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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吗,记忆的炎夏,散落在风中的已蒸发,喧哗的都已沙哑。没结果的花,未完成的牵挂我们学会许多说法,来掩饰不碰的伤疤听到莫文蔚这首歌的时候,我正走在飘满枯黄梧桐树叶的街道上,脚踏在这些挣脱树枝牵绊的自由的叶子身体上,听着咔嚓咔嚓的清脆的声音,象骨头断裂的声响。我从这么多的尸体身上走过。听到路边小店里传出的这首歌,我还记得吗,记得,记得。我什么都记得。我不断的在梦里梦到猫猫那双无辜的看着子浚微笑或者流泪的眼睛,让我惶恐不安,我输掉了自己。曾经,子浚说要给我天长地久的诺言,都统统象这落叶一样,挣脱,远离。飘到那个17岁的叫猫猫的女孩子身边。我狠狠的踩着那些干枯的叶子,听着他们痛苦的呻吟着。我怎么总会记起这些,只记得这些。
17岁,在我17岁的时候,子浚会说,呵,瞳,你是我的小公主。在他眼里我温柔善良美丽纯洁。我是子浚的小公主,从17岁开始。子浚总是说,瞳,有一天,你会属于我吗?我在等着你长大。我看着他明朗的温暖的眼睛,会的,会的。在他的眼里,我渴望长大的那天,给他天长地久的誓言。19岁的子浚已经是一个乐队的吉他手,他热爱他的音乐,可我不懂,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的演出,尽管他每次都那么热烈的告诉我演出的场面,观众里的呐喊尖叫,还有乐评里所写出的黑暗灵魂。属于子浚的乐队的黑暗音乐。在说起音乐的时候,他明朗的眼睛里有火种跳跃,燃烧,似乎将要爆发的火山那般热烈。我无法了解他所说的歌特,摇滚还有他的音乐是如何的震撼,也从来不去了解,我只想安静的,安静的在明媚的午后,在静谧的阳台上,看着我的小花开放,摇曳,水珠荡漾。还有子浚,子浚那温暖的,宠溺的笑。干燥的温暖的手掌抚着我的头发说,呵,瞳,我的小公主。我拥有着整个王国,我的城堡,我的子浚。我只想我们在一起。我以为,我就快长大,我的头发越来越长,高高的挽起,我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他送给我的“石头记”蓝的眩目的玉坠,象一滴透明的泪珠,摇摇欲坠,我仿佛听的到遥远的水流动的声音,还有孔雀台上的血。还有那个美丽的传说,葬花女子的泪。不离不弃。我是这样幸福的等待着,幸福的看着时光在我身体中穿行而过,留下那些岁月的封印。我真的呆在我的王国里,静静的让水从身体上的封印中流淌而过。我不停的微笑,在子浚怀中微笑,睡去。就这样一辈子也好。
时光象流水一样哗啦啦的走过,我等来了我的19岁,我要离开子浚,到另一个城市读书。那天,子浚抱着我,我的长长的头发,掠过他的脸,黑缎一样的发,他穿过我的头发的温暖的手掌。我说子浚,等我,一定要等我。子浚说,瞳,我的小公主,你会忘记我吗。在另一个地方,有新的生活,你还会记得我吗?我含着那枚玉坠,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誓言,会的,会的。我们在一起。我在那所学校里沉寂的若有若无,校园里落满樱花的粉色花瓣,娇艳脆弱的樱花分飞飘散,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爱情的味道,我一个人在樱花树下给子浚写信,有时花瓣落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我把这些花瓣夹在信中给他寄去。我说子浚,你闻的到我这里的空气吗?有寂寞的风,寂寞的树,还有寂寞的我,因为想你而
