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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官若有所思地摇了摇自己手里的扇子。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目的在谁,他都乐见其成呢。
他原想自己跟上去,走了几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忽然吹了一声口哨,一道穿着浅粉色低等宫女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芳爷,有何吩咐?”
芳官淡淡地道:“我记得你也是尚宫局的人,去跟着柳司制一行人,看看她们要做什么。”
那宫女恭敬地点头:“是。”
她便立刻跟了过去。
芳官唇角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来,他可真是太期待了。
这宫里也平静太久了!
且说这一头柳司制领着香云往慈宁宫送东西,眼看着拐个弯儿就到了慈宁宫的宫门,柳司制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说话都有点心答非所问的云香,颦眉问道:“云香,怎么自打你接到你姐姐从宫外寄来的东西以后,就魂不守舍的?”
云香脸色越发的青白,她小心地藏起自己满是红点的手,垂下头道:“我没事,多谢司制关心,只是听说姐姐最近去世了,所以心中难过,惦念着不知谁能给她收尸,不知何时能去祭拜。”
柳司制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沉默了一会,轻叹:“丫头,你节哀吧,既然咱们已经入宫为宫女,便要明白,在你满二十五出宫之前,宫外一切都与咱们无关了,一会子要去给陛下和金太后试衣衫的时候,若是你出了差错,便不是你一人之事?”
云香眼底闪过冰冷的光:“是,云香会小心的,多谢司制大人提点。”
看着面前的少女安安静静,仿佛恢复平日里那种谨慎小心的模样,柳司制方才略微放下了心,领着她朝慈宁宫而去。
宫门前守着的小太监看着她过来,忙上前笑道:“柳司制大人,您来了。”
柳司制也微笑道:“小公公,太后娘娘可在宫中,我们送娘娘的衣衫来了。”
那小太监笑眯眯地道:“陛下刚刚醒来,太后娘娘正陪着呢,您自进去,一会子让殿门前的春雨姐姐给您通报就是了。”
他顿了顿,又凑了过来,小声地道:“您且仔细些,千岁爷与千岁王妃也在殿里,正与太后娘娘说话呢。”
那柳司制立刻会意地点头,顺手塞了一个装碎银子的小荷包给那小公公,笑道:“多谢,我自然省得的。”
在听到百里青也在宫中之时,那云香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不安。
那小公公也不客气收下了,笑眯眯地领着她们进去。
慈宁宫内,金太后一身华衣坐在软塌之上,让自己的大宫女抱着还没有满两岁的顺帝坐在窗边,边晒太阳,边让乳母给他喂吃食。
她看着顺帝乖巧地吃着东西,满意地笑了笑,随后看向坐在一边的百里青和西凉茉,美丽温软的脸上却多了一丝忧愁之色:“听说最近的马瘟传染得极是厉害,不知千岁爷可有什么对策没有,若是传染进了京城里要如何是好?”
金太后身边帮她捶腿的大宫女也很是畏惧地道:“是,听说得了马瘟的人,五脏六腑都会腐烂融化,不停地吐血,最后七窍流血,吐尽心肺而死呢。”
金太后闻言,更是脸上多了惶然之色,以袖掩唇,看向百里青:“这般可怕,千岁爷,如今皇帝年幼,若是瘟疫真的传染进来,只怕。”
金太后瞅着百里青一副淡漠的模样,手上还拿着奏折,竟然似根本没有听她说话的模样,不由尴尬地住了口,求助地看向一边的西凉茉。
西凉茉微微一笑:“太后娘娘有什么想法,不妨讲出来。”
这位金太后素来是个聪明人,很知道自己是凭借着什么当上这个太后的,儿子又是凭借什么坐上的皇位,一向在百里青的面前乖巧低调得很,这几日她却一反常态连着两三日都让人去请他们来慈宁宫,只道是最近新制了些药草茶,强身健体很有效果,请他们来品尝。
只是百里青根本懒得理会这么个傀儡,何况最近又是多事之秋,他和她都忙,今日才有时间过来,看看这位金太后到底想要作甚。
金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亮光,随后立刻道:“哀家想,如今江南夏宫那里没有任何瘟疫的消息,若是能前往江南夏宫。”
百里青眼睛都没有抬起来,就冷冷地打断:“顺便把瘟疫带到江南去,好让西南边境的将士们军心大乱,或者直接染病而亡,西狄人一往无阻么,若非本座知道金太后祖上十六代都是天朝人,还真是让人怀疑您是不是西狄的探子?”
金太后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惊怒之色,但是在触碰到百里青那双阴魅诡谲的眸子后,还是立刻干笑道:“您是在说笑么,哀家怎么可能是西狄的探子。”
“那就是太后娘娘对本座的下令封锁长江及大运河以南的策略实施很有些意见了,所以才特意提出这样的刁难?”百里青睨着她,冷冷地道。
他毫不客气,甚至可以说冷酷的话语直接让金太后吓了一跳。
刁难?
