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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阳,相府
窸窸窣窣的小雪下了两日,如今还在零星地飘着雪花,不过太阳已经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来,屋檐下的冰柱尖端挂着晶莹的水珠,悬而未滴。
屋内比外面可是要温暖许多,房间四角都拢着炭盆,经过特殊工艺制作的雪碳耐烧而且少烟,而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黄铜的锅子,中间还带着一个短粗的烟囱般事物,正是古董薰。
桌面上摆着许多盘子,盛放的食材各不相同,有鱼有肉,甚是还有反季的新鲜蔬菜,老大一个桌子,旁边却只坐了三个人,即尉迟晞、云沛鑫以及慕容千殇。
云沛鑫道:“这两日天气不冷不热的,正好运来一批菜,我就叫他们弄了锅子,大家吃个新鲜吧。”
“这不是薰嘛,怎么又叫锅子了?”慕容千殇奇怪地问。
“嗨,还不都是秦亦那小子,说这个叫火锅,又叫锅子,我们便也都被他带过去了。”云沛鑫哈哈大笑,自己先行动筷子,加起两片薄薄的牛肉片扔进去,还不住地道,“都不是外人,别客气,吃这个就不能太守礼,不然就吃不出气氛了。”
“算日子桑布应该已经快到玉枳了。”尉迟晞忽然想起每年冬天都常去秦亦家吃锅子,据说汤料是桑布秘制的,今天忽然有点儿想念那个味道。
“应该是的,若是赶路走的急,估计昨日就应该到了。”慕容千殇掐指一算回到。
“你们说秦亦会如何解决此事?”尉迟晞加起一块鱼肉扔进锅内。
慕容千殇想要说话,急忙咽下嘴里的素丸子,烫的他呲牙裂嘴,好不容易顺到胃里才说:“相爷,你咱么就那么相信秦亦?”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秦亦与你也共事多年,我想她是什么样的人应该心里清楚,这个无需我赘言……”
“相国大人便直言吧。”尉迟晞放下了筷子,云沛鑫是他的皇子太傅之一,从他的眼神里,就看出他似乎有严肃的问题要讲。
果不其然,他开口便说:“殿下,老臣请求由恒之再带一队人马,同时跟进和处理此事。”然后不等尉迟晞说话又道:“而且老臣希望殿下,今后在遇到这种情况,不管那人是秦亦是恒之抑或是老臣,殿下都不可凭情谊身后与否去判断事情,一切都要以事实说话,调查清楚对殿下最好,对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水落石出也是好事。”
尉迟晞明白,云相这是借着这件事情,教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应该用理智去对待任何事情。他微微一笑,从锅内夹起一块排骨放在云相盘中,而后道:“学生已经吩咐过恒之,要他谨慎调查此事。”
云沛鑫先是一愣,而后捋髯大笑:“哈哈,好,好,老夫如今是真的能放心了,来喝酒!”说罢自己满饮一杯。
“学生要跟您学的还有很多,相国莫要藏私才好。”尉迟晞举杯起身敬了云沛鑫一杯酒,半开玩笑地说。
“看到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是为师者的乐事,那种耍滑藏奸的都不配为人师,最后只会自食恶果。”云沛鑫美滋滋地干了尉迟晞敬的酒。
尉迟晞做下以后,盯着火锅发呆,心里暗道:“秦亦,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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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芫春坊,西陵居
西陵居门口依旧如往常一般人来车往,细碎的小雪没有给人们出行带来不便,反倒增加了几分情趣,所以今日西陵居内高朋满座,已经没有空席。
掌柜漠云离正站在柜台前算账,忽然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黑色毡帽的奇怪人站在她面前,伸出白皙的手指轻叩柜台。
漠云离一抬头见到那人,瞳孔猛地一收,脸上却没有半分诧异,声音冷淡而不失柔和地说:“这位先生,一楼已经没有座位,要不您二楼请?”
