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记忆拾零

布衣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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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乡在四川东部城市广安城南外10公里,我的家就在丘陵之上的朝阳村,我们的乡以前叫朝阳乡,后改为方坪乡,撤乡并镇的时候并入官盛镇,后行政区划再次调整时将以前的前进乡部分村组并入,从官盛镇独立出来成为独立方坪乡。方坪有大方坪与小方坪,它们都是隆起的丘陵,大方坪比小方坪面积更大一些。大方坪上面有一个村,就是我们朝阳村,为老乡政府的所在地。

    政府大院就在我们队,政府大院是个四合院,以前应是大地主所有,解放后便作为乡政府。在我的记忆中,乡政府的四合院,上面一排是二层楼房的排楼,最左侧是以前的国营商店,中间是干部们的寝室,最右侧则是政府食堂。左边一排有供销社、食品站、农村信用社,右边一排是石头及砖砌尖的有二楼那么高的会议室。最下边一排是土墙房子,依次有厕所、打米房、裁缝铺以及商店。四合院坐西朝东,三处有门可以通行,只在国营商店与供销社交接处无门。后来,政府又紧挨会议室一侧建了二层楼高的寝室,全是石头瓦房,中间植一株黄桷树。在政府大院东南角,紧挨厕所与打米房处建有铁铺。铁铺独自建在东南角,也是石墙房子,大门开在西侧,东侧开一小门。

    小时候我们经常出入政府大院,还没读书的时候我穿着爸爸的蓝布内裤,大得可以将头装下,我跟着爸、妈后面去挖红苕,路过政府外面那个商痁,店主叫什么已记不清了,对我很是取笑。这个商店是在政府大院的东北角,也是石头瓦房。记忆最深的是政府有个很大的黑白电视,放在二楼的窗户边,大家就坐在地坝看霍元甲、陈真等电视连续剧。

    政府有个领导姓唐,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他好抽烟,牙齿、手都薰得发黄。他为人和蔼,他的寝室里有一台小的黑白电视机,有年春节我好像上中师了,在他寝室里看春节联欢晚会。那次一直到深夜,乡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在乡政府我们见识了手摇电话机,开吉普车的公安员,还看见乡上的大型手扶式拖拉机。在政府的后侧有一个坐南朝北的大戏台,每年春节这里都有文艺演出。后来随着乡间文艺事业的凋落,戏台的石墙也被附近的农民拆去不少。

    这些都是记忆中的景象了,现在政府已搬到小方坪下面的五方村,大院已拆除了一半多,原来的食堂、会议室、石头瓦房的干部寝室,以及院子外面的堰塘已不见了,现硬化了作为老方坪的农贸市场,每月逢十当场。以前的供销社与信用社之间的商店已被私人买下重建为二层的新式楼房。

    时代的发展,对旧有的事物冲击最大,方坪乡政府的四合院也如此,它只完整地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了。

    观音寺之前是方坪乡中心小学,同时也有初中班,我上初中便到了观音寺。我们读初中的时候观音寺的建筑还保存尚好,我是初89级的,89年初中毕业,考上了高中由于家庭困难没有念高中,而是继续回观音寺复读初三,在复读的第二个学期由于禁止返流生报考中师、中专,便将户口转到广安县外的大姨家,改了名字报名参加了中考。

    那时,观音寺保存完好,它坐北朝南,两侧开有门,从侧门进入,寺院内有条石铺于地,由于时代久远,地上的条石已被磨得光滑,往上走数步石阶便是主殿,主殿内当时是学校老师的办公室,整个学校老师的办公室大部分在这里,在殿后是一排教师的寝室。殿内的佛像毁于何时,这么多年来并无人提及,我也不好问旁人,反正我上初中的时候,也即1986年的时候,早已作为了我们乡的中心小学。

