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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又三天,三日复三日。
洛阳府衙南面行商坊区上空此刻正是笼罩着沉重的黑云,在这夏日时分,黑云的碰撞发出阵阵的雷鸣声,道道闪电如同电蛇一般似乎是想要挣脱这黑暗的天地,那瞬间的璀璨耀的人不能直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在宣泄着愤怒的同时让这天地间的人们心悸连连。
夏日暴雨的来得快去的也快,而伴随着这一场上苍之威,那小小宅院前的血迹便也如同涓涓河流一般逐渐流去,然后淡化,再到一片空白,就好象这地上一直都是如此的干净,从不曾有过这等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暴雨虽退,然则细雨终不曾敛。在那宅院之前,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奴式人物撑着一把油纸伞微眯着眼睛冷冷的望着眼前那些早已冰冷的尸体,他是那样的冷静,像是见惯了杀戮也习惯这等情景,只是一味沉默着的他浑然不觉自他手臂上流下来的鲜血是那样的红。
楚图负手而立,将视线从地上的那些尸体上转开,看着身旁这位为他撑伞的老奴那手臂上的刀伤,不由的微皱了眉,然而,他却终不曾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是一心想着眼前局势的危机。
用危机来说其实已经不太合适,这等局势绝对称得上是千钧一发。
这是第二个第三日了,尽管那老狗依旧是出乎意料的始终没有采取最后的手段,可这么连续几天的消耗下来,楚图身旁所拥有的有生力量确实是消耗殆尽了,在这一日内,非但楚南天亲自出了手,便连那一向战无不利的常霸也气喘吁吁,身上染满了不知是敌人又或是自己的鲜血。
到底,还须要再坚持几天?
这是一个根本无解的问题,因为与洛阳城外的一切联系早已中断,他们这些被困在洛阳城内的人只能像眼下这般好似困兽之斗般挣扎一日再一日,期待着那极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救援。
“当初豁然而做下那等绝不留后路的疯狂赌博是否真的是正确的?”不奇怪一向自负冷漠的楚图也会对他先前极为可能的分析产生动摇,事实上这已经是楚图在这几日内第不知几次动摇了他先前的决定,他看着那个依旧被壮汉抱在肩上,浑身雨水却不染半分鲜血干净的犹如雨中莲花一样的妖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还是不曾说出任何话来。
如果,这些人都会因为他那个决定而死,那他此时又需要,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少爷,这雨怕还是要下一会儿,您还是暂且回房歇息吧,有老奴在,您放心,没有人杀得进去。”只有风声雨声一片的沉默之下,楚南天淡然开口,他永远都是那副玩世不恭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模样,但从他口中吐出的这句话,却是让人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置疑的念头。
楚图似乎没有听到,他理也未理动也未动,依旧是那般紧抿着唇任由雨水从他的长发间落下,望着那个依旧闭目仰天的小女孩儿。
良久,小女孩儿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漠,没有任何情绪在面上的她微微垂了头,她是坐在她阿哥的肩头,那当然可以极为轻松的为她阿哥梳理那些因先前剧战而纷乱的长发。将遮挡住阿哥眼睛的黑发移开,迎着阿哥虽痴却满含温情的傻笑,妖妖像是完全看不到阿哥身上满身的鲜血,轻声道:“我手中最后的那些力量……也依着你的意思突围了出去试图最后一次能够杀出洛阳城。不否认我虽然不太明白你究竟要做些什么,可这几日来我起码也能瞧出一些端倪出来,所以你的布置其实我也认同,就算结局真的……无可挽救。那也不是你的错。”
楚图紧握了握负在身后的双手,他当然知道这小女孩儿绝对没有必要刻意安他的心,而她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近日来的反常情况。
按理来说,早已彻底被那老狗掌握在手中的洛阳城此时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瓮,而若是那老狗真的铁了心要捉拿他们这些瓮中之鳖,那也必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奇便奇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他们这些人的有生力量也已然是被消耗完了,可那老狗却好象仍然没有拿下他们的意思,就算是不想因为他们这些小虾米而损失太多的力量,那此时已经近乎毫无反抗之力的他们为何还能安然站在此处?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那老狗有究竟还有着怎样的心思?楚图想了许多天也只能想到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够相信的原因,而当妖妖说了那些话,便也代表着,妖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只有一个可能,便就是那老狗似乎暂时根本没有要拿下他们的意思。
当然,若真要强行再找出其他可能来也不是没有,就好似这个时候那老狗仅仅是在玩弄着他们,就好像猫戏老鼠那般进行着吞噬他们之前最后的玩弄。不过那老狗怎么看似乎都不会是这么一个有恶味趣的人,所以这种可能只能被排除,其他也大都如此。
既然如此,那么那位王公公为何不拿下他们?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与张宏的关系早已决定了他们与那老狗的对立关系,而留他们这么些与那老狗处于对立面的人在洛阳城内,难道那就老狗就不担心他们从中做乱?