黑衣人不发一言地径直朝楼上走去,漠云离低头继续看账,不多时忽然嚷道:“小米,你给我过来,这里是怎么记的,怎么还有赊欠?”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活计从后厨跑出来,苦着脸道:“掌柜,小的前几日刚被打发去后厨学徒,这记账是小面在管。”
“他人呢?跑哪里去了?我一上午都没见着人影呢!”漠云离柳眉倒竖地问。
“掌柜的诶,您早晨来的时候说自个儿看着柜台,让小面上楼伺候客人去了。”小米的脸都快拉成了苦瓜。
“哎呦,瞧我这记性。”漠云离一拍脑门,“行了,你回去吧,跟着大师傅好好学。”她说罢打发走小米,便拎着账本上楼去也。
她径直来到二楼最最里面、无论是面积还是采光都极其不好的房间,在门口轻叩三声,间隔片刻又重叩两声,听屋内没有动静,这才敢开门进屋。
进屋后马上回身从里面插上房门,走到屋子中央圆桌旁,拎着桌子用力抬起,而后顺时针转了一点儿,又反过去多转了一点儿,只听喀嚓一声,屋角放置的塌微微一晃,它的脚下已经多了一个能容纳两个人同是钻过去的地道。
地道内并不复杂,它只不过是利用了建筑物的死角构建的夹层,漠云离来到地道尽头的小屋,眼皮都不抬地就跪下叩头:“属下叩见尊使。”
“起来吧!”辨不出男女的清亮声音在屋内响起,漠云离起身后,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从未分出一分多余的视线去看屋内,而若是此时有旁人闯进来,一定会大吃一惊,会以为她神经出现问题,竟然自己对着个空屋子又跪又拜,还自言自语。
“消息散布的如何了?”那声音漫不经心地问。
“回禀尊使,最近名阳城夜间多了许多巡逻的兵士,并且加强了对外来人口以及客栈酒楼等买卖的检查,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哼,上次的话他们明明是听到了回去的,为什么还是丝毫没有行动,那个秦亦也不露面。”那声音中透着一点儿小气愤地道。
“回禀尊使,秦亦近几日随玉枳王子前往玉枳探望王妃,按时间算,现在应该还在玉枳。”她还有句话放在心里没敢说的是,上次设计那么幼稚的陷害方式,真的能够起到作用吗?真不知道主上是如何想的,怎么会派这个人来接手名阳城的工作,不但没提过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倒是没少添乱。可是她的职责便是服从主上,并且在不危害到主上的时候,服从主上派下来的尊使。所以她一直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地回答着问题。
“切,玉枳有什么好的,到处都是雪,他们那里住的是不是都是雪人?”这人似乎还童心未泯,讽刺的话语放在她嘴里,都变得似乎童趣盎然。但是名阳是经营多年,甚至好几辈人的心血,她不想也不能就看着被她毁了,有机会给主上写一封密信吧,漠云离在心中暗想着。
“那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啊?要是没有我就走了,真是浪费时间!”
外面忽然传来地道开启的声音,漠云离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抬脚将靴中匕首抓在手中,蓄势待发地准备好迎敌。不料那人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外停住了脚步,道:“都是我教的本事,还拿回来对付我啊?”金属摩擦一般的声音在地道内回响,让人的耳朵十分不舒服。
但是漠云离却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似的,惊喜地叫道:“尊使!”
“恩!”金属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便步入密室,对着屋内道:“别躲了,非要我把你打下来吗?”
“呸,撒谎都不脸红的,你打下来我?你打得过再……”不料人家这是激将法,她这一说话自然暴露了位置,话还没等说完,便觉得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她仰面向后一躲,谁知竟有后招,悄无声息地就打中了她的后脑,她一口气没提住,“哎呦”一声从房顶掉落在地上。
“你一来就欺负我。”刚落地便先发制人地指责。
可惜对方不为所动,冷淡中带着些许无奈地说:“你为何迷晕我,偷我令牌?你就不怕主上知道怪罪于你吗?”
“哪里有那么严重,我不过就是把你灌醉了,然后用你的令牌玩儿了两天嘛!你不说、我不说,主上怎么会知道……”她边说便把目光投向站在地道口的漠云离,继续道:“我会让有可能告密的人,全部都闭上嘴的。”
“够了,嫣儿,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金属音终于按捺不住,暴跳如雷地道:“这次明明是你犯错,难道你还要赔上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掩饰你自己的错误吗?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凡事多动动脑子!别那么随心所欲地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他最后烦躁地说:“你不老老实实回去练剑,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明年就是你们的十年之约,我先来探探虚实!”
“真是胡闹,你能探出来什么虚实!”
“我当然有所收获,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我觉得秦亦似乎已经把以前的事全都忘记了,包括你我!”
“谁跟你说的?”金属音的声音忽然恢复冷淡,简直像是两块千年寒铁在互相撞击。
“不是谁说的,是我观察出来的,她见到云离都没有任何反应,不信你问云离。”
漠云离身子微微一晃,而后马上打起精神来,恭敬地道:“嫣儿尊使所说的不假,十三看到我毫无异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