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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近年来,在考古学界、地质学界,乃至旅游经济学界“北纬30”业已成为了一个受人追捧的概念。世界各国的考古学者们在这条线上进行大量的考古发掘;地质学界甚至在这条线上搞了震撼青藏高原的100吨tnt爆破(其强度相当于3。3级地震),以探知川藏地区地壳深层的秘密;而旅游经济学界则以这条线为纽带,欲对世界各地的旅游资源进行整合,以期形成全球“北纬30”旅游热线。上述举动,乃因在这条被称为地球脐带的北纬30线上,到处分布着奇妙的自然景观和令人难解的神秘怪异现象,以及无数镌刻着地球文明的远古遗迹。古埃及金字塔,狮身人面像,神秘的北非撒哈拉沙漠达西里的“火神火种”壁画,死海,巴比伦的“空中花园”传说中的大西洲沉没处,以及令人惊恐万状的“百慕大三角区”让人叹为观止的远古玛雅文明遗址,这些令人惊讶不已的古建筑和令人费解的神秘之地环置于地球的同一纬度,不能不叫人感到异常的蹊跷与惊奇。不可理喻之处不胜枚举。世界著名的几条大江大河:中国的长江、美国的密西西比河、埃及的尼罗河、伊拉克的幼发拉底河的入海口在北纬30线上。北纬30线不但穿越世界最高的地方-青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也穿越世界最深的海沟-西太平洋的马利亚纳海沟。
对于北纬30现象,应当特别提及的还有,北纬30线穿越中与重要地物的大交汇总带来大神奇。在已探明的神奇之外,在我的脚下,这片同样处于北纬30线的地方,这个古称临江现呼忠州的区域里,是否尚存未知的神奇,这已是带给我数年来重复着的时常夜不能寐的一个折磨。
一、活生生的一个“巴”字
让我们驻足于地图前,留意一下北纬30线由西向东进入中国,在穿越喜马拉雅山脉与横断山脉后与长江的第一交点。这显然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的交点。在这个交点区域里,长江一改它跃虎跳、穿三峡,气吞山河、不可阻挡的刚直秉性,不知臣服于何种力量,竟然委屈地依山绕行,江水三曲,左拂半岛(独珠山)一峰,右荡孤岛(皇华城)一丘。这里,长江形成了一个颇有特点的形态。
1987年,笔者在武汉用法国spot地球物理卫星拍摄的遥感影像目视解译忠县的土地利用现状时,偶然间兴奋地发现,忠县顺溪至忠州镇这一段长江的形态竟如活生生的一个篆书的“巴”字。众所周知,汉字乃象形文字。“巴”是否由此而来,自然引起了我的兴趣。
最早破解“巴”字来由的人是三国时斜眼、仰鼻、翻嘴,位居蜀国太子仆,长得奇丑的谯周(公元201-270年)。此人虽然长得丑点,不过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尤通六经,称得上满腹经纶。他写过一本巴记(此书已佚,但见于多种书的引文中),书中称“巴”因水而名,是因“曲折如巴字,故谓之巴”之后有人细解,认为“巴之得名以阆白二水曲折如巴字”(巴县志载)。但细细想来,此解似应有误。“巴”字的出现极早,据考证应在夏商之际或者之前。果真如此,稍有测绘知识的人应该认识到,四五千年以前的古人描绘地形以目力所及而绘之。阆白二水曲折目力不能及。而忠县顺溪至忠州镇这一段长江,方圆不过数平方公里,人立于独珠山上便可一览无余。
除水名说之外,后人对“巴”字之解还有山名说、地形说、植物名说、动物名说等等。其山名说认为,山海经•海内经有“西南有巴国,有巴遂山,渑水出焉”之载,所以巴是由巴遂山之名而来。这一说逻辑上牵强,如果巴遂山是因地处“巴”地而名,其说自然不攻自破。其地形说认为,因为广韵•坝上有“蜀人谓平川为坝”而且至今仍称平川为坝。巴人是住在平坝之族,所以称之为巴,犹如称之为坝。然而自古以来“巴”地东至鱼复,西至僰道,北接汉中,南极黔涪已为不争之识,其地多为崇山峻岭,何独平坝之族,其说显然也站不住脚。其植物名说以唐人司马贞为代表,他在史记•张仪列传的索隐中认为“巴人,巴郡本因芭苴得名。”芭苴是今天在川渝农村仍十分普遍的一种芦苇状的植物,俗称芭茅。由于芭苴在川渝十分普遍,所以就作为地名了。且不说其地与人息息相关的盛产是盐、橘、桑、蚕、麻,何独将一种野草作为取名之物而于理不通;就是从芭茅是因生于“巴”地之茅草而得名“芭茅”来解,其说自然就有臆断之嫌了。其动物名说认为,说文中载:“巴,虫也,或曰食象蛇。”可知巴就是大蛇,章太炎在文始中认为就是尔雅•释鱼和后世所称的蟒。川东出大蛇,故以大蛇之名巴作为地名。而另一种说法则认为壮傣语系民族读鱼为巴,巴人就是捕鱼之族。对于此说,本人存疑不驳。但有一据,即从“巴”音上解“巴”应为双唇相合,尝味之音(譬如尝水是否咸),不应仅作呼蛇之名。
当豪情万丈的二十四岁的李白(公元725年)抚剑远游“夜发清溪向三峡”途经忠州,写下巴女词(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十月三千里,郎行几岁归。)时,当愁思满腹的四十八岁的白居易(公元819年),把酒于忠州城头,写下巴水(城下巴江水,春来似麴尘。软沙如渭曲,斜岸忆天津。影蘸新黄柳,香浮小白苹。临流搔首坐,惆怅为何人?)时,不知他们对“巴”字的来由又作何解。为何他们但至临江,常言巴水。其意缘何,逝者如斯,孰可得知?