不停哭泣的心。子浚给我讲他的音乐,他的歌特王朝,他说他将要为音乐而活着,他是生来就要为音乐而付出的人。我在樱花树下看他的信,唇角飞扬,我继续将花瓣给他寄去,子浚继续给我讲他唯一的音乐。我知道了他的睡美人是怎样的成功,这样美丽的童话,被他编了歌曲来唱,他是那样自信而骄傲的一个人,他说,瞳,我的小公主,我等着你回来,我吻着你的额头,给你唱这首歌,你是我的公主。我每天背着我的大包,里面塞满子浚的每一封信,肩上背着思念和牵挂,就这样一个人在陌生的校园里,独来独往。我不和任何人有频繁的接触,亲密的交往,我漠然的看着他们甜蜜的双双对对走在樱花树下,我只想念我的子浚,看着我的眼睛明朗而热烈的子浚。
在第一个假期里,我飞奔去了火车站,背着那些厚厚的信,很少的行李,一路热切的期待着。我就要见到的子浚。他什么样子了,有没有成熟一些,有没有改变什么。我在火车上,在闪烁的车窗前,一封封的读着他的信,微笑,再微笑;流泪,再流泪。火车终于到站,在站台上,我搜索着熟悉的面孔,一眼看到了人群里那个高高的,瘦瘦的,穿着牛仔t恤,双手插在口袋里张望的男孩子,我的子浚,一副落拓的样子,呵。我笑着飞跑过去,他挪动着脚步,朝我走来。我跑到他身边,微笑着抬头看他。他迎接着我的目光,说,你头发已经这么长了。我的子浚,他已经长大,成熟。可我,只是头发一长再长。
在他的凌乱的小屋里,我摸着那只他心爱的吉他,抱着他养的白色的小猫,子浚久久的盯着我,他说,瞳,你真的要长大了。我对着他微笑,是的,我是那么盼望着。子浚吻着我的额头,温暖的手掌抚着我的头发,轻轻的唱着:你那么的美丽,好像鲜花娇艳欲滴,你那么的纯洁,好像冰雪一样晶莹,我深深的爱着你,不愿看到你受委屈,我深深的爱着你,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要保留最完美的你,我紧紧的拥抱着你,轻轻的抚摸着你的身体。我把你放在圣洁的殿堂上,永远在这里。永远陪伴着你。当这个世界和你一样美丽,当这个世界和你一样纯净,我会在这里为你而死去。多美丽的歌词,哦,子浚,我真喜欢这歌。我轻轻的说。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落下斑驳的影子,那些破碎的光影鬼魅舞动。子浚一遍遍的给我弹奏那首睡美人,他说,瞳,我要让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音乐,我们的乐队,还有我们的这首歌。这是为你而写的歌。潮湿的屋子里弥漫着飞溅的音符,整个下午,我都这样坐着,听子浚给我唱歌,给我一个人唱歌,我不管有多少人喜欢着他的歌,他的乐队,现在他只唱给我。那些天里,他陪我逛花市,路边到处都是红的,白的,粉的,蓝的花,我觉得我就象进了天堂,鸟语花香。还有我最爱的人,最爱的子浚在我身边。我们去影院看苏州河我喜欢的牡丹,喜欢美人鱼。象牡丹的美美,做了美人鱼。美美问那个摄影师“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象马达那样找我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我冰凉的手被子浚握着。朦胧的光线照着他好看的轮廓,我说,你呢,如果我走了,你会找我吗?你会一直一直等我吗子浚。会的。他握紧我的手。你撒谎。我学着美美的语气,然后在黑暗里咯咯的笑。我知道,我也会象牡丹一样这么固执的去厮守一份完美的想象。我们抱回很多的碟,子浚大多听那些英文的摇滚风格的音乐,很多都是黑色的封皮,看起来窒息却华丽。我只带了本幽灵公主。他每次想要带我到他们乐队排练的地方,我都推脱了,我喜欢安宁的呆着,不想见很多很多人,对他们微笑。我只想对子浚一个人笑。他不在的时候,我看幽灵公主,那张碟放进拿出又放进,我看过很多遍,可还是喜欢,喜欢阿珊的善良的本性和阿斯达加的勇敢智慧。画面美丽的让人惊叹,那么的惊心动魄。子浚回来总是笑我,总是看这样的动画片,你怎么会长大呢。可是这是不一样的。我反驳着他。他对着我摇头,就象我从来无法融入他的音乐一样。
