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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为一位老教师写过一篇文章，定名为春之声。不知怎的，某天在一根烟丝雾气的缭绕之中我又想起了他，一个干瘦的老头，有点像我爷爷。
他是在那个四月去的，一个灰蒙蒙的雨天，他摔倒在到处都见得着的泥泞的路上。他摔倒了，只留下半点让我们回神的时间，然后就这样地去了。
那时我并不觉得悲伤，现在想来也是，虽然死亡自古就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他的逝去在我的生命里似乎并没有多少沉痛，因为一种崇高的敬仰和爱戴超越了沉痛的界限，也或许是我那时还少不更事。总之，一份沉甸甸的伤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沉甸甸，永生难忘的沉甸。伤痛可以被时间打磨得一平。伤痛只是瞬间的事，死亡亦是。
至于难以忘却，我似乎也找不到更确切的理由，因为他也没有花比在别人身上更多的时间来关心我。我所以不能忘怀他的，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一件顶小的事。
他的眼窝深深地下嵌着，这是我和他面对面而立时我对他的一次真情的察视——他太慈祥了，慈祥得无法不让人不爱。
那天晚自习期间，他喊出了我，我们立在教室外的窗户底下，他叫我蹲下来，随即他也蹲了下来——一种世上再也难以找到的亲和，在那样温馨的夜晚。他说，我们小声点别吵到里面的人，我便像小孩子撒娇般地点了几下头，他有这种给人撒娇的理由。虽然从小到大我都惧怕老师，但此时我并不惧怕他。随即他便开始询问我的学习情况，他是对我寄予厚望的，尽管那时我是抱着“混”的心里去读完我的初中的，然而成绩“混”的也不算差。这样我第一次感到我在别人眼里不是个“混”子。但可惜的是我却没有去实现他眼中的我，我还是依然如故。
世界上或许就有这样的事情，它并不一定在发生的时候就美丽、令人感动；世界上也许有这样的事情，它并不一定在发生的时候就沉痛、令人悲伤。往往事过境迁的美丽才能入人心扉，往往事过境迁的遗憾才真叫人惋惜。
但最后我还是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县中，而这对我，这也许并不是一份能够对得起他殷切期望的补偿。
开追悼会的那天，我在他的遗体前失声痛哭了，全班的同学也都齐刷刷地跪在他的面前失声痛哭。灵车开走了，我们便疯狂地追，但车子越开越远，他们都跑累了，跌到在路旁、呜咽。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拼命地追。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何还有这样的勇气。师母把手伸出车外紧握着我的手说：“回去吧！乖孩子。”说话时她早已泪如雨飞。也许我的眼泪早已风干，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来，但我的身体、我的心一直都在伤痛中抽搐。
我曾经誓言每年都要去祭拜他的坟茔，但终究也是个令人伤痛的遗憾。
也许他还有未了的心愿，也许他还想亲眼看看他昔日栽培的树苗，不是为了遮阴、为了荣耀，而是为了亲手的付出。
我又何尝没有没有了却的心愿？我也想亲眼看看他坟茔上的那些天堂树、天堂草，再为它添一掊黄土，让他不在耽游于这个世界，去他想去的地方——散散心、听听松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