所以因为这个本该必须得拿下他们,却反而没有拿下他们的奇怪之处,便让楚图与妖妖共同想到了一点,他二人当然猜出了那老狗留着他们想必还有其他用途。
而这等用途也必然与京城的那少年脱不开关系。
这便也是在眼前局面危机至厮楚图却依旧派出了妖妖手中最后一部分力量进行突围的原因,他必须得告诫京城的张宏,让张宏知道他此时的处境异常危险,而洛阳城的这些布局都只是那老狗在等着他的一个局。
“我与你一样,都是为了他,哪怕……我们只能永远的留在此处。”冷漠至极的抛下这么一句话,楚图转身回院,再没有在这雨中停留片刻。
“江南道那些欠你的,我也都还了。”
…
…
洛阳城东门处。
细雨间,一派肃杀之意的城门处站满了戎装在身的兵士,这些兵士将这东门牢牢的控制了起来,在焦王殿下的亲自安排下,这些一路随焦王殿下自均州而来的兵士都是无比的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一只蚊子能够从这城门处悄然出去。
事实上,这些时日里他们也确实阻挡了不知多少次的偷袭,而结果却从来都只能有一个,便来是来多少人,就葬送在此处多少人。
然而,即便这城门处已经是铁打的一片,在这几日里却总是有那么一些不知死活的人试图从这处杀出去,这虽然是让城门处的兵士极为费解,但也终究免不了心寒,因为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好象真的不知死活,他们每次试图从这城门处杀出去之时似乎都是带着必死的心而来的,就算他们这些个兵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对于那些真正如同飞娥扑火般自寻死路的人仍然难免存在着心悸。
几日下来,甚至已经不知多少兵士由心害怕了那些个浑身被黑衣笼罩的人,他们确实害怕了那些不要命的疯子,别看此时站在城门处满是肃杀的兵士都是一脸的大无畏,可每次被那么些人数虽少但极有强悍的黑衣人冲击片刻之后,他们的大无畏……便会逐渐淡去,以至于后来,在面对那些一心求死的黑衣人之时,许多士兵都忍不住嘀咕:但愿这是那些疯子最后一次的送命了……
不过,他们的那些但愿显然还是未能成为事实。
中午时分雨渐停,天逐明,当这些兵士也正在进行着每日的轮流换岗准备去进午食之时,从那东城门处的坊区,突然杀出十几名黑衣人,这些人也不知通过何种方法居然接近了城门,也不管他们此时完全是被城门处的兵士包围了下来,只是向着那敞开着的东城门悍然杀去。
洛阳城,只有这一城门乃是敞开的,毕竟,就算将这洛阳城控制的再为牢固,焦王殿下显然也不会将这洛阳城变为一座死城,所以开这一处城门自然也有着十分的必要,况且,他本人也是需要与京城与均州联系的。
匆忙间拿起武器向着黑衣人而杀去的兵士在早已习惯了黑衣人的这等诡异出没,没有一个人指挥,只是见到这些该死的黑衣人,这些兵士便很自觉一排排杀了过去。
杀戮很快便出现在这等最不合适的一段时间内,本该享用午食的兵士也不知会有多少会失去享受午食的机会……
……
东城门不远处的那间大帐中。
一位身着儒衫的官员模样人物捻须而立,微眯着眼睛的他只是望着城门那处注定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混战,看也不看身后的那位将军一眼,随意道:“将军,若本府所料不差,那这一次便应当是城内那些人的最后一次反抗。”
“若他们还能再派出些有生力量来,那本将军便也真的会对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帐内大将军豪放一笑,随即起身,站到那位官员身旁也是望着城门那处。
“今日城守校尉乃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将将军的计划把握的如此详细,将军你看,兵士们虽明显比往常抵挡的力量要少了许多,但起码还是不像以往那般有秩序,这样一来,怕是那些黑衣人也根本察觉不到半点异常!”官员似乎有些奇怪,要知道他们今日在城门处所布下的这一场戏,那绝对须要一位十分优秀的将领才能安排的尽善尽美。
“非本将军帐下人物。也不妨告诉你,其实今日这一场戏乃是范公子的手笔。你要知道,这位范公子啊毕竟乃是京里那位大人物最为欣赏的一位,这等小事他岂能做不好?”大将军微笑着,对于那位范公子,其实他口吻中的欣赏与心中的厌恶根本便是绝对的正比。
“难怪。”喃喃道了一言,官员忽然转身,看着将军,隐有笑意,道:“只是不知京里那位大人为何要我等演出今日这一场戏,先前已经狙杀了那么多次的突袭,这一次为何又要刻意放出去一些?”
