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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皮他妈妈终于去世,阿文陪二皮送老太太的骨灰回东北老家去了。预产期提前了我,肚子有感觉时我只好叫上小曼陪我上医院。折腾了一宿也没折腾进产房,我对小曼说这孩子一准儿是要等他爸爸回来,估计阿文傍晚就能赶回来,都去了5天了都。
肚子挺的要爆了都,看着肚子的规格想怎么生这胖小子,我心惊胆战。我问小曼这关是不是能抗过去,小曼说人家家的女人都生孩子都抗过来了,阿文的女人应该比别人家女人更坚强才是。我说我好像比别人脆弱呢,小曼说屁!想想你嫁阿文那坚决劲儿,为他生孩子你脆弱?我说阿文你快回来吧你,这时候好像小曼不顶用耶。
待产的大肚子可不止我一人儿,前后进来三四个,都有家人陪着。我这儿就小曼。小曼安慰我说别心灰意冷的,人阿文也不知道你今儿个要生,怪不得人家。我说倒不是怪我们家阿文,是他在这儿能给我壮壮胆儿,你看那几个都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也怕死。小曼说新鲜!母鸡就天生下蛋的,没听说哪母鸡下个蛋立马儿哏屁朝凉了!我说那母鸡下头一个蛋时也鲜血淋漓的遭罪呢,小曼说丫真缺德,连母鸡开裆蛋你都看!怪不得你从上学时候就时不时的面带桃花。
秋风儿凉,树叶掉没了都,我望窗外感觉时间可真快。过几天准得下雪,这孩子生下来就得弄一棉袄穿。我琢磨着家柜子里给孩子准备的那些小衣服,就没一特厚实的,在肚子里恒温三十多度,出来一下子就零度冰点了,多健壮的宝贝儿也够呛。家有个热水袋我得叫阿文给用上,专给孩子暖被窝儿的。
肚子转筋地疼,大夫护士一会儿来扒拉一下看看,我每次都颤微微地问人家我什么时候生啊,大夫特慈祥,告我我这还早点儿,别急慢慢等。
小曼给我弄粥喝,我说曼啊我饿,弄些干粮什么的我吃好吗?小曼说不成,这稀粥营养着呢,呆会儿得使劲儿生你儿子,吃干的使不好劲儿会从后门出些玩意儿,别恶心人大夫。我说小曼你缺德吧你!你自各儿都没生过你哪来的那么多经验?小曼说你家阿文写小说有个短篇就这样写的,我就骂阿文真恶心。骂了阿文,心里想着,你这爷们儿快回来吧。
墙边儿床上一当丈夫的对妻子特好,妻子疼他就给她唱歌听。那人唱“老张开车去东北——撞啦,肇事司机耍流氓——跑啦送到医院缝五针——好啦”我就犯嘀咕,怕二皮和阿文的车出事儿,二皮也姓张,二皮开车毛愣,这回去的还真就东北。我想叫那男人别唱,可肚子转筋,我又没多大力气喊。
孩子老实了一会儿我就睡过去了,睡也睡不实,周围都是“哎呦哎呦”的,我是折腾累了才不得不闭上眼睛。小曼精神着呢,坐我身边儿瞪眼儿看我睫毛儿,问我你家阿文亲过你多少次眼睛,你这眼睛看着叫人爱,你儿子要眼睛长的象你,那你儿子就一帅哥儿。我说你歇菜吧你,人阿文爱我可没说光爱我这眼睛,人爱的挺全面的。小曼说那是那是,你爱人家不也挺全面的嘛。我说你快别贫,我儿子消停了,我歇会儿。
睁眼我差一点儿就要起身了就,要不是肚子碍事我真就冲阿文怀里了都!阿文站床前盯盯儿看我呢!哎呀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阿文不回答我问号,反问我你怎么就要生了你?我说大概孩子等不及了吧。这人一激动容易引发些事情来,我忽悠一下就觉得肚子发紧起来,我说哎哎不好喽快叫大夫来哎哎呦,这孩子真是等他爸爸来才出来呢。大夫呼啦进来一群,扒拉我看了看,就从床上给我弄带轮子的车子上,回头告阿文和小曼说就进去生。我转头和阿文说阿文阿文你等我哦我饿你煮个猪蹄儿我吃,阿文说等你等你我去煮个猪蹄儿再找领导说说看我能不能进去陪你一起生,我说那你快啊你快啊。
