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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念那青草上闪着亮晶晶的阳光的牧场
我怀念那晨光微熹中唱出歌子的雀儿
我怀念夜晚是窗外打梆子的声响
我怀念推开门看见冬日飘落的雪花
我怀念春天丛树的芬芳
我怀念溪流、草甸和那悠游的牛群
我怀念那通向原始林的小路和路边的蘑菇
我怀念雾气散尽后远山那一抹苍黛
我怀念那些长长的午后
奶奶带着我在山间小路穿行
树影婆娑，日光在身边轻快的跳舞
那时——青青的柔草覆盖着大地
我怀念那些下霜的清晨
清冽的风吹开吱呀的柴门
炊烟让我体会温暖的馨香
那时——花背松鼠在林间跑的轻快
我怀念那些流火的黄昏
天边的第一颗星已闪现出明澈的光芒
在成熟了的田野中，地上的金黄映照天边的金黄
那时——我在炉边静听古老的传说
桃花和菊花开了又落了，直到
常青的松树枝上挂满了雪花，然而
雪花也隐去她六角形的身影，聆听
溪流又唱欢乐的歌
门前的那到篱笆上
还挂着我天天侍弄的丝巾
窗边的竹篮里
还盛着奶奶剥给我吃的榛子
村落静悄悄的躺在群山之中
院里的那架秋千轻轻摇晃
这实实在在的世界呵——
编织成一个美丽的梦
当我被唤起，被告知：
你要去受文明的教化，你要去学习和锻炼
我将离开我的小院，我的山野
还没起身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踏上新的舞台，像个小丑
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在幕后躲躲闪闪，终于
鼓起勇气念一句台词：我要拼出来！
我把铃声当成雀儿的啼叫
我把尘埃看作漫天氤氲的雾气
我把路旁稀疏的小树变成我绿色的家园
我把街市上浑浊的尾气想为清冽的晨风
我在没有月亮的天空下畅望
畅望我那山中的家园，是否
那隔年的花，还会开在我的院中
那隔年的燕，还会住在我的檐下
我听不到睡前的歌声
也不能再遁入古老而美丽的神话
我沉浸在冗长的说教中
教化我去在这个世界中实现人生的“价值”
只有在日复一日的课堂上
我才能吟哦明月松间的故事
神采奕奕、柔声细语
让我想起花叶上颤动着的露珠
在平庸的琐碎中
我学会了隐忍，接受下可怕的孤独
只有在夜的酣眠中
我才能安抚疲惫的双脚
然而，心甘情愿的，我接受了这灰暗的喧嚣
时时刻刻存着——于连。索黑而一样的野心
在那明澈的夙愿中
我爱上树影外的文化
残缸中如豆的一点， 是我最宝贵的希望
夜夜的诵读中，我拜谒了——
屈原、左拉、陶渊明、普希金
拜谒了辉煌的文字和高尚的灵魂
原来人性的美是如此的瑰丽
原来这个幽浊的世界还有这样的澄澈
我战战兢兢地捧上一颗朝拜者的心
捧上我清清白白的生活
然而，不是每为朝拜者都能窥见神明的容颜
在我虔诚的顶礼中
被无情的手，冠冕堂皇的推开
我抬头看见推我的手是那一身正气的学人伸出
眩晕中，天地一片含混
灰色与绿色交织成迷蒙的画幅
我的绿衣使者啊
是你塑造了一个绿色的我，在一片灰暗当中
光影交叠中，我听见金银美妙的叮当声
绿衣使者那纯粹的精魂
一瞬间，暴露出了和天地顺同的
灰暗
我没有忘记在那些优雅的闲谈中
你帮我开启了神明的大门
你帮我寻找到了澄明的洞天福地
我没有忘记我是怎样对你的明光敬仰与崇拜
于是，我没有反抗你那只推开我的有力的手
尽管我看见另一只手里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恶臭
你的眼里闪闪发光
对我说：“走另一条路吧，此路不通”
我无言的退去，像一个被呵斥的罪臣
跟着引领人走到门前，有看着他关上门
在背过身子的瞬间，泪落无声，无奈地
看见了更加深重的痛苦
这里、那里，灰色的掩盖下
一切都是没有光亮的忧郁
幻化成压抑着的窃笑与
压抑着的悲泣
我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脚步凌乱
无法再正式那些明亮依旧的眼眸
我这一身的绿色
被莫名地打上了一身难堪的烙印
那写我引以为豪的闪光的宝石
是我呕心历血在夜夜无眠中采摘
当我捧在手里时迎来啧啧称赞
而今在另一片实惠的璀璨中暗淡
寒风吹彻
雪下了起来，瞬间一切被掩藏
一片洁白中天衣无缝地抹去了——
那让我流血的匕首
只能在一个无人的时刻
我静静地收整心情
拣个落日的黄昏
最后把眼光调向过去
当我要回到那静静的家园时
我听见在我身后高叫和嘲笑
“沉默像大海波涛汹涌”
我的忧郁发出灼人的光芒
在这片绝望的亮光中
终于把那不卑不亢、不愠不火的灰色照到了
沉积了几世几代的渣滓
像行尸走肉般肆意地往来穿梭
义无返顾地踏出了第一步，要离开
就决心不再回复——
天地间的文明早已被文明本身污染
我只有到朴素中去寻找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