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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17岁的我凭着不凡的实力当上了县一中红杏文学社社长兼主编。那时,虽然县城在通讯方面还不够发达,但作为省重点中学的县一中似乎已经达到“现代化”的程度:就我们班而言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同学有传呼机。我来自农村,家里贫穷——父亲是一位标准式的农民,母亲常年重病在身。所以,尽管我那时最大的愿望是拥有一部传呼机——哪怕是世界上最便宜的传呼机,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和能力实现自己的愿望!可是自从当上文学社社长和主编以后,大小也是校文化圈里一颗璀璨的“明星”所以走在校园里总有一大批或相识或不相识的文学爱好者跟在屁股后面追问我的传呼号码,这使我想拥有一个传呼机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
临近期中考试的一天,我突然听本村的一位同学说娘的眼病又犯了,此时她正在离一中不远的西关人民医院108号病房住院。这天上午刚下课,我便请了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西关人民医院看望母亲,可是当我用沉重地推开108号病房的门时才知道,娘已经在今天早晨出院了。
娘的右眼有一种奇怪的毛病,不仅眼角里经常流泪,而且眼珠外面还时常出现一层白色的膜。据父亲说,这是被儿时的我用扫帚条扎破眼珠留下的后遗症。听医生说娘的这只眼有面临失明的危险,思来想去我决定回家看看。走到一个拐弯处时,我发现了一个又脏又破的小布包,我无意用脚一踢,忽然一卷皱巴巴的人民币从里面“飞”了出来。我一下子慌张起来,迅速捡起钱,跑到没人的地方数了数一数,总共988元整,除了10张50元的外,其余的全是10元的、5元的、2元的、1元的。尽管我十二分的不相信眼前的这“飞来之福”但我还是禁不住开始盘算起来:这笔巨款是买传呼机,还是交公,或者交给父母?
我一边走,一边琢磨,,无论是交公还是交给父母都不如留给自己——反正又没有外人知道!更何况,没有这笔钱,家里不也照样过得下去吗?
回到家时,娘正躺在床上,她说父亲下地干活去了,弟弟还没有放学。我坐在床沿上问娘:“病情怎么样?好点了吗?”娘略显精神地说:“没事,没事!医生说,多滴点眼药水就好了”我想亲自给娘滴一次眼药水,可娘不肯。但我执意一定要亲自给她滴一次,娘最终还是流着眼泪答应了。她说,有我这样一个好儿子,她生活的很满足。滴药时,我分明发现娘的右眼开始溃烂
我沉沉浮浮的内心一直处在矛盾的边缘。我曾三番五次地想:把这笔钱拿出来给娘治病,也许能还母亲有一份应有的健康——我深知,正因为家里没有钱,娘的病才拖到今天!可是一想到拥有传呼时的幸福,欲念还是一次次战胜了理智!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躺在床上的娘将我叫到跟前,一手扶摸着我的头,一手塞给我一卷仍含着体温的钱:“儿子,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娘给你这201块钱,你赶快回学校吧。回去后买些好东西吃,好好学习”每次回家娘都是这样,她总是说学习最要紧。“娘,我不需要钱!我有钱——”就在这一念之间,我差一点道出真话。但娘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咋的,你想把娘气死!快装起来!”执拗不过好强的娘,我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家。
回到学校后的第二天,我拥有了一部崭新的传呼机。从此,我可以高傲地走在校园的路上,我可以像机关枪射子弹一样告诉别人我的传呼机号码,我可以轻声慢语地告诉那些崇拜我的文学爱好者“有事call我”
可是,两个月后的一天,当我再一次回家时,一个巨大的噩耗劈头盖脸地袭来:娘的右眼瞎了!
我暴怒地抓起身旁的父亲的衣领,大吼道:“娘都病成这样了你为啥还不告诉我?!你为啥还不带娘上医院?!”
“可可你娘不让告诉你啊!”父亲一阵慌乱“其实我们也想医治——两个月前,我带你娘到西关人民医院做眼睛手术,当时需要1000块钱的手术费,可我们当时还差12块钱。后来我又跑回家东家拼西家借了22块钱。准备给你娘开刀后再拿点药”说到这儿,父亲突然哽住了
我立刻“明白”了一切!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是因操劳过度而患有肝病的父亲所以说的最后的话!
母亲的眼瞎了,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天夜里。我把传呼关掉,好好地包起来。因为那代表着母亲的一只眼睛和父亲的一条命!
为父亲办完丧事的第二天,娘心疼地对我说:“儿子,你回校上学吧,娘的一只眼睛瞎了,还有另一只眼呢”
我像孩提时一样趴在母亲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个晚上!我不再要什么“官职”和虚荣,我只想拼命地学习!终于,两年后我如愿以偿地考入了西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