日子又是这样哗啦哗啦的从我们空白的生活中流走,无法捕捉的流失的时光,我回学校的日子,子浚到站台送我,依然是那天接我的装束,落拓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摇摆,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走远,忽然觉得,我们之间,已经这样遥远,我奔跑着追上他,从身后抱着他,紧紧的。泪水不自主的滑落。子浚转过身,抱着我的头,轻轻的擦着我的泪。小公主,不能流眼泪的,我们很快还会再见了。我再轻轻的转身,回过头看着他,是的,我是子浚的小公主,我该对他微笑,让他看到我幸福的样子。我回过头对他微笑,然后上车。我凑进车窗,窗外的子浚朝这边张望着,我对他挥手,再微笑。分离只是暂时的,我对自己说。
学期中的一个早晨,有人进来教室对我说,瞳,外面有人找你。我透过玻璃窗子向外张望着,教室的过道上站着一个男孩子,背影清瘦。那是我的子浚。我蹦起来朝外跑去,子浚转过身,对我轻轻的笑。我拉着他到了樱花树下,我一直都在笑,掩饰不住的幸福。我没想到子浚会到这个城市来看我,在早晨的时候,带给我淬不及防的惊喜。他疲惫的脸庞略显沧桑,似乎隐藏着某些心事。我说,子浚,看啊,这些樱花是不是很漂亮呢,我每次都在这棵树下给你写信我絮絮叨叨的拉着他跟他讲学校,讲身边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他微微笑着等我说完接过话说,瞳,我的乐队要解散了,刚丢了一批器材,我们的成员辛苦拼凑起来的乐器,没有能力再去组建。还有很多问题要处理。我听着他平淡的语气,知道他心里隐忍着多么大的失落和失望。他的王朝,他的音乐,他的追求,我都懂。可是,我能给他什么呢。我握紧他的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发。我只会这样给子浚一个安宁的港湾,他是我的蓝色的海洋,我会包容他的一切,包括落寞。子浚和我一起呆了两天就回去了,他说回去会给我电话的,等把很多事情安顿好以后。一个月了,我给子浚的信毫无音讯,电话也没人听,每次拿起电话都会惶恐,听到那串未接的信号会想要对着听筒说话,我一遍遍的拨着子浚的电话,到最后几乎已经习惯了听筒中无休止的等待声,习惯了再一次听到“对不起,您所拨叫的用户关机。。 ”我感到樱花树下的花瓣那么的重,砸落在我的身上,那么的冷,那么的痛,我无法等待,子浚出了什么事了,我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在很多次的拨打之后,我终于听到了子浚的声音,他迟钝的应对着我的连续的追问,最后只说,瞳,我们的世界是这样的不同,你知道吗?你真的相信在以后你能忍受我的生活吗?你能接受我的音乐吗?他没有告诉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说完这些后挂断了电话。在最后一个星期里,我无可抑制的赶回了家,然后去子浚的小屋找他。在那里,推开门的一刹那,我就知道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屋子里不再是凌乱的,而且充满笑声。我站立在门前,光线透过我的身体穿梭进里面的人脸上,他们惊鄂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闯入者。我的子浚抱着吉他,另一个女孩子在翻那些cd,她的手边放着我的幽灵公主,她在对着子浚笑。