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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灵感难寻啊,自从卖给九把刀那一大叠灵异照片跟恐怖的旅社故事后,有一段时间我拿着相机骑车到处晃来晃去,看有没有鬼可怕,可就是没拍到什么可以卖给九把刀的东西。
我尝试在网络上用各种稀奇古怪的关键词找来找去,但找到的奇珍轶闻九把刀都不屑一顾,他说:“只要用google可以找到的东西,我统统不会付你钱的,除非你继续往下挖出别人google不到的第一手资料!”
他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但谈何容易啊?
正当我看了报纸一篇关于一个胖女人自囚在厕所长达两年的古怪报导,打算锁定她进行深入访谈时,九把刀气急败坏打电话给我。
“王大明!你帮我处理一件jī巴透顶的事,我付钱!”他大吼。“什么事这么火大啊,老板?”我毕恭毕敬地说,一边抠脚趾。
“你知道身为一个畅销作家每天要应付多少读者吗?靠!每天有那么多读者写信给我,我有可能一一回吗?当然是只挑正妹回啊!我光是回信给正妹鼓励她们每天都要过得很色,就回不完了啊!哪有时间回什么请问刀大小说应该怎么写比较好看、请问写短篇小说应该注意什么之类跟正妹无关的问题啊?还有”
听了九把刀长达半小时怒火中烧的抱怨后,我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有个女读者写了封信给九把刀,问他:“亲爱的九把刀,我爸爸中风快死掉了,吃什么东西都没有食欲,请问,我应该喂他吃什么东西才能让他安心上路呢?”
想之当然九把刀对回这样的信毫无兴趣,拖着没理,没想到那位女读者锲而不舍,连续来信问了很多天。
可九把刀还是鸟都不鸟啊,他的人生照样只回信解答正妹的疑惑。
“话说回来,她不是个女的吗?”我对这一点感到不解。
“她是不是正妹我怎么知道?”九把刀很怒。
没得到回应,那个女读者转移阵地,针对九把刀的网志发动怨念攻击,每天都在九把刀的网志里留下一百多次的重复性留言,九把刀度烂到了,于是用系统黑名单限制她的留言。这个读者的怨念不可小觑,一发现自己被扔进黑名单,立刻注册新的账号,重新发动新一波的留言攻势,让九把刀防不胜防
总计九把刀动用了黑名单二十七次,她也换了二十八个账号。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我问。
“那个读者留下了她的联络方式,你代替我跟她联络,看看她到底想怎样!”九把刀恶狠狠地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就是不想再看见我的网志上出现那种碍眼的灌水留言!”
“为什么你不干脆回答她,要给她爸爸吃什么东西就好了咧?比如说人参汤、鸡汤、红豆汤、四神汤,随便唬烂一下都好啊?”我有点困惑。
其实随便回答一下就可以搪塞过去,为什么要搞得那么复杂?
九把刀沉默了一下,这才慢慢开口。
“他妈的我有预感,万一我不争气回答了,这种型的变态读者还会继续骚扰我新的问题绝对不会错,这种型的读者的骚扰是绝对绝对绵绵无绝期的,你跟她见面后,务必要断绝这个读者对我的任何兴趣,必要的时候牺牲你自己的贞操跟生命也在所不惜。”
“喔,没问题,牺牲自己的性命这种事我最在行了,就交给我吧。”
挂掉电话前,我抄下对方的手机与住址,睡了个午觉后才慢慢出发。
我心想,九把刀真的很扯,竟然会花钱雇用我去做这么琐碎的事,想来作家真的是一种非常白痴、无法正常与人相处的职业,才会想把钱如此乱七八糟花。
人啊,就是要穷一点才会整个正常。
这次的任务的地点,远在中坜。
这个大闹九把刀网志的女读者,跟我约在中坜火车站附近的垫脚石书店门口。那里据说九把刀常去签书。
我准时抵达,远远就看见对方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长得不算丑,降低标准的话就说是正妹也不算过分。以五灯奖的标准来说可以得四个灯,用考卷计算的话应该可以得到七十八分吧!
这女孩素着一张不施脂粉的瓜子脸,鲜红色蝴蝶结绑了两条辫子垂在耳际,穿着这年头异常罕见超过膝盖的百褶裙,白色袜子高高拉到裙子上头,鞋子呢,是黑色的圆头皮鞋,反正整体走的是复古风。
“你好,我是九把刀的特别助理,我叫王大明,王就那个王,大就是那个大,明是明天的明。”我微笑,摊开手掌,露出我预先写好的自己的名字。
“明天?真的会有明天吗?”女孩眼神迷蒙地说。
“一般来说是没问题的。”我回答得如此轻率,自己也微感讶异。
“我叫文慧。”女孩用手指在空气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种凌空写字介绍自己名字的方法非常任性,但文跟慧这两个字基本上左右对称,搭配刚刚耳朵听到的念法,我竟然看得懂。
“刚刚你说,你是九把刀的特别助理?”