进分娩室门口那上面挂一钟,我顺便看了一眼,上面是11点半,我糊涂,脑子里乱,究竟是白天的11点半还是夜里的11点半,我晕我。
接下来的一大会儿工夫我都在叫唤,我压抑着叫,心想要是夜里11点半的话我大呼小叫地会吵人,可不叫唤又抗不住,我就咬个手绢儿。我出了好多汗,眼泪也进耳朵眼儿里了,大夫说您深呼吸您深呼吸来您跟我呼,我说大夫您又不生是我生,我怎么能象您这样从容不迫地喘气儿,大夫说您是要当妈的人了都,这点儿痛苦都抗不住您儿子生下来会笑您的,我说我还没当呢我,您快叫我立马儿当上,我温柔坚定坚强着呢,我能做一好妈,哎呦——妈哎——。
进来一白大褂儿走我面前我当是医生呢,他伏我耳边儿说“宝贝老婆你忍着点儿”我一下子就稳定了不少。敢情阿文弄通领导进来了。我把阿文手给拉住,疼的时候就攥紧了他的手,给阿文手抠出好些个血印儿来。
我支起两腿,让大夫护士三个人在我下面忙活。都带帽子口罩,也分不清谁跟谁,他(她)们和我说话,开着小玩笑,可我没劲儿应声儿,我注意力都在那下坠的感觉里,再就是身边的阿文。阿文看我紧张,说大夫我给我媳妇儿唱个歌您这儿让吗?大夫乐了,说您唱您唱,您唱我们也听听。阿文就唱,唱得我想笑,汗水泪水的笑。阿文唱:“老张开车去东北——撞啦,肇事司机耍流氓——跑啦”去回东北,阿文学东北话还满带味儿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夫没辙了,告阿文准备手术吧。阿文激灵一下子直起腰来,说大夫您说什么?什么手术您那?大夫说先生您别紧张别紧张,您太太骨盆儿怎么也不开,这孩子顺产怕是不行,剖腹产也是生孩子的通用方法嘛。阿文说您等等她骨盆儿也许就开了就,不然您给撑撑或者怎么弄弄开,大夫说您以为那是猴皮筋儿那?您太太生就骨盆儿小,撑开怎么得了!阿文说那您那您就大夫说您别就了,快点个头签个字吧您,又不费事儿。阿文说您您可能保住我老婆孩子?大夫说您点了头儿我全给您保了都,就一样我不保,就您太太肚皮上得弄疤瘌,得等几年才能吸收和消化掉。阿文说您说在肚皮上弄一拉锁?护士过来笑着说,那拉锁裤衩儿就给挡上了,不脱裤衩儿别人看不着,不影响市容的。
我躺那儿苦笑。我早知道我骨盆儿窄,当姑娘时苗条得跟蜡烛似的。没想到生孩子倒霉了我。得!没辙!我说阿文咱剖吧咱,别让我再折腾着遭罪了,我快没劲儿了我。阿文好玄哭了,阿文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得开一刀,那多疼啊那。
手术的时候大夫再不让阿文靠前儿了,弄一板凳叫他门口那儿坐着。我给扎了一针,放平了两腿给盖上一布帘儿,身边挂一血浆袋给我输血,护士端些托盘布置着“刀枪剑戟”丁当乱响,我想说阿文你唱“老张去东北”吧,却被一阵疼痛给弄得气若游丝。
大夫手艺真不错,告我切开的只有8公分,我害怕,迷糊过去几次,尽量老实着任他们忙活。这开刀手术的感觉可不象使劲儿往下生孩子的感觉,小肚子上热一阵儿凉一阵儿,我开始还清醒地分析着那凉的一定是刀子那热的一定是出血了,后来真的抗不住越来越厉害的恐怖感,深深地朝门口儿望了阿文一眼,我过去了。
孩子被拍了几巴掌,哇的一声哭出生来,我听到拍孩子的声音了,因为我等着就是着声音,我使劲儿睁开眼,就我刚睁开时我儿子哇哇起来。我的天!儿子是个象粉团儿一样的婴儿耶,不是我想像中的满身血污的样子耶,干干净净的耶,哭的好开心耶!我看见阿文站起在门口儿那儿,用手直搽眼睛。
和所有的母亲一样,我看着儿子忍不住笑了,我觉得我疼了这么些工夫我值!我想喊一声“孩子,妈妈在这儿!”
儿子上称,大夫看眼指针儿写了单子:4000克!我儿子八斤整!
出院得等些个时间,但孩子我得喂。这人可是个奇怪的东西,生了孩子就来奶了,乳房涨的滋味儿不比刀口疼的滋味好受。小曼叫阿文给我揉,阿文满脸磨不开。小曼说阿文你看这屋里加你家共四户,家家当丈夫的都那儿揉呢,你凭什么不揉?阿文说曼子你给你姐揉揉吧,小曼说我