大将军哈哈一笑,毫不掩饰他的粗野道:“连你这等智囊之士都不能明白那位大人的意图,我这粗人又何以能知?”
这般说着,这位大将军却是极为不屑的瞥了眼身旁的那官员,心中却是暗道,他这分明就是在套本将军的话,只不过,那位大人为何要安排如此一场戏?并且还特意要求了只能放走一个黑衣人,且让逃走的这黑衣人口不能言,衣衫之内不能藏有任何信件之类,另外在放走以后还须一路追杀直至对方奄奄一息。
这么麻烦的一场戏,那位大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而既然已经是要那黑衣人奄奄一息口不能言了,那放出去又还能有什么用?
大将军想不透,那位官员兴许也真的未曾察觉到这位将军的不屑,他只是轻抚须冉,似笑非笑玩味而看着眼前的那一场戏。
…
…
“为什么要放出去一个?这样的一个将死之人放出去还有什么用?”
京城,公主府后院那一处阴暗小屋内,老狗王公公依靠在床头,半闭着眼淡然而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崔正礼,不知是出于何意重复了遍崔正礼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我始终不曾对楚图那甘人大下杀人是为何?”王公公没有直接去回答崔正礼的那个问题,他反而又问了一个似乎与崔正礼之问毫不相干的话来。
崔正礼微垂着头,他不敢去直视那张蜡黄且满是皱纹的脸,他真的很担心在公公那些计划完成之前公公便……要知道,为了配合公公的这次计划,崔正礼已经是倾尽了所有!包括他的身家性命,乃至大半个河间崔氏!
“是在扰乱那少年的心志。”轻声回了一句,崔正礼显然也是对于王公公的整个布局极为清楚。
老狗王公公轻轻叹息,抚着粗糙的棉被,叹而再道:“是啊,扰乱那少年的心志。”重复了句,王公公忽然一笑,沙哑的声音在这小屋内异常尖锐:“本以为那少年在朝堂上做出的那件事情仅仅是个不成熟的瞒天过海,可哪能想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瞒天过海,他其实就是在告诉我,洛阳城有着他在意的人,我若不放,他便要动手了!”
“好一个狂妄的少年啊。”王公公再叹,这个时候的他心中已是生出了不少后悔之意,他真的很后悔在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那少年便觉得那少年极为不简单之时,为何没有直接除掉这少年?
“狂妄,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崔正礼符合了王公公一句,这位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宰辅大人在这老狗前真有那么几分大气不敢出的意思。
王公公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不认同崔正礼的话,但却心中也知崔正礼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便也径自道:“他既然胆敢如此狂妄,那我自然是要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狂妄的资本。好吧,他向我表示我若不放他便动手,那我就给他机会动手让他动手,我真的很想知道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所以,我始终没有对楚图那些人痛下杀手,便就是在等那少年……而至于这一次刻意放走了一个,便也是要告诉提醒那少年,我的耐心终归是有限度的,他若再没有手段,那楚图这些人……”
崔正礼轻轻点头,心中恍然之余却也是知道王公公先前针对平王殿下而布的这一局,已经因为那少年的插手而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方向,最起码在眼前的这等局势看来,这一局已经是王公公与那少年的搏弈,而地点,则便是那洛阳城!
“听说……那少年前日已经动身离了京,并且在他之前的一夜城外二王爷大营处王威也率兵向洛阳方面赶去了……公公,我是担心,若真待朝廷准备好了一切,那我们……”崔正礼忐忑不安,事实上拿身家去换前程原本就存在极大的风险,这一点他当然知道,只不过这位公公始终的不动手,终究是让他难免担心,尽管他一向都知道这位公公的神通广大。
况且,若真等朝廷准备好一切,那他们的力量始终不够。
“河间之事处理的如何了?”毫不在意崔正礼的担心,王公公闭上眼睛,显得有些疲惫。
“一切皆已办妥。”崔正礼显然是知道他对王公公那么一分半点的置疑已经引起了王公公的不满,而这个时候公公没有理会他的话,便正是意味了这一点。
王公公沉默少许,愈沉默崔正礼便愈是心慌难耐,这位当朝首辅大人在此时将头垂的愈来愈低。
“传话河间,已经准备了这么些时,也是该动动了。”淡然而落下这一言,王公公好似完全不在意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会为这大唐天下带来怎样的风起云涌。
崔正礼一怔,随即大起,连忙起身,沉声道:“我这就去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