文慧站近一步,仔细端详着我:“为什么九把刀自己不来?为什么九把刀自己不来?为什么九把刀自己不来?为什么九把刀自己不来,为什么”
被这样猛盯着瞧,颇不自在。
我打断文慧机关枪似的质疑,信口开河道:“其实是这样的。由于九把刀临时有事,不克前来,但他本人又非常重视你的委托,所以特别雇用我协助你找出你爸爸想要吃的东西。只有在非常关键的时刻,才会出动我喔!”
“临时有什么事?”文慧微微扭曲的表情,看似压抑着底下更激动的情绪。
“嗯,临时呢”我脑筋飞快跳动,笑着说:“这是秘密喔!其实是有一件离奇的绑架勒索案,情势非常危急,九把刀也是犯罪小说家里的一把椅子,警方需要借助九把刀的聪明才智找到绑匪跟肉票的行踪,所以他现在正在警察局里发挥他幻想的本领维护正义,这才没有空啦。”
鬼扯到底了。
“绑架勒索案,难道会比我爸想吃什么还要重要吗?”文慧皱眉。
我微微怔住,面有难色地点点头:“应该是有的。”
只见文慧闭上眼睛,在原地逆时针走来走去,一下子用力跺脚,一下子用指甲抠刮停在骑楼上机车的座垫,我有点尴尬地看着正在发泄的她。
突然,文慧用力摔了一巴掌在自己的脸上,尖叫:“是我不好!我好自私!我好自私!我好自私!”
吓了一大跳,我慌慌张张安慰她:“还好啦,不用太自责!”
红肿着半边脸的文慧点点头,伸出手拉着我转头就走。
“这!”我又大惊。
“来我家,看我爸。”文慧淡淡地说,手上的力道却非常坚定。
实在是不可思议,文慧的手柔柔软软,好像棉花糖,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跟女孩子牵手过,没想到第一次就献给了可以赚钱的打工任务。
九把刀那么色,要是知道这一趟可以牵到读者软软的手,再远他都一定自己来啊!
文慧家位在一间老公寓的四楼。
破破烂烂的,经过二楼跟三楼时,左右两边人家都已经搬空,只留下废弃的家具、黑色的塑料袋,跟只有土没有植物的空盆栽,更显得寂寥,有点人去楼空的哀愁。
住在这里,一定很穷吧?
我不禁有点同情起这位孝顺爸爸的女孩的处境,即使穷,可是穷得有风格,光是为了弄清楚她爸爸吃什么东西会开心,竟不惜连续骚扰一位作家的网志好几天,可见她是真的很关心她爸爸。
九把刀啊九把刀,你真的应该好好重视一下你的读者啊。
四楼到了。
“我爸爸,两年前中风了。”文慧将钥匙插进锁孔,用力转动。
“真遗憾。”我叹了一口气,从背后盯着文慧白皙的脖子看。
钥匙拼命在锁孔里喀喀喀转动,却不见门打开。
文慧使劲地继续扭动钥匙,却不得其法,那门还是死不打开。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想着待会该怎么帮她出主意好。
虽然我不赶时间,可文慧的情绪随着绝对不妥协的门越来越尖锐。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竟然也过去了我彻底失去耐心。
文慧更发飙了,她竟然歇斯底里地用蛮力拉扯着钥匙,拉着、转着、搅动着,文慧整个瘦弱的身子登时大幅震躁起来。
“会不会是拿错钥匙了?”我忍不住说。
“怎么可能拿错?我怎么可能拿错?”文慧的手用力转着转着钥匙。
锵地一声,文慧拔出钥匙,只剩下半截扭曲的铁片。
那把钥匙竟硬生生断了一半在锁孔里面!
文慧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慢动作转头,瞪着我,好像钥匙断了是我的错。
从这个大大不妙的眼神相对开始,我拙劣的第六感告诉我九把刀交代我的这个任务,果然麻烦到需要给钱!
“这个我看,要不要请锁匠来开门?”我结结巴巴。
文慧没有说话,慢慢闭上眼睛,然后在原地逆时针走来走去。
一下子用力跺脚,一下子用力踩我的脚,踩到我眼泪都渗出来了她才停止。
然后我又听到了熟悉的巴掌声,文慧狠狠地将自己的右脸啪嗒打肿。
“对不起!是我自私!是我自私!”文慧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明明就是我自私!我却还怪你!我却还怪你!是我自私!是我自私!”
