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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金手指一颤,咬了咬牙,手势一滑,行云流水!
几乎刹那,“等等!”
薄的几乎透明的匕首已经被鲜血润了一小半,昏迷中的少年垂着头,脖颈间划破的伤口一滴一滴往外渗血,滴滴落在青色长衫上,染开一朵朵红梅。
蒋金愕然抬头,“主子?”
黑衣‘容隽’漠然看着袁知陌,眼中神色变幻,却也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顿了顿,才有些意兴阑珊意味的挥挥手,“罢了,留他一条命吧,袁太傅也算不易,给他留个子嗣延续香火吧。好生看管着,事情未解决之前我不想再看见他。”
“是。”
几乎是两人消失的同时,地窖小院的院门被匆匆推开,风流迤逦的男人如一朵轻云般飘进来,匆匆就要推开地窖,斜长凤眸里眸光微闪,急匆匆的脚步陡然一顿,狐疑环视四周,视线最后落在地上荒草间。
柏渊紧随其后,见此状况不由一愣,顺着容浔的视线往下一看。
荒草微折散乱,痕迹尤在,似乎刚才有人在这里摔倒过,然后又被人强行拽起。
很寻常的痕迹,似乎没有任何让人疑惑的地方。
但柏渊知道自家主子天生有狼一般的敏锐感觉,这种敏锐直觉帮助他们在许多次的危险中转危为安,所以他毫不迟疑,立刻蹲□小心翼翼的拨开那些荒草,荒草东倒西歪,却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柏渊皱了皱眉,不死心的往下探了探,指尖碰触到荒草下的泥土。
指尖微微湿润。
柏渊脸色一变,立刻取出专门的帕子,这种帕子是用专门的材质做的,吸附能力极好。轻轻一碰,白色帕子立刻渲染出一片粉红莹润。
血!
柏渊惊的抬头,眼前人影一晃,容浔已经掠入地窖。
柏渊慌忙朝四周做了个手势,吩咐人赶紧四下查看,匆匆跟下去,正好见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抱起打横瘫软的青衫少年,少年眉目清雅,双眼紧紧闭着,一身酒气却是睡的正香。
柏渊大松了口气,幸好没事。
袁知陌有些费力的睁开酸涩的眼皮,视线有些迷糊不清,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好一会,视线才逐渐明朗,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床帐,床帐上绣着暗纹花样,明晃晃的昏黄灯光从帐外透进来,隐约有种低调的奢华。
天色已黑。
他试图起身,全身却一点力气也无,别说是起身,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张了张口,喉咙口一阵阵疼,发出的声音也是破碎不能听的嘶嘶声。他知道不好,立刻闭了嘴,视线下瞟,扫见自己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脖颈,因为他刚才一喊,纱布上已经隐隐有了血渍,怪不得刚才会那么疼。
这下倒好,瞎子做过一回,这次倒是成了哑巴。
他很识相的闭上嘴不自讨苦吃,不再妄图乱动,手下摸了摸床铺,摸到床铺下棉麻材质的垫褥,心里稍微安了些。
这种垫褥是定熙特有一种植物编制而成,冬暖夏凉而且结实耐用,定熙人都爱用这种垫褥,由于这种植物只长在定熙,所以也只有定熙本地人用。
看来,至少他还在定熙。
心下一松,大脑开始飞速转动。
如果他的眼睛没出问题,他确实是看到了一个与容隽一模一样的人,甚至还有一个与他形貌一致的少年,还有已经消失许久的蒋金。
这样三个人凑在一起,若说是没有阴谋绝对不可能的,只不过不知道这针对的是谁?
他并不担心长孙晏的安危,如果这人存心是想灭了他们,就不会一直等到长孙晏醉酒沉睡才动手,他们要的是长孙晏活着。这些人心思也机巧,知道他跟长孙晏是一同出府的,而且长孙晏身份特殊,若是失踪了绝对不会轻轻松松善了的事情,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旦引起别人注意,他们打的李代桃僵的计划失败的风险就更加的大了。
只不过,这李代桃僵,又针对的是谁?
袁知陌是知道自己的,他这一辈子年纪不过十八,年少时在京都还有些才名,但那才名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根本不值得一提。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的本身确实没有什么招人注意的分量,李代桃僵的目的也不过只是针对那几个跟他关系密切的人了。
首先是容浔。
他跟容浔的关系虽然还没有完全上明路,但相信有心人肯定知道的清楚,而且这里是定熙的地盘,针对容浔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只不过容浔这些日子也算安分守己,虽然心里早就反叛的念头,但从表面上还是个乖乖巧巧的顺民。针对容浔的话,是想从容浔身上得到什么?