二、古代巴人是啷个开始熬盐巴的
1997年,考古学家孙智彬带着一个17人(包括两名来自美国加州大学的博士生)的庞大队伍,开进忠县干井河(长江一级支流,忠县第一大流域)中坝遗址。考古队认定,中坝遗址是个罕见的宝库。至2002年,孙智彬他们从这里挖出来的宝贝,包括从距今5000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到明清时期的文物。中坝遗址,完整记载了重庆库区5000年来的文明史。这是一个非同凡响的发现,在已发现的中外遗址中也属罕见。此次发掘,被评为199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补注一下:孙智彬有一个笔误。他在考古报告中将中坝遗址地理坐标中的北纬3017′14″写成了北纬3717′14″。7之差就是实地上的数百公里之距。本人实因睹其误而将北纬30现象与中坝遗址联想到一起。)
对此次考古发掘,尤值一提的是,考古人员在中坝遗址上,陆续发掘出一些造型独特的陶制器皿,考古学家将它称为圜底罐。在后来的发掘中,这种器皿层出不穷,似乎总也挖不完。这些圜底罐后来堆成了小山,数以亿计。考古学家为此惊叹,考古学界为此惊叹。
然而,中坝遗址圜底罐的大量出土,是陶器生产形成的堆积,还是盐业生产形成的堆积,却成了困扰我国考古界的一个难题。甚至中国著名考古学家俞伟超先生都说:“谁能解决中坝遗址的性质问题,谁就应该被评为院士。”可见在囿于以往考古从未得见的窖藏、柱洞、黏土坑、水槽类遗迹之前,在没有佐证、比对、参考的情况下,考古学者们要解决中坝遗址的性质问题确实犯难。
实解虽难,虚解则易。“卤”字,殷墟甲骨上已有,当今众文字学家俱解为盛器之形。而圜底罐是盐业考古中发现的年代最久的器物。由此可容我们虚构这样一个故事:黄帝为君的时候,命仓颉造字。某一天他要造一个“卤”字,于是他照着盛满卤水的圜底罐简笔描了。应该说仓颉(其实他只是收集整理了中国早期的象形文字)是不错的简笔画家,他画得很像。没有他这一摹,鬼大爷才会产生“卤”与圜底罐的联想。汉字乃象形文字,几千年来涵义不变,古人和今人一看都能理解,里面的文史之据极其丰富。如此解释这个“卤”字,再解“临、盐”等字则易矣。
对于“临”字,从臣、卤,最原始的写法象人的眼睛注视着三口装着卤水的锅,察其火候。应当可以确定此字是古人煮盐时所造的字。政治上的理想主义者,历史上的的反面人物,饱览经史的一代大儒——王莽曾对“临”字作解。他认为临者,盐也。所以他当政时,曾将忠州原名“临江”改名为“盐江”这一史实,也是长江边上的郡县,唯独忠州古名临江,实乃因干、涂二溪盐利极大而得名的佐证(决不是因城临江而得名)。面临、临近的“临”到了后来只是煮盐察火的引申之义。
从繁写的“盐”字可以看出,盐从皿,与臣、卤。臣字乃屈服之形,臣与奴,无二义。这说明古人最早取盐就是使奴取卤水于皿中煮之而成。到了近代,汉字改革的专家学者们也共识了这一点,将简写“盐”字从土、卜、皿,认为古代的盐,就是奴“仆”从“土”中取出,用皿煮之而成。
“咸”字从戈,与人、口。表示盐之味对口舌有刺激性。加心,为感觉之感;加水,则味减。忠州方言念“含”解其音为尝味张嘴露舌,并以手指着所露之舌的形态下所发之声。南宋未年,度宗皇帝在登基之前曾被放逐到干井河口外的皇华岛上,一呆数年。他在这里最大的感受就是干井口的盐巴,咸味淳厚,没有海盐的腥气,没有湖盐的涩感。这也是解开皇华城为什么在那时怪怪地陡然以“咸淳”为名,升为府(相当于现在的省级)的合理之解。在古代,制盐提纯工艺不很先进的时候,盐之优劣以岩盐、井盐为好,其次湖盐,最次为海盐。这是因为岩盐、井盐在生成的过程中已经过土层的过滤。应当说,度宗皇帝对于这一感受极深,不然他不会将他的年号也改为“咸淳”