不正常啊这个女孩,不正常啊而且这关自私什么事!我有够想拔腿就冲下楼逃走的,但文慧冲得比我还快,她迅速往三楼跑去,我的腿本能地跟下去。
只见文慧进入荒废的三楼公寓民宅,踩住只剩硬土的盆栽,再一脚踩上阳台,再一脚就要摔下去了。
“危险啊!”我大叫,伸手想抓住她。
岂料危险的才正要发生,文慧像猴子一样抓住从楼上垂下的、摇摇晃晃的不明电缆,整个人就这样悬了上去。我的呼吸跟心跳暂时停止。
风一吹,立刻将文慧的长裙整个掀了起来,露出有卡通图案的内裤跟结实的大腿肌肉线条。
花花绿绿的卡通内裤在我眼前紧绷、一晃,文慧用异常矫捷的动作攀着不明黑色电缆直上四楼。
等我呆呆回神过来的时候,文慧的声音正好从楼上楼梯间回震下来。
“上楼!门开了!”她尖叫。
上个屁,我想闪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女孩,她潜在的不正常可能远远超过她现在让我看到的程度。如果我没好好帮文慧想出她中风的爸爸想吃什么东西,后续肯定没完没了。
别说九把刀的网志持续遭殃,就连我,也会一并被强制骚扰!我拨给这个女孩约时间地点,用的是我自己的手机,如果我不想大费周章改号码,我最好忍耐一下。
“别忘了王大明,从小到大,你唯一真正比别人强的,就是忍耐力啊!”我握拳,热血上涌。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比我爸爸被溶解还要可怕除了我爸爸被溶解了大家却还一直一直狂笑我之外。这些年我都厚着脸皮熬了过来,上上礼拜我甚至还在自杀胜地大旅社住上好几天,不也平安无事?
刚刚那个神经兮兮的女孩,充其量不过是个被宠坏的臭三八啊!
就在我充满斗志拾阶上楼的时候,我不禁回想刚刚看到的卡通内裤。
我人生中第一次的色情偷窥,竟然是那种攀岩等级的危险画面。
话说那个卡通内裤未免也太厚实饱满了一点吧?在视觉上怎么有点不大对头?越想越怪,打定主意干脆别想了,那条卡通内裤却搭配着壮硕的大腿在我的脑海里晃啊晃的
上了四楼,我站在楼梯口,隔着从里面被打开的门,看着气喘吁吁的文慧。
“刚刚,你看到了吧?”文慧红着脸,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看看到什么?”我的喉头燥热。
“你说谎!”文慧大叫。
她的脸越来越红,咬牙声越来越大。
“我我看到一个勇敢又善良的女孩,为了见中风的爸爸一面,冒着牺牲生命的危险,抓着电缆从三楼爬到四楼,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非常感动!非常感动啊!”我全身发抖,但尽量让这种发抖表现得像是很受感动的那种抖。
超夸张,我仿佛听见文慧口中的牙齿崩裂的声音。
文慧走过来,用力一脚踩在我的脚上,将断掉的臼齿吐在我的脸上,大叫:“你看到我穿尿布!”
原来是尿布啊?
我才在想为什么那条内裤那么厚实饱满、又那么卡通啊!
文慧继续踩我的脚,她的腿肌肉结实异常发达,这个踩脚的动作又像天天在踩、受过严格训练的样子,踩得我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我试图将脚缩回,文慧的脚就紧急追踪着踩,咚咚咚咚,踏得我整个人都快跪在地上了。
“等等!等等!刚刚我只是在想,哪里可以买到那么好看的尿布!求求你告诉我啊!”一直被踩,我只好拼命鬼扯:“我从小就有失禁的毛病,一直以来都想要买一条好看的尿布代替内裤啊!”文慧怔了一下,暂停了猛烈的踩脚。
“你骗我。”
“为什么我要骗你?为什么包尿布有错?为什么包尿布要受人歧视?我不懂,我不理解,我不明白!我还以为同样包着尿布的你多多少少明白我的心情才是,没想到!”我越说越激动,完全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在骗我。”文慧目露凶光,眼见又要继续踩我了:“你根本不会失禁。”
我赶紧怒道:“我也希望我在说谎!我也希望我是骗你的啊!”说着说着我就尿出来了。
是的你没看错,当时别无选择,我就这么畅快地把自己的裤子搞砸。
尿水黑了我裤子前面一大片,还沿着裤管渗进我的袜子里。
老实说当时我完全不觉得羞耻,还认为自己有股能屈能伸的气概。
“你真的”文慧呆呆地看着我的失禁。
“唉。”我无可奈何地叹气。
“很没礼貌。”
“啊?”我瞪大眼睛。
文慧露出嫌恶的脸,不再踩脚了,用超不屑的眼神叫我进屋子。
我哪里想进去?
只不过我的脚掌已经肿痛到没办法逃走了,只好跟着她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