    在主殿的两侧各有较宽的木楼梯通向二楼,二楼两侧是一间一间的寝室,以前当然是僧人的住所,后来便成了教师宿舍。我读初中复习班的时候,应是89年下学期,冬天来临了,天气渐渐灰暗,寒冷又较短,由于放学后在教室做作业,忘记了时间,天黑了,便留宿在了学校。当时,我们班上有位华蓥永兴的何同学,他就住在主殿的二楼,是夜睡于观音寺,听外面寒风呼啸一夜,其余便是夜的宁静。宁静之中,我思绪万千,我认真求学,尽力一搏,但不知未来的命运如何,且只好听之任之,在寒夜中伴身体发胖的何同学的酣声渐渐睡去。

    观音寺主殿的下方又是一殿,是根根横坚的一人勉强能抱的木头架构而成的。这一殿两侧有厢房,各是一间小学班的教室,中间大约是以前僧人集会的地方,可以避风雨,成为学校后,便是学生集会的地方。紧接着便是天井,我们读书时天井有一乒乓球台,天井周围便是厢房,这些厢房便是当时小学部的教室。在临崖一角,走几步梯子下去便是学校当时的食堂。我们那时,每天上学提着饭盅送到伙食团的大灶里蒸煮,每顿花几分钱。饭盅里有几把米,另外放些洋芋、红苕之类的杂粮。当然,有时在米里放点猪油和盐巴,那当然就是香喷喷的美味了。

    天井里种植着一些诸如桂花等花卉植物,使观音寺在岁月里保持着生机勃勃。那时读书,我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我爸爸的忙,每天去给学校送报纸。我爸爸当时是乡里的邮递员,当过公社伙食团团长的爸爸干脆当了邮递员。我四叔在观音寺读初中,是他帮我爸爸送报纸,后来是堂兄念初中是他送,等我念初中了便是我送。每天我抱着一沓报纸,报纸里面夹了报刊信件。在送报纸的过程中,学校的报刊我都要看看,那时老师们订的教辅刊物,比如英语周报、读与写等刊物,我成了第一读者。因此,因大量地阅读报刊,我的成绩还是提高得很快。

    我每天抱着一沓报刊,从学校也就是寺院的侧门进入,走过集会的殿堂,进入天井左侧的一间老师的寝室。我每天就将报纸送给这位老师,老师姓雷,50多岁,特别和蔼,背有微弯,他的牙齿好像是假牙,特别白也特别整洁。他喜欢穿中山装,左边上衣袋别着一枝粗黑的钢笔。他经常拿着一对不锈钢蛋在那里搓着。老师的家里种着许多植物,说明老师是个非常高洁之人。雷老师据说以前是右派什么的,有着不为人知的经历,那时他依然单身,痛苦的经历过去了,然而他还是独自生活。雷老师后来结婚了,育有一女,现女儿已参加工作,他依然很健康。

    在观音寺保存完好的庙宇之外,后来还修建了两排砖墙教室,主要是初中部的教室。初中部教室外,寺院外,长着排列整齐的大树。寺院外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长满了浮萍。学校实际处在一个半山腰上,背后靠山,前面监崖,临崖一边有两棵非常大的黄桷树,一棵在小池塘下边的岩边,一棵在学校食堂外边的岩边。

    观音寺外不远处便是渠江,从观音寺下去便到郑家咀渡口,右侧便是黄麻渡,可见黄麻渡大桥跨江而卧。曾在一本书看到过,李白曾溯江而上来到我们方坪,宿南阳寺,留下了诗作游南阳清泠泉:“惜彼落日暮,爱此寒泉清。西辉逐流水,荡漾游子情。空歌望云月,曲尽长松声。”方坪是否有南阳寺,李白是否来过我们的家乡,现已不可考,但渠江绕方坪而去长江,点点白帆之中定有名流舍舟,于观音寺中停留徘徊。后来学校改建,90年代尚保存完好的庙宇,却被拆毁了,回家路过,只见寺院外有树尚存。

    家乡贫瘠,但也被渠江之水滋养,还有诸如英雄寨(朝阳寨)、贺家庙等遗迹存放在记忆之中,还有诸如朝阳洞、笔架山等自然风物每每忆起让人向往与激荡。今暂且记下记忆之中的乡政府与观音寺,它们是我最为熟悉的有着深厚历史信息的两处风景或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