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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里之外,郭嵩焘还没有得到黄梅之战的消息。
自从1842年就任英法比普四国公使以来,郭嵩焘将每日的行事、见闻和心得都记录下来,后来汇集成册,便是使西纪行。
在这本使西纪行里,大多是记载西洋新奇的事物。而关于郭嵩焘的本职——外交,相反只有两件事:关于西域的谈判,引进西洋的铁路、电报、采煤等先进科技。
“初七日代模斯、摩宁波斯得(泰晤士报,晨邮报)两处新闻报并云:比什凯克有公使名赛阿德雅,翻译墨勒爱,于先夕抵伦敦。代模斯报谓其由巴里过布伦海口,是由布哈尔取道阿富汗以出红海者也。此于中国微有关系,当一考间之。”
这是1844年初,郭嵩焘得知比什凯克的浩罕王派出使者,赴英求援所记。1843年左宗棠出兵特木耳图卓尔,攻占比什凯克,而沙俄的哥萨克们从另一面追逐浩罕人,将这些“马匪”或者“牧民”追的狼奔兀突。浩罕王认为只有英国人,可以让他们免于亡国的悲剧。
郭嵩焘并不清楚西域的种种情境,他甚至不知道比什凯克在哪里。当他看到另一条报道:
新报又言左季高遣使俄罗斯求采备军粮,意在从虎口求食,颇为国家危之。
他就开始担心俄国了,毕竟,俄国已经强占黑龙江北和乌苏里江以东的消息,郭嵩焘还是知道了。他在日记中写道:
“言俄酋驻塔什千者,派所部苦尔古斯格携带马队并哈吉目刊所部千人,以收掩阿拉木图战没官兵为言,其意欲令哈吉目刊规复撒马尔罕,与比什凯克各立一国。并言天山一路,俄人必于此经营,将来可以操此一路大权。左洛靖所恃以运粮者,曾运粮经历准格尔山口,携带俄酋一书,责官军以杀戮太惨。或谓俄人诱使官军前进,侯其运路日远,而后挟以持其短长,图取利益。此言诚无端倪,然亦不能不虑及之也。”
但得知左宗棠所作的另一件事,郭嵩焘却又表示不满:
“新报载,左季高克斋桑泊,此地边民已附俄国,左军不假细问,呼为匪类,尽屠之。此等匪类故有取死之由,然左季高功高嗜杀,不仁端倪已现。”
但他最为担心的,却是俄国日夜侵攻。
“诣英国外部尚书阿伯丁谈,语及比什凯克事,甚忧俄人之持其后。予因晓之日:“中国获地西域,力实不及经营,徒费兵力而己。故寄望于英国调处之言,甚乐英国之持此议,可以预防异时之反覆。诚使有益于中国,印度得利,俄人得利,皆中国所乐为。若其无益,则俄人利病俄人自承,而与英国无涉。
新报载:俄人用兵中亚细亚,意在占据阿目达里亚河(在新疆西北)南道及兴都库什山(在印度西北){中间六小邦:一曰喀拉,一曰土库曼,一日舒葛那拉,一曰达尔瓦斯,一曰萨里可拉,一日曰瓦克罕。前三处均系自主之国;萨里可拉属于喀什噶尔、瓦克罕之哈米尔属于阿富汗。瓦克罕距印度交界,约三百二十五洋里。俄人既逞志于上,又转而东趋,攻战无已时,深虑中国之承其害也。
阿富汗逼近印度,俄人欲与结纳,以为窥伺印度之基。英人亦欲与结纳,以为遮蔽俄人之计。彼此相与煽诱,阿富汗莫适从也。土耳其屡为英人介绍,至是阿富汗请由印度派勒威尔瞻白斯前往充当公使,盖五年前英人攻阿富汗时将官,待阿富汗有恩,故特请之。英人得阿富汗为印度之蔽,亦势之所必争也。”
郭嵩焘还是看出了英俄之间的矛盾,在于阿富汗。他向英国外相阿伯丁,多次提出一个建议,这个建议楚剑功也对璞鼎查提过:联英拒俄。
