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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哪个作家能让我联想到花,川端康成是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或许是那一句:“我之所以发现花未眠,大概是我凌晨四点醒来的缘故吧。”我的思绪一下子空灵了,连身躯也消失了,只余下那涟漪式的震荡,久久不能回神
是的,花未眠!整夜,灵魂都醒着,睁大了眼睛,极度惶恐似的?
是夜,只点一盏心灯,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怀旧的校园名谣。我忘了我的存在。泪水悄然滑落,碎了——碎了你,碎了我,碎了千年的梦,碎了彼岸的花,凤凰涅磐,花的翅膀展翅欲飞。
“山路变得弯弯曲曲,快到天成岭了”他这样开始了他的诉说,我静静地听着,听得仔细,像是听爷爷讲诉他自己年轻时的故事,温馨,平静。正值末月底的向晚,仿佛一切如睡美人般地洒上了灵性,连飒飒的黄叶也安静如婴孩。不再飘摇,一切显得那么和谐,那么自然。那里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汹涌澎湃,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小桥流水人家,只有琐碎中的世俗,只有平淡中的平淡。
甚是喜欢平淡中涌起的波心荡。“舞女就躺在我脚跟前的那个卧铺上,她满脸绯红,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她和中间那位姑娘同睡一个卧铺。脸上还残留着昨夜的艳抹浓妆,嘴唇和眼角透出了些微红。这副富有情趣的睡相,使我魂牵梦萦。她有点目眩似的,翻了翻身,依旧用手遮住了脸面,滑出被窝,坐到走廊上来。”舞女的形象一下子如含苞欲放的花朵在午夜时分静静地开放了,开得如此羞涩,如此美丽。让我想起中国古代得宫廷仕女图,飘逸,含蓄,却不失端庄,文如其人。
笔墨如心情,走过四季。此刻,子夜才款款地向我走来,跟我诉说,说生活才刚刚开始。说花儿正在开放。
有人曾告诉我一个关于花开的故事。有一个失聪的小女孩,四季都聆听着花开的声音。她说,有花开的声音,从漆黑的子夜中传过来,各种各样的,那七个音符正跳动着,花儿依然开放,只有彼岸花是花季最后盛开的,开到荼靡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所以有人说:花开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飞翔,无爱无恨的土壤才会再次萌芽开花。屏息,凝眸处,灯光正温柔,这长夜不败的花朵,毫无睡意。游丝般,音乐亦不吝惜地倾泻。
花开伴着种种美妙,如一个女孩地成长。女人如花。花的开放同时也注定了凋谢,花开得更艳,就离死亡越近。死亡及死亡得同类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与身俱来的痛苦和无妄的挣扎。思维的触须猛然惊醒一个远去的背影,一朵彻夜不眠的娇柔的花:川端康成!也是这样的夜吧,他把自己封闭在自我的世界里,纠缠着佛陀点悟他解脱的捷径。因为他实在太多痛苦,太多迷茫,太多无奈。“人生幻化,世事无常,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物我同在,天人合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于是他选择了逃避,逃避无常中生之渺小,命之飘忽,逃避人间之变幻莫测,逃避鸿爪雪泥飘萍之末的潺小与短暂。天亮时,花儿很随意地把自己关闭了,他呢?甚至等不及天亮,就把自己关闭了。然后,用他沉重的肉躯,很伤感,也很神秘地说:“花开即死亡。”但花开了,在温柔的灯光下,花的翅膀依然展翅欲飞,生命继续在酝酿。等到黎明到来之际,花儿也就逝了,花的翅膀也明白了飞翔的真正蓄意。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川端幻化为舞女的身影,挥之不去。她的天真,她的无邪,她全神贯注的神情。“她那双娇媚地闪动着的,亮晶晶的又大又黑的眼珠,是她全身最美的地方。双眼皮的线条也优美得无以复加,她笑起来像一朵鲜花。用笑起来像一朵鲜花这句话来形容她,是恰如其分的。”追求完美的人总是不得善终的,对爱情的完美追求造就了徐志摩的花心,对事业的完美追求造就了瞿秋白的背叛,对理想的完美追求造就了川端康成的死亡。
周国平如是说:世上什么都能重复,恋爱可以再谈,配偶可以另择,身份可以炮制,钱财可以重得,甚至历史也可以重演,惟独生命不能。
而川端为了他的理想,连生命也放弃了!
里尔克说,你在深夜最寂静的时刻问问你自己:“我必须如此吗?”
灯光温柔,我在身体内努力挖掘一个深刻的答复。人生也许是虚无的,但我们不能以虚无为目标去消遣我们充满弹性与张力的生命历程。“命若琴弦”或许在世界的这一纬度,有着一次无可逆转的旅行,生命的轨道永远是朝向一方的,生命的殿堂敞开大门在远方召唤,或许因为遥远而使人生呈现缺憾,但却因为遥远而使人生充满希望与活力。
于是,花儿依然开放!
里儿克接着说,若是这个答复表示同意,而你也能以一种坚强,单纯的“我愿意!我必须!”来回答这个严肃的问题,那么你就根据这个需要去建造你的生活吧!
音乐如水,灯光亦如水。此刻,一个欢快的声音,如花儿开放,自天籁深处倏然传来,她深情地说:
“我愿意!”
“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