金太后脸色一白,这怎么能算得上是刁难?
她有一万个胆子也不会在这个还需要依靠百里青的时候刁难他呢!
她立刻摆手:“当然不是的,您千万别误会!”
西凉茉看着金太后的模样,心中好笑,便着笑解围道:“千岁爷不过是说笑罢了,太后娘娘不必往心中去。”
这千年老妖怕是有些烦了金太后在这个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非要见他们,所以才这么故意刁难对付。
见西凉茉还给金太后两分面子,百里青方才懒懒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金太后见自己求对了人,便心中一喜,立刻用袖子掩了脸,仿佛很是忧伤的落下了几滴泪来:“千岁王妃,您是不知道哀家日日夜夜担忧,陛下生下来身子骨就不算太好,整日里小病不断,不要说瘟疫了,就是感染个风寒也要一两个月才好,所以若是这病气随着风吹到了陛下身上,可怎么是好,自然是要离得越远越好。”
西凉茉看了看正在乳母那里吃着点心的小娃娃——顺帝,一副胖乎乎,憨态可掬的壮实模样,她心中好笑,但是脸上却还是淡淡地道:“太后娘娘实在不必多虑,这马瘟是不会随着风传染的,但是若您实在害怕,就带着陛下上秋山行宫吧,那里原本就有畜牧种田的皇家牧园,吃喝不愁,到时候再让御林军和司礼监的人封锁了上下山的所有道路,也就是了。”
金太后一愣,随后不甘心地道:“但是。”
西凉茉看着她微微一笑:“或者太后娘娘觉得去秋山行宫太麻烦,那就呆在这里吧。”
她是比百里青好说话那么一点儿,但她的好说话,是建立在对方的识趣之上,若是对方不识趣,她的铁石心肠也不会不比百里青差半分。
金太后看着面前宫装美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眼中却一片超过她年龄许多的诡谲莫测,在宫中多年的生存经验让金太后知道面前的女子绝对不是如她面孔那样看起来的温美如兰花的,那种危险的气息让她不由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是,那就多谢千岁爷和千岁王妃了。”
“太后,尚宫局的柳司制领着人来给陛下和您送衣衫了。”一个大宫女走进来轻声禀报。
金太后顿时觉得仿佛有人来替她解这种尴尬的场面一般,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端起了太后的威严架子,矜持地道:“宣她进来吧。”
大宫女领命而去,不一会就领着一个穿着司制女官服装的中年女子和一个年轻的宫女进来了。
那柳司制领着云香先是给吃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没看见她们两个的顺帝行了礼,随后又逐一地给在场上的众人都一一地行礼。
金太后等着她们行礼完毕,便微笑道:“行了,把秋衣拿来给哀家看看,听说你们司制局里有一名手极巧的宫女,做出来的衣衫上花鸟栩栩如生。”
柳司制立刻恭敬地微笑道:“是的,回禀太后娘娘,奴婢今儿也将那名宫女带来了,且让她给您说说陛下的天龙降云袍和您的牡丹攒金群的门道可好?”
见了金太后含笑点头,柳司制立刻看向云香道:“还不赶紧拿出东西来给陛下与太后过目。”
她有点紧张,这云香是她一手提拔的关门弟子,只希望今日千万别出错。
只是柳司制没有想到云香不但今日出了错,还是出了逆天的大错。
云香看似恭敬地点头,捧着衣衫上前先走到了太后面前,让两位大宫女将牡丹裙展开来给金太后看。
那牡丹裙绣得极为禁制,用了平绣、叠绣、打籽绣一些列复杂的绣法,一件裙子打开来艳美无比,让金太后极为满意,一边听着云香的解释,一边爱不释手地看着那裙子。
柳司制见着云香并无异常,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暗自笑道这位太后娘娘以前不过是个三品婕妤,能见过什么好东西,若是韩贵妃坐在这个位子上,或者皇后娘娘坐在这个位子上,只怕就不那么好应付了。
柳司制这一头正暗自笑金太后小家子气,那一头云香已经端着另外一件衣袍走到了小皇帝的身边,恭敬地道:“陛下,您看,这是给你做的龙袍,可喜欢?”
小皇帝咿咿呀呀地嘟哝着什么,看着面前忽然多了一块金光灿灿的东西,不由眼前一亮,小孩子总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伸手就去抓那袍子。
就在他的小手即将抓住那袍子的时候,一道极为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陛下,住手,不要碰那东西!”
