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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及乔迁之喜。在张宏要高不危在门外侯着后,他走进阿娘房间后一眼便看到依偎在阿娘身旁的妖妖,妖妖已不再穿着前些日子里阿娘为妖妖寻的旧衣裳,而是换上了阿娘亲手为妖妖缝补的新衣。全然为红色的衣裳,套在妖妖身上根本无一丝大红色之俗意,反而在妖妖那冰冷的气质之下,尤显妖异,妩媚。便是一向对这时代女色从无太多在意的张宏,也是眼前一亮。
日后的妖妖,定为尤物。
微笑着走到妖妖身旁,张宏轻轻蹲下身来,捏了捏妖妖的小脸:“我们的妖妖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儿呢。”
阿娘不知方才门外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现下已是无事,也知道宏儿不想她操心此事。所以阿娘也绝口不提,只是拍开张宏的手:“不许胡闹。”说罢,将妖妖轻搂了搂,阿娘显得有些遗憾:“只是只有这么一套衣裳,颜色也不大合适。”
看着妖妖小意躲开自己的手,藏身在阿娘身后。张宏不禁又是一笑,他听到了阿娘的话,但并不敢接口。因为阿娘不喜他现下去接受那些阿娘不喜欢的人之馈赠。
见张宏如此,阿娘也注意到门外的高不危,温温一笑,对张宏道:“你有事便去办,不用在意阿娘,有妖妖陪着,阿娘不会孤单。”
张宏挠了挠脑袋,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也是稍有愧疚。但他确实无奈,因为他不得不为阿娘和他自己能够活着,并且很好的活着而尽一切努力。所以即便愧疚,张宏仍是笑了笑后,便与阿娘说了几些闲话,走了出去。
……
黄宅后院也是极大,除却中间那片圃园外,环绕于四周的皆是极为奢华的琉璃房屋。
只是随意选了处房屋,在高不危将门关上后,张宏才盘腿坐于一处方桌之前。唐时,大户人家极少用些凳子之类,一般均是盘腿坐于地上。
高不危并没有坐下,恭身站在张宏面前。而张宏似乎也无意让他坐下,只是垂头,中指无意的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大约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张宏这才似是有了头绪,抬头看着高不危,在发觉对方仍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清冷后,轻声问道:“为何是此时选择相信于我?”
高不危自是知道张宏定会有此一问,所以想也未想,道:“不危心想,既是此时权势滔天的工部尚书,于此时的大人,仍不将此人放在眼中,那想来日后的大人也当不会将崔缇放在眼中。”此时的高不危便像是从未提起过他那些往事,那些依恋,那些痛苦,早已被他掩埋。一脸漠然,与往常无异。而在他说着这些话时,心中却仍想着早时张宏在那原先家中邻居所言的那番话语,那些深深震撼于他的雄心,或可说是野心。
张宏闻言,轻轻笑了笑:“不担心我是自不量力?”
十分认真的看着张宏,高不危回道:“以往确有担心。”顿了顿,续道:“但方才大人那般张狂却实是让不危大为侧目。其实便连范慎也能看出大人张狂中的谨慎。”言罢,高不危又是看着张宏,轻叹:“不仅范慎,黄不学。便连不危也是对大人深为拜服。实难想象大人不过仅是十三少年。”
这些赞赏,并无让张宏有任何得色。只有他最清楚他为何能让这些人赞叹。只因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十三少年本就不是十三少年。所以张宏并未理会高不危的赞言,反而皱眉:“我所谋划之事,你都知晓,我想知道你对于我这般做有何异意或是建议。”
紧皱眉头的高不危似是不知该从何言起,他对张宏的这些计划,先前其实一直不是太为赞成。但张宏既是如此做,那高不危先前倒也只有期待,只有张宏表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他才会选择附辅佐张宏。
迎着张宏那极为期待的眼神,高不危微微整理一番,这才道:“其实不危倒无所谓异意。大人这般做,定有大人计较,不危不可妄加揣测。”顿了顿,高不危深锁眉头又道:“若是由对弈而言,大人似是显得有些急切,不危以为,大人是在抢先手,只是抢到先手自然是有益处,但也是因人而异。似大人现下这般,根本无任何助力,与那工部尚书的起点也是悬殊。那在不危看来,这先手抢的极为不妥。反倒不如因势而为。”说到此,高不危却是稍停了停。因为他注意到此时的张宏在看着他之时显得极为古怪。
张宏不能不叹!他看着高不危,竟是极为畅快的笑了起来。
高不危不知道他此时言语有多么深刻的影响,但张宏却是知道!对于搏弈论,张宏前世也只是略有耳闻,他知道搏弈论可用于任何方面,并且极有效益。而张宏也只是隐约知道真正的搏弈论直到这千年以后才会有所成型。但此时高不危打的这个比方,根本就是搏弈论的雏形!这不能不让张宏惊叹!