阿伯丁不置可否,英国早已确立了自己的国策:以阿富汗为印度缓冲,但没有必要为了阿富汗而将中亚地区再变作缓冲,虚耗国力。
郭嵩焘在英国的时日,常常为英国的科技所震劾。他在日记中写道:
“初二日斯谛文森来见,英国善造火轮车者,年七十矣,印度车路为所经始。出所绘图见示,为中国拟车路,一纵二横,发端自云南。一由广西以达广东,越岭由湖南以至汉口,一由四川以会于汉口。是为东西两道。又由汉口以达镇江,南出杭州,北达京师,是为南北一道。”
“廿四日接斯谛文森信,力陈中国铁路宜开,为献三策:“其一,宜邀立一会,须费二百万或三百万,以股分承之。国家为定息五分或三分,所得岁息不如数,赔补以公款。(或招洋人承办,绅士立一公会,耽延其息,办法亦同。)一、估费若干,动用国家公款,招洋人承办。一、由中国自行办理,招用洋人,给以薪水,以三年为期;俊中国能兴造铁路及自购办机器,渐次退除洋人。总之,中国铁路必得及早兴办,尤莫如多遣少年子弟赴西洋学习。往时挨及兴造铁路,亦遣人学习有成,然后开办,并不用西洋人,此尤计之善者。”其言至为明切,惜乎中国之不足以语此也!”
郭嵩焘不仅和史蒂文森谈铁路,他还自己用虚线在地图上画铁路,而且,他还在和英国的产业投资人商议着手修筑铁路的事情,并且学习了解了股份公司运作之法。
“十六日渣甸来见,为吴淞铁路。始知集众力为之,而渣甸股分最多,约得十二分之一。倡始为渣甸及马干得鲁二人,铁工马克生欲往经营。
他也曾经往电报房参观,了解科技的发展史。
“丁亥信部尚书满刺斯约赴波斯阿非司得利喀纳福观电报。管电报者非舍得。
英国马车用铁路,一千七百七十六年有约翰者,创行于西非尔地方(是为乾隆四十一年)。一千八百十三年,维廉海雷始创造火轮车(是为嘉庆十八年)。其电报起于一百〔于〕八百二十年气,有安恩柏者初用指南针作之(是为嘉庆二十五年)。一千八百三十六年,惠子登又创作吸铁电报(是为道光十六年)。一千八百三十七年,摩西氏始创作点、画为号以记字母之电报机器(是为道光十七年)。一千八百三十八年,始设电报于伦敦西铁路旁(是为道光十八年)。一千八百四十年,设电报白赖克华尔(是为道光二十年)。一千八百四十一年,设电报苏格兰之葛赖斯哥(是为道光二十一年)。
“又有言说无线电报,可千里传音,传言神乎其神,不可尽信也。”
对于其他的工业,郭嵩焘也没有遗漏:
“威勒斯里相就一见,云赴中国相度煤产,即日启行,并荐饵里约得斯,以英国充开煤之选,无能及者。
“巴麦、得拿二人相继来见。巴麦即载生洋行驻英办事者,抵伦敦后曾来一见。得拿有制造铸钱机器厂。询间铸洋银法,凡历十处机器乃成。一熔银机器,其三〔银〕须历三处机器乃成银片。犹恐有未匀也,再入压重机器而后凿成饼;又须加光;又须比较轻重;又须整齐其边,而后加印。印或不如法,又入一机器汰之。其用人工小机器尚有数套,每机器一局,日可得洋银五千。(据云用此机器一套,价三千磅。)正思谋之唐景星,上海应设一洋银局,当以商之。
郭嵩焘还不知道,清国已经发生了多么大的变故,清廷的财政,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还在为据俄和引进科技二事而奔忙。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英国外交部的邀请,前往参加为路易拿破仑举办的欢迎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