其次是容隽,那个跟容隽一模一样的人分明是个主事者,容隽此时应该还在京都,不可能□到这里来的,容隽是皇长孙,如果没有差池便是铁板钉钉的大雍主事者,如果哪一天那个黑衣‘容隽’也李代桃僵了,祸乱的可就不是定熙了,而是整个大雍。
最后的是袁府,但他爹袁太傅从来不涉政事,充其量不过是个清贵文官,所以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各种念头此起彼伏,正在翻江倒海间,房门轻轻一开,早有婢女掀开了帘子,那与容隽形貌一致的少年端坐在窗户边,窗外冷月如钩,月色清冷。
少年手中执子,对他温温一笑,“估计你也该醒了,既然醒了,可有兴致与我来一局?”
外面天色已经微亮,晨光乍现,
蒋金惴惴的站在一边,神色古怪的看着坐在窗边厮杀了许久的两个人,尤其是看着左边脖颈还裹着纱布的袁知陌,神色更是古怪到了极点。
他明明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吵不闹也就罢了,居然还有闲情跟主子下棋,而且神色坦然的仿佛只是跟个知己好友对弈一般,若非他脖颈上还裹着纱布,他真的是要迷糊了。
黑白交错的棋子在棋盘上纵横捭阖,犬牙交错分分合合,局势倒一时间真的胶着了起来。
只听咚一声,黑子落下,原本已经初具规模的白色大龙立刻被团团围住,刚才还稍嫌散乱的黑子棋面立刻整齐划一起来,刚才还胶着的局势瞬间改观,黑子势如破竹,不过十来个回合,袁知陌手一扬,投子认负。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容隽’,取过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阁下好棋力。”
“也算不得,偏居一隅只能找些东西来看,棋这东西是最好消磨时间的了。”对面少年不甚在意,甚至那张与容隽极为相似的脸上还挂了些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几乎可以称的上温和,那种笑意在容隽脸上是极少看到的,他年少便担负着极为沉重的负担,一言一行无一不符合规范,久而久之便也是冷峻威仪自生了,就算是笑也是淡淡的。
袁知陌抬头看了眼过去,当时初看时光线昏暗,乍看之下确实觉得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看,其实这人跟容隽相貌还是有些区别的,五官比容隽似乎还更清秀些,气度也完全不同。一者冷硬一者温和,很容易就区分了出来。
而且这少年似乎根本没有伪装容隽的意思,这分辨的就更容易了。
他抬笔,“如何称呼?”
少年轻轻一笑,“我在家中是长子,你便唤我秦初即可了。”见袁知陌指指自己的喉咙,秦初温和的道,“是我一时考虑不周,下属误伤了你的嗓子,你放心,你只要安心敷药忍耐数日,便可好了。”
袁知陌侧头看向蒋金,蒋金脸上露出一抹愧色,撇开脸不敢与他对视。袁知陌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蒋金当初差点杀了容浔,但蒋金在他印象中还是那个爽朗憨厚的年轻同伴,世事变化真是快的很,再相见时已成敌人,他还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将淡淡惋惜神色收起来,他继续写道,“你跟容隽有什么关系?跟皇长公主又有何关系?你要对付的是容浔还是容隽?你想要的是什么?”
秦初饶有兴致的看着洋洋洒洒的一大段问话,唇角轻轻扬了扬,“你的问题倒是多,我以为你是个不喜欢多问的聪明人。”他顿了顿,玩味低道,“你对长孙晏不是没有多问么?你陪他喝酒,就不能安静的的陪我下棋?”
袁知陌掀了掀眼皮,举笔,“阿晏是朋友,况且不问他是因为我大略可以猜到他在烦恼些什么?至于你,我当真是稀里糊涂。”
“你也可以猜一猜。”
袁知陌指指自己的喉咙,“我喉咙很疼,没心情。”
秦初一愣,脸上笑容更大了些,“你真的跟容浔在一起待的久了,连他的耍赖性子都学了不少。这样吧,我每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猜中了,我绝对不会否认。”
袁知陌手一扬,将早就写好的东西放在桌上,“你针对的是容浔?”
秦初看了眼,面上含了点笑,却没有否认,“没错。”
“他手里有你要的东西?”
秦初笑了笑,伸手取过袁知陌手里的纸笔,“一个机会已经用完了。你若是想要问,明日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