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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冷的空气中夹杂着点新年的气氛，院子里依然叶绿的桔子树上挂着零星的大大小小的橙色的桔子，鸡、鸭、羊等牲畜在桔子树下围成一圈安详地躺着，地上有许多枯叶和坏了的桔子。侄子拿着一根竹杆站在树上打桔子，从树上的掉下的桔子有着很新鲜的感觉，母亲在树下捡起桔子放到篮子里，然后让我吃。桔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在大冬天能吃上刚从树上摘下的桔子是不易的，对于一般的农户要把桔子在树上保留整个冬天到春节再吃更不易。而母亲尽力把桔子保留在树上以保持其新鲜只为回家过年的儿女们。但经过寒霜的桔子并没有想象中可口，有许多已经干了或者变了味，而偶尔有好的却总被小鸟闻过。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我认真在吃着母亲留了一个冬天的桔子，母亲也拿起一个吃，眉头皱了一下，怎么坏了？母亲问，其实更多的是失望与内疚。母亲叹了一口气说，好不容易留下来，又不能吃，可惜了。然后再看了一眼树上的桔子，便去忙乎了，而那些桔子终就会被冬天的空气风干。
那些桔子树已经载上十多年了，最初的桔子相当不错，很大很红很可口，放学回家吃上几个桔子，那甜甜酸酸的感觉可能也能与城里孩子的冰淇凌相比。母亲总摘下些桔子给没有桔子的乡邻们，母亲说远亲不如亲邻，吃的东西有什么，多吃点少吃点都没关系。看着我们尽摘大的红的吃，母亲有时会说：“给你爸留点吧，等他以后回家吃。”我们笑笑说好，便让枝头最大最红的桔子在秋天的风中舞动。父亲终于在黄昏中踏着夕阳归来，母亲摘下红红的大大的桔子放在茶几上，颗颗桔子伴着母亲的笑靥欢快地笑着。“这是孩子给你留的，全留的大的好的。”母亲对父亲说，父亲慈爱地看着我们，而我们的目光却贪婪地看着桔子，父亲笑笑，把桔子分给了我们，自己只吃了一颗算是收了心意，其实父亲并不喜欢吃桔子的。
村里桔子越来越多，多得走在田间路上随手就摘也不会有人骂你的时候，而家里的经济却越来越陷入困局。于是母亲开始卖桔子，但桔子多了，大家都不稀罕，价钱自然低得可怜。大的桔子价钱稍高，也不过三、四毛钱，而小的有时卖几分钱一斤，甚至根本就没人要。后来就有收桔子做罐头的到村子里，不要大的，尽要小的，但必须大小一样，用一个圈为标准，一毛钱一斤。村里许多人赚麻烦，且也不缺那点钱儿，宁愿把吃不了的桔子倒粪坑里当肥料也不卖，但母亲却依然拿着桔子去验收，常常收下的只是少数，但母亲说我们正上学，正是用钱的时候，赚一分是一分。母亲说这话时，脸上有种无奈。母亲对两个侄儿说：“你们吃小的桔子吧，一样的甜，大的我拿去卖了供两个姑姑上学。”两个侄儿便懂事地只去摘小的坏的吃，看着两个侄儿了树下搜索着小的桔子，母亲总感觉心酸，说苦了两个孩子。
我们工作了，经济上也稍微宽松一点。但母亲依然去卖桔子，而且尽量想法把桔子留到冬天去卖，因为冬天这东西少价钱就上去了，她说还得供两个侄子上学，还要花钱啊。农活闲下来时，母亲会去我们姐妹家小住几天，但总是背着家里的最好的桔子。其实母亲的桔子与市场上卖的相比逊色多了，但母亲依然乐此不疲地背着桔子，母亲说家里的桔子是真正的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哪象城里买的，总是打过农药的，虽然好看，但对身体是有害的。叫母亲别再背桔子了，大老远的背着累人，母亲却说反正是坐车，有什么累人的？我知道那是母亲的心意，母亲的心意是没有办法也不能拒绝的。
后来母亲尽量保留桔子到冬天卖的同时也留一些桔子到春节的时候我们回家吃。母亲说家里没什么可吃的，她也没钱给我们买水果，桔子留到春节吃便是好东西。母亲第一次留桔子是把它们从树上摘下放在坑里然后密封，但后来发现开始坏了，便捡出来放屋里用柏树枝盖上。春节回家，饭后，母亲从柏树枝下捡出桔子，却发现多数是坏了的，母亲叹了口气说真是可惜了，早知道便拿去卖了，然后把坏了的桔子都清出来扔进了粪坑，我看到母亲惋惜心痛的目光。有人告诉母亲就当桔子挂在树上能留到春节的。于是母亲便望着树上的桔子盼着我们的回去，两个侄子拿着竹杆在树下赶着小鸟等着桔子下树的时候。然后春节来时，桔子却依然经不过季节的变换。
我对母亲说还是别留了，坏了可惜了，该吃就吃了，该卖就卖了。“总有一种办法让它们留到春节的。”母亲说。我知道母亲的桔子虽然只是很普通的桔子，但却是市场上买不到的桔子，因为那是母亲的心意、母亲的爱，我也知道母亲的桔子在下一个春节的时候依然会留着。母亲的桔子会伴着母亲一生盼着远行的我们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