夜二楞敞着大门,可阿黄没有回来。妻在半夜还迷迷糊糊地叫着阿黄。
第二天阿黄也没回来。
第二天夜里,二楞正睡着,突然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是阿黄的声音!
二楞急忙披衣走出院子,向着夜空呼唤:阿黄!阿黄!
阿黄一下子又跑出了老远,到另一个地方叫唤。
妻在屋里哭着说:是你把阿黄打怕了,是你把阿黄打怕了!
第三天夜里又听到阿黄的叫声,好像渐渐没有力气了,声音一高一低,在漆黑的夜里徘徊。
第四天是大年三十,二楞白天忙活了一天,除夕夜里睡得很沉,没有听到阿黄的叫声。
初一早上,二楞推门一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原来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他开始打扫院子。收拾停当又准备去扫门外的雪。打开门一看,有一团白东西堆在门口,他急忙用扫帚扫开,原来是阿黄!
阿黄死了。
二楞到屋里叫醒妻说:阿黄死了,我给你做顿狗肉吃。
妻一听晕过去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听见二楞在灶前烧水,知道他准备动手了,挣扎着下了炕,说:二楞,别这样,它也是一条命啊!是你害了它,怎么还吃它呢?快去把它埋了吧!
埋了!埋了!二楞一气之下,把阿黄埋在了自己的祖坟边。
一个月后,妻的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妻说:二楞,给阿黄造个坟吧。
二楞照做了,真的给阿黄造了一个坟。
第二年,妻生了一个白胖胖的小子。后来,他们每年清明上坟的时候,就在阿黄的坟前祭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