众人一愣,就是小皇帝也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说话的人——百里青,
金太后就见九千岁忽然站了起来,朝着皇帝一声冷斥,她下意识地看向皇帝却忽然感觉眼前扫到寒光一亮,她顿时觉得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将她的心都冻结了。
那是——
一把匕首!
云香看着百里青忽然冷声阻止小皇帝的动作,她眼底瞬间一冷,趁着大家都看向百里青的那一刻,她忽然拔出了藏在衣衫里的匕首就朝面前近在咫尺的小皇帝狠狠刺去!
电光石火之间,金太后瞬间惊恐地尖叫起来:“顺儿——!”
而百里青冷眼一眯,手上瞬间弹出金针朝着云香的手腕与全身大穴激射去!
云香手上的动作再快,也米有百里青的动作快,只见眼前金光一闪,随后自己手腕与全身肩颈大穴一痛,手上的匕首就瞬间“哐当”一声落地!
金针入体,没入血脉之痛根本不是一个小小没有练习过内力的小宫女能抵御的。
云香只觉得皮肤上传来数处刺痛,随后那种痛在一下秒就放大了几百倍,几乎有什么东西要将她的血脉拧断一般,她一下子抱住身体,痛得蜷缩滚在了地上:“啊——!”
西凉茉立刻厉声朝着小皇帝身边吓傻了,还没回国神的大宫女下令:“还不将陛下带走,这是作死么!”
那大宫女被西凉茉森冷的目光一看,立刻如梦初醒一般迅速抱起还傻乎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皇帝飞奔向了金太后那里。
金太后抱住了顺帝,吓得浑身发抖地尖叫起来:“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百里青不耐烦地阴郁地瞥了金太后一眼,立刻让金太后吓得闭了嘴。
他走到那躺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痛的浑身痉挛的云香面前阴冷地道:“是谁指使你来刺杀陛下的?”
那云香蜷缩在地上,痛的浑身冷汗,听到有人过来,她勉强抬起苍白的脸,看到了面前的人,眼底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她嘿嘿地笑了一下,手伸向了自己怀里。
而在同一时间,西凉茉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的目光瞬间定在云香的手腕上,那一截露出的雪白手腕上有隐约的许多红点。
她只觉得浑身一冷,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新,随后西凉茉立刻尖利地大喝:“阿九,走开!”
同时她一手拔出头上的金钗朝云香的眉心射去,一手扯过身边软塌上,金太后用来盖腿的毯子向百里青罩去。
与此同时,一声闷闷的如天边滚雷的响声响了起来。
西凉茉只见云香脸色一片狰狞,带着可怕的冷笑与绝望,然后就是一片——血肉横飞。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觉得自己拿着那一床蜀绣毯子将自己和百里青一下裹在了里面,但是满鼻子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然后吓一刻,便觉得有风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激射而来,但是碰在了障碍物之上,全部都被挡了下来。
“啊——!”
身边尖叫之声不绝于耳,过了一会儿,西凉茉不知道是否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觉得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脑子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冻住了一般,那是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而自从柳嬷嬷和紫眉死后,她已经很久很久都已经没再品尝到这种感觉了。
好一会她才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就去触碰身边的人。
修长的身躯,即使浓郁的血腥味道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种奇异曼陀罗与薄荷混杂在一起的奇异的气息——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他!
西凉茉感觉到了他的动作,立刻冷厉而低沉地呵斥道:“不要动,所有人都不要动,动者,死!”
许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可怕的歇斯底里的感觉,仿佛周围所有人的骚动都停了下来。
西凉茉慢慢地支起那一床毯子,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地面上有喷溅状态的血液,但是在他和她的身后却没有血迹,想必是被毯子挡住了,但是被挡住了的面积似乎有点儿大?
直到西凉茉小心地从没有血迹的一面钻出来后,才发现,原来除了她扯过了毯子,裹住了百里青和自己,百里青的面前还有魅一提着一张巨大的炉鼎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西凉茉看着魅一身上都是那些飞溅开的云香身上血肉,不由眼中瞳孔一缩,随后一咬牙,手上用了大内劲一托,将整块染满了血迹,还在滴血的毯子给一下子托到没有人的地方,但是上面的血一点都没有飞出来。
她立刻看向他,百里青阴霾着艳丽无比的脸,也正低头用一种极为可怕的眼神盯着她,见着她看自己,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死丫头,谁让你扑上来的,谁让的!”
西凉茉完全无视他那种想要掐死人恐怖的眼神,仔细地从上到下地检查了他裸露的地方,发现没有沾染上血迹,方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地方,也没有发现裸露之处有血迹,方才松了一口气,但是脸色依旧严峻,朝着所有人厉声道:“立刻让太医院的人准备艾草水,再备下石灰和烈酒,所有沾染了血迹的人立刻去冲洗,所有的衣衫都不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