高不危绝对是个人才,若能用得,定为一大助力!
这般计较着的张宏,这才终于不再太过担心自己轻易应下高不危之求,以及让高不危知晓自己以后所行之路而所会带来的极大风险。
察觉到高不危奇怪的看着自己,却不再言论。张宏忙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你继续说,无须理会我。”
高不危仍是多看了张宏几眼,自他追随张宏左右起,他从未见过张宏有如此快意之色。不过心中微有奇怪的高不危却也未再多想,只是皱眉继续道:“对弈注重的是充分利用可以用到的一切资源。而大人显然未能理解此道真谛,在不危看来,大人现下这种种作为,虽是看来疯狂,实则谨慎无比。但终归还是略显畏缩。”说到此,高不危小意打量着张宏,在发觉他并无因自己如此言语而有任何不快后,继续道:“除却这些,不危以为,大人所有决策,其实还显浮夸。其实大人应在谋策自己之布局时,也能考虑到韦后,或是张希又会有着怎样的谋划布局。”说了如此许多,高不危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微微顿了顿,却又强自说着:“不过大人毕竟已属不凡,似大人这般年纪,能做出这许多布局确实令不危刮目。”
张宏直接无视了高不危这最后一句劝解之言,而对于他前面的那番话,张宏有所赞同,却也有所不认同。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高不危,询问道:“我此番刻意与工部尚书为敌,是想引出武延秀,或是安乐公主。而在你看来,我为何会如此不自量力的会去拨撩他们?”
“表面上看来,大人是想看看自己究竟在太平公主和临淄王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只是微微一想,高不危便直接道:“而其实,据不危想来,大人是想局势再乱些。甚至最好能将韦后也牵涉进来,越是乱,于大人越是有利!”已是全意决定要追随张宏的高不危并无丝毫保留,极为准确的分析出张宏真正所图之后,又是轻叹:“大人确实高明,不危拜服…”
高不危说话间,张宏眼中连连异动,于洞察力,及分析力而言,高不危的确略胜楚图!所以张宏心下畅快间,也是深感能得这高不危相助,那他以后也当更为轻松。
张宏未曾理会高不危那神色与口中言语极为不符,他也不会期望高不危能在此时真的对他心悦诚服。所以张宏制止了高不危的夸赞后,只是言道:“不错,我确实是想要乱些,好浑水摸鱼。只是你如何也是肯定那工部尚书与我为敌后,安乐公主或是武延秀定会出面?”
高不危并未直接回答张宏,反而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却是忽然一叹:“大人,不危所整理京中五品官职以上之人手册,自然也包括了这些人,而于这些的品行或是性格,不危都有记载。”
张宏一怔,这才意识过来,微有惭愧,乃是因那册子他此时确还不曾看完。故此,张宏倒也不再问及高不危此事,却又提起先前高不危那番言语,道:“方才你说我并没有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指是又是何人?你应当知道,我此时除了楚图,几乎无人可用。”
高不危微愕,但随即却也明白过来,有些意味深长,看着张宏,言道:“黄不学可以用。范慎此人虽也出自公主府,但不危并不了解此人,所以在不危看来,大人也要用,只须慎用。”也是直到这时,高不危才知道,原来对于黄不学,或是范慎,张宏根本未有一丝信赖。暗叹着那少年谨慎至斯的高不危,却是忽然有些奇怪他对自己的信任。
张宏认真的看着高不危,似乎是要从他眼中看出他这番话究竟有多可信。但显然,只是神色清冷的高不危并未有任何异变可让张宏察觉,所以张宏微微想了想后,便道:“好。其实你比楚图更要清楚我此时之险境,所以于此时而言,我只能选择相信于你。你莫要叫我失望。”高不危恭身,示以谢意。张宏终于作下决定:“自今日起,你不必再随于我身边,全意去办先前我与你之布置。楚图的人既已送走,那便尽早开始在京中各地培养我们的人,你知道,我时日不多。”
高不危领命,在张宏示意后,径自转身走出这殿中。但在他刚刚走至门口时,身后仍盘坐于地的的张宏又道:“你有求于我,这才留下。我不怪你,也不疑你。”在高不危背对着张宏点了点头后,张宏复道:“只因我知道,没有任何利益为基础的忠诚,就象无根的浮萍,微风起,便抓不住。根本不能作得真的。”
……
高不危出去好大一会儿后,张宏仍在盘腿坐在那处,动也未动。其实此时包括太平公主在内,已根本无人敢再将他当作十三少年来看,而便连张宏也从未将自己当作十三少年。所以他以往甚少觉得累,觉得疲惫。
但不知为何,在方才高不危那许多话后,张宏却突然发觉他必须得去做的事,必须得去面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而也在这时,只凭熟知几分唐史的张宏却也忽然感觉他并无以往那般自信了,这让张宏心中有些不安。
在有了如此高不危后,不应更有信心的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