子浚在朦胧的光线中站起,向我走来,边走边说,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一个劲的看着子浚,看着那个女孩,只是不能让泪水这样轻易的落下。子浚回头对那个女孩说,猫猫,这是瞳。叫猫猫的女孩对着我笑。我觉得我象个局外人,打扰了他们的生活。子浚没有说我是他的小公主了。猫猫没有走,子浚也没有让她走,我站在那里看着她手边的我的影碟,属于我的。一切。只是因为我们的世界不同。那天,他说我无法接纳他的音乐,阴暗,悲伤,颓废,还有他的生活他的朋友,那些浑浊的热情的形形色色的人。他说猫猫在他最失落的时候照顾着他,给了他太多的帮助,她理解他的音乐,跟着他一起尖叫,一起吵闹,一起振作。他说猫猫对他已经不再是朋友的意义,她把一切都已经给了他。他还说,猫猫带给他的是心灵上的无私的安慰,让他能够重新积极的为乐队努力。而我,我只能做小公主,象公主那样在城堡里,安逸的歌唱着。永远不能了解另一个世界里的他,是有着怎么样的糜烂的生活。
一个月,只有一个月,天长地久就会顷刻烟消云散,我该再去相信谁,子浚毫无留恋的眼神里,有着坚决的拒绝,我一个人晃悠悠的来到子浚说他们经常演出的“紫雨风暴”门前,厚重的木质大门里面,掩藏了多少黯淡的面容。我没有再去见子浚,在其他人那里,我知道他第二天会在这里演出,我会让自己迈出第一步,我要让他知道,他的世界和我不是不能逾越的。夜晚的街道灯火凄迷,陆续有人在酒吧进出着,我混在人群中进入酒吧,污浊混杂的空气和烟酒的气息浓烈扑鼻,我快要不能呼吸,很多人的表情在变幻的灯光中狰狞而可怖,我挪动脚步,想要找寻子浚的踪迹。昏暗的灯光,迷蒙的空气,我找不到子浚的身影,看着里面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吵,我就象只蚂蚁,被窒息在黑暗的缝隙里,我逃了出去。在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后,我知道,我已经无法改变所有,我还没有踏进子浚的世界,就从门槛前逃了回来,再也回不去。在酒吧前,风吹着我的头发,胸前那颗蓝色之心冰凉的贴在皮肤上,我看到了猫猫,她在我身边站定,说,子浚已经走了。他知道你要来,他已经走了。我没有说话,她接着说,你知道吗,你只懂得怎样付出,怎样关怀,怎样放纵他,而不懂得怎样表达自己的需要,不懂得怎样去沟通。你从来就没有去探询过,你付出的是不是他想要的。我不想对着她说话,她的看似无辜的目光里,有着胜利的光芒,对着我笑。她的话象针一样刺进我的心,无以复加的纠结疼痛。如果我可以不再去爱,如果子浚只是追寻另类的游戏。可是没有如果。很多事情无能为力,我不能让子浚回头,也不能让猫猫离开子浚,我知道,只有我离开。也许,喧嚣的终于还是要归于平淡,繁华的终于还是要归于苍白,此时,我不后悔了。猫猫说子浚喜欢她的是她的真实,她的喜怒哀乐,哪怕是发脾气,都能让子浚感到真实,而我,是和他们不同的人,我只会宠溺子浚,用自己的忍让给他自由,以为那是他的自由,原来,他不要的,他要的不是这些。
子浚再次的送我离开,一切都已经不再,他明朗的眼睛不再温暖纯粹,看着我的时候迷蒙如雾,遥远,而又遥远。我不想放手,可是,也不能回头。
在樱花树下,我一个人踩在那些碎落的花瓣上,它们落在我的肩膀上,头发上,我似乎看到子浚来找我的那天,这些樱花就是这样奋不顾身的坠落在我的身上,那个时候,我看不到结局。也看不到这些深刻的封印已经烙在我皮肤的年轮上。让我知道有些幸福不是我的。
在我20岁那天,在樱花飘落的季节里,飘着莫文蔚的歌:你还记得吗,记忆的炎夏,我终于没选择的分岔,最后又有谁到达。我对自己说,瞳,你终于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