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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池底似乎有一种吸力,楼明傲起先感觉到自己在水里挣扎,之后眼前便越来越黑。直到感觉自己魂魄离开那具挣扎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解脱感,好像回到了夏明初死亡的瞬间,身子宛若轻鹤。
楼明傲感觉自己走在一条长长的暗甬上,看不到尽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湿冷的寒风呼啸在耳边,池水竟像是被隔绝于身外,伸手握不住。楼明傲知道这个世界已不同于之前的池底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一不小心连累楼明傲又死了一回,第二个反应,好像还没跟认来的乖儿子说再见。
终于看见了光亮,前方不远处有人提灯而立,似乎在等着自己。楼明傲突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走上去,只停步驻在原地。提灯的身影缓缓靠近。楼明傲认识她,或者并不认识,因为她是真正的楼明傲。
那女人对着自己宛然一笑:“夏明初。”
一开口就是喊出了自己的名讳,女人笑着递过来手里的灯,“举着这个回去吧。”
楼明傲摇摇头:“为什么不是你回去?”
“我有自己该去的地方。”女人歪着头笑了笑,“再不走,我就没有转世的机会了。”
“凭什么你投胎,我附体。”
“这样很好啊。”她把灯把塞到我手上,“楼明傲有七十多年的阳寿,我们都去投胎,她就要死了,难道不是有违天命吗?我现在要赶着过去救一个人,而你救我。我们只是做了一样的事情罢了。趁着灯还没灭,尽早回身吧。”
“我…我要做成什么样的你?!”
“做你自己的楼明傲。”
女人的手离开自己的一瞬,灯柱忽然一闪,连同女人鬼魅般的身影一闪而逝。楼明傲举起了手里的灯,烛火中映出那个女人的笑颜。
“你命中还会有一劫,要破此劫,定要近僧人。”
烛火渐渐微熄,楼明傲返身看向来时的路,出口竟笼罩在璀璨的光芒下。只迈了一步,远处的光芒渐渐围了过来,直到完全包裹了自己。
楼明傲戏剧的回到了这个世界,只是魂魄很轻,飘在池塘的上方,慢悠悠的游荡进了屋中。内室里很静,床上放置着自己的身体,床边是边把脉边皱眉的温步卿。楼明傲探下半个身子在温步卿眼前肆无忌惮的做鬼脸。温步卿眉头狠狠一皱,扔下床上人的半个胳膊,对着空气道:“回来了?!”
楼明傲差点惊翻过去,转到温步卿身旁坐下来,认真道:“你看得到我?”
“我听得到。”
“可我没走,我是飘进来的。”
“我能听到气息。”
“魂魄也呼吸吗?”
温步卿明显不屑跟她谈论这个问题,站直了身子,“赶快上身,我去喝酒了。”
“你会告密吗?”
“告密远远会给我银子吗?”
“不告,我会给。”
“成交。”
楼明傲说着乖乖低了身子,魂魄和床上的人合二为一。床上的楼明傲猛地睁眼,痛苦的咳出了几口水,一脸委屈的看向温步卿:“真难喝。”
“谁叫你跳。”温步卿回她一个你活该的表情,绕过屏障走了出去。
主母醒来的消息传到正院,杨归顿时大舒了口气,就连处事不乱的杨回也难掩释怀的情绪。
司徒远依然在临案批章,手下落笔依然如故,只眼神飘到案上的簪子,莫名其妙的情绪涌入心头。他有多久没有出神过了,出神的时候大多是会想起自己的母妃,那是个恬静温雅的女子,通晓乐律,能弹奏出全天下最动人的弦音,能文擅绘。桓辅说过,自己应该娶个像母妃一般的女人,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
杨归收拾好今天最后的卷文,天色已暗。司徒远方起身,顺手将银簪收进袖口,一声吩咐:“先去东院。”
裹在被子里的楼明傲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懂事的非儿不停的端羹递水果。璃儿在内室里踱了两圈,恶狠狠的甩过去一个眼神,嘟囔道:“您是故意的。”
非儿递上责难的眼神:“别说了,没看主子正难受着。”
“提前一天就让我们把鱼捞了。”璃儿一脸不可就此罢休的表情。
楼明傲委屈的吸了鼻子:“怕鱼咬我。”
璃儿毕竟口硬心软,走过去给楼明傲敷上一巾冷帕:“头痛吗?”
楼明傲表情更夸张了些:“都要裂开了。”
站在门外的司徒远听着屋内的你一言我一语,好半天找不到理由迈入。毕竟是不合规矩的时机,总觉得有些不自在。终究是身后的杨回握拳轻咳了一声,满屋子都安静下来,司徒远抬起了步子掀帘而入。
楼明傲头顶着冷巾,抱着被子挣扎坐起来,浑身像个球一般的滑稽。看见司徒远入室,文雅的唤了一声:“相公好。”
璃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方才浑身要痛到要死的状态吗?!
“相公我落水了。”
“相公我发热了。”
“相公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相公,我已经把鱼捞了卖了,挣的钱给墨儿买药了。”
“相公,我们把池塘拆了建瑶台吧。一定要比皇宫先建起来。”
“相公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我说的太多,你烦了吗?”
司徒远好容易临着床边坐下,接过非儿递上来的热茶,心里琢磨道你也得给我机会说话。现在楼明傲突然停下来不说了,自己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喝了半口茶,冷冷道:“你继续说吧。”
“相公,我还要建佛堂,立佛像。如果哪里有舍利子相公也帮我请来吧。”
司徒远皱了皱眉,平日里自己对佛家并不亲近,也不喜欢山庄的人进香贡佛。刚想说个不好,却被偷偷抬眼探看的楼明傲及时发现了苗头。
“相公我头痛。”
“佛堂的事……”司徒远轻咳了一声,欲开口。
“相公我头真的很痛。”
“我不喜……”司徒远再提及。
“相公我头都要裂了,你给我吹吹吧。”
“......”
“相公吹吹。”
“你可以出庄进香礼佛。”这也算是妥协吧。
楼明傲也看出了这的确是司徒远的底线,也不再坚持,本来自己只是为了破劫才去近僧人,并不是多么虔诚的佛家信徒。
“好吧。”楼明傲眨眨眼,好像自己的目标都差不多达到了,于是婉转的下了逐客令,“相公我要睡觉了。”
司徒远也觉得坐不下去了,只是一直在听楼明傲说条件,差点忘了自己来的初衷。从袖子里取出那枚簪子,轻轻递了过去:“这个……还你。”
楼明傲笑得满脸灿烂,并不立马伸手去接,甚至不忘得了便宜买个乖:“相公给我戴上吧。”
司徒远捏着簪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冷着脸立了很久,连璃儿都感觉到屋内的温度比之前更冷。
司徒远的沉默是冰冷的极限,他此时的沉默并不代表情绪。而是……他在思考。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簪子要怎么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