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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宵之后,尹于棠眸色涣散。
倚着床柱而坐,他赤裸着上身,看着睡在身旁、满脸疲惫的丹禾,痛苦地捣着脸。
渴望找到出口的爱情让他放纵贪欢,如今才后悔得胸口发痛,只因她是醉着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昨晚,他要得太狂,仿佛像是被末日追逐,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尝尽她软润的身子,像疯了般不断渴求。
但即使身体是满足的,心却满怀痛楚。
察觉身旁有了动静,他目光一移,对上她惊诧的眸色,那眸里有着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丹禾。”他低唤道,想碰触她,却被她避开。
“别过来。”她退到墙边,紧抓着轻软丝被,昨晚的记忆如潮,拍得她心头发热。
难以置信!她竟然硬赖到他身上,对他又亲又抚,而他——偷觑他一眼,瞧见他如犯大错的悔恨神色,她心间顿时一冷。
看来,喝酒真的会误事,竟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真正犯下大错的人,是她。
“丹禾,你身子要不要紧?”他不敢靠近她,就怕她的抗拒会让自己更受伤。
“我没事。”她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我的衣裳呢?”
“在这儿。”他起身,拎起散乱在床尾的衣物,却突地瞧见一只系绳的木雕娃娃,那粗糙的刀法、熟悉的轮廓,分明是他送给她的木雕娃娃!
再仔细一瞧,木雕娃娃色泽光亮,彷佛常被人搁在掌心把玩这娃娃,她常常拿出来玩吗?
“没瞧见吗?”
“衣裳在这儿。”听见她的询问,尹于棠忙将衣裳递去,而木雕娃娃却还在他的掌心,仿佛透过娃娃,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思念这是思念吧,否则她为何要将木雕娃娃系在中衣系带那么隐密的地方?
丹禾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接过衣裳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可以请三爷回避吗?”
面对她的淡漠要求,他没有回应,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花。
她对他,真的一点情感皆无?要真是如此,她为什么还留着木雕娃娃?
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蓦地开口“丹禾,我要娶你为妻。”
一旁的丹禾瞠圆水眸,傻愣愣地看向他,只见他瞧也没瞧自己一眼,自顾自地又说:“既然都已经是这样的结果,那我当然该要迎你为妻。”
她的心跳遽急,因为他的提议,但脑袋偏是该死的清晰,脱口问:“那么莫家千金呢?”
“我要退婚。”他想也没想地回道。
他要的妻子只有她,终身只娶一个妻,不可能再容纳其他人。
“不可以!”她想也没想地低斥。
“为什么?”
“莫家这门亲事,是老爷生前应允的,况且,两家互有生意往来,你绝不能毁婚。”再说,这是夫人期盼的亲事,怎能毁在她手里?
“那你呢?”
“我无所谓。”她别开眼,不看他闪烁着怒火的眼。
“无所谓?!你的清白毁在我的手中,你知不知道你往后是无法出阁的?”他忍遏不住地低咆。
“那也是我的命。”
既然与他注定无缘,那么贪欢一宿就是她最甜蜜的记忆,她要的就这么多,已经够了。
“说那是什么傻话?!事已至此,我非娶你不可!”
“我不需要三爷为了赎罪娶我——”
“谁说我是为了赎罪才娶你?”
“不然呢?”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他吼。“你爱我?”她惊得瞠目结舌。
“对,我爱你!我一直喜欢着你,三年前离开你,我被思念折磨得只能用酒浇愁,本来打算回府跟爹说我要娶你,可是爹却在临终前逼我答应莫家的婚事。”他的表白一直埋在心里都苦无机会诉说,眼下也许是老天给他的契机。
丹禾听得一愣一愣,难以相信他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你不是喜欢凌烟?”她抓紧被子,难以置信。
“又关凌烟什么事?我和陆家少爷大打出手,是因为陆清珑踩住了我要送给你的木雕娃娃,还出口污辱你!我那时根本连谁是凌烟都不知道!”
丹禾无言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那晚他被老爷打得遍体鳞伤,一直没说出口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陆少爷踩住了他要赠与她的木雕娃娃,竟然只是因为陆少爷出口伤她
“那时,我一直以为我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我想要和你当兄妹,可是你不愿意,让我很痛苦,所以才决定离开家,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消减这份兄妹之情,然而结果情份却未减反增,我在异地好想你,不断画着你,才猛然领悟我是爱你的。”
直到严风点醒他,他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早已变质,对她的保护根本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丹禾怔愣得说不出话。原来他连离家都是为了她因为她,他离家三年,老爷因思子而病,如今她还要再毁他亲事,让夫人跟着抑郁生病吗?!
他爱她啊,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可是她却没有得到他爱的资格。
“现在我不要再当你的小哥哥,更不要当你的三爷,我要当你的相公,你的良人。”尹于棠逼近她,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丹禾,当我的妻子,好不?”
好这么简单一个字,她却说不出口。
她浑身颤抖,分不清楚此刻挟持她的心的,是他的爱情还是她的责任。
原来,他们的情早已深植,只是都在互相回避,以为对方讨厌自己,岂料却是因为爱得太深,才不得不分离。
“不。”她不能背叛夫人对她的信赖。
“丹禾?”他拿出木雕娃娃,木质光滑泛着流光。“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这木雕娃娃要是没有时时抚摸,上头不可能泛着这种光痕!”
丹禾直睇着他,没料到他竟会发现她一直系在中衣系带上的娃娃。
“丹禾,你告诉我,你对我,真的”
听见他欲言又止的骇惧,看着他眸底难掩的盼望,她心如刀割,然而再痛,她也要让他死心,让自己清醒。
“那年你将木雕娃娃送给我,我嫌丑,所以才会系在系带里,要是有人想要欺负我,我便拿来威吓那几个不长眼的人,至于木质会如此泛亮,你就可以想像得到我在府里有多惹人厌,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下懂。”
“因为大伙都说你不长进是因为我,见到你离府不要我,个个皆是额手称庆,所以找到机会就想欺负我,多亏有这木雕娃娃,他们都以为我后头还有大少爷罩着,才能让我将他们一一驯服。”她拿回自己的木雕娃娃,紧握在手,编着谎骗他,也欺自己。
“那么,你你对我”
“我和三爷一块长大,同寝共浴没想到三爷对我竟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用这般禽兽的眼光看我。”她遣词用字犹如一支冷箭,直往他心间送。
尹于棠怔住,殷红的桃花眼直瞅着她。
“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安稳的生活,三爷对我而言,不是小哥哥,更不是不是良人。”她逼着自己说,不容许半点情绪自脸上显露。“我无法想像和三爷成为夫妻,更无法接受三爷是用这种眼光看我。”
“是吗?”
她掀唇笑得自嘲。“其实昨夜的事三爷无须放在心上,就当是丹禾报答三爷当年的救命之恩。”
尹于棠定定地望着她,说不出半句话,心好像一下子死绝了一般,空洞得只剩绝望。
“三爷请回避,丹禾要着衣。”
他轻轻点头,起身随手拿起中衣套上,连扣子都没扣上,便大步离开客房,走入纷纷细雨中。
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他咧唇笑着,没尝到冰冷的雨水,却尝到了自颊畔留下的温热咸涩。
而屋内——
丹禾将脸蒙在被子里,无声低泣。
痛过就好,让她痛到极限,痛到麻木,之后就再也不会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