关于干井口的“干”字之解,困扰了不少学者。然解此字,无须周折,土生土长的忠县人,不论男女老少无人不知。如果你在忠州乡间,见一妹子,随口问:“么妹,去做噻子?”你可能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秧苗密了,我去干(分)稀些。”或者你见一老农,扛一锄头,问道:“老人家去做噻子?”他可能这样相答:“我去筑田干子(分隔田块的土坎)。”民族交融,土音寻宗。“干”实际上是古代巴人的“分、隔”之音。即便查新华字典,尚可知原有“涯岸,水边”的相近之意。笔者是干水利的,曾对干井河道作过多次实地调查。“干”在这里之解实质上是分隔河水与卤水的围堰。从中坝遗址的现状判断,中坝不是河道演变形成的江中小岛,而是由围堰的中下段、清理出的超标准洪水破堰后的淤积物(古代此地植被好,水土流失小,淤沙淤泥不多)、以及从事熬盐作业的废弃物等垒填而成。其垒填叠压,由古至今,自下而上(中间或有叠压错层)。由于现状此堰已破,唯存江中一岛,故围堰的具体大小已难确知。但据其形态,可初略判断,该围堰堰顶高程约145-147米,围堰呈长弧形,上接现羊子岩电站尾水,下至小溪溪口之上,总长600至700米;按现水文资料分析其防洪标准达50-100年一遇,围堰之内总面积约3万多平方米。如此宏大的围堰工程,应当在古代是十分罕见的。此堰所围之地,若为制盐工场,其规模应为当时之最。从水利工程角度看,这恐怕也是中国最早的围堰工程之一。此堰之长度,不疑当时巴人简言为“长干(堰)”(这也为正解李白的长干行找到了佐证)。至于后人所造“三水合甘”之“”字,乃因俚语有音无字,故而造之。意指围堰所围卤泉泉眼数口,其泉咸味甘正不杂。(再注:恢复其围堰形态,其堰所围之地可建一古盐业博物馆。)
综上所解,再结合中坝考古的已有成果,古代巴人的煮盐之状与卤、盐等字之造十分吻合。无疑我们可以这样去推测:在山川和河流还没有自己名字的时候,某年的一个秋冬枯水季节,在干井河河床上清澈的流水旁,卤泉出露。古代巴人在这里欣喜地发现了这些咸味纯正的汩汩流出的盐泉。他们双唇相合,尝卤之声喷口而出,其音为“巴”这一发现,使这里成了他们常来吸卤之地;同时为了不致迷失这块宝地,绘出了此地的“巴”字之形,以作日后寻迹之据。其后为了常取其卤,又想出了取土筑堰分隔河水之法(禹的父亲鲧就深喑此法,治洪总以造堤筑坝挡之)。到了隧人氏开始用火以后,为了多取易储,他们又逐渐掌握和提高了煮盐技术。于是古代巴人以圜底罐、尖底陶杯为取卤之皿,以深腹小平底缸为锅,于沙坎处掘灶(如同长江边小孩爱玩的“锅锅灶”游戏),燃火煮之,使之浓缩为块。一排排的盛满卤水的圜底罐、尖底陶杯插在沙地上,因底部之形而不倒。从此,一个古代极具规模的制盐工场在这里诞生。
在奴隶社会,奴隶主大量使用奴隶,让一部分取卤熬盐,一部分上山伐木,使干井盐场(或称长干盐场)的规模不断扩大。正如诗经伐檀篇中描绘的:“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到了商周之时,这里成了商贾云集,人来人往,舟船穿行的鼎盛之地。巴人在这里唱着竹枝曲,摇着小蓬船,把盐巴运往荆、楚、蜀、陕等地。与此同时,古代巴人还将此地之法在峡江一带推广,于是巫山、云阳、万州等地盐业俱兴,盐业成了巴国最大的经济来源,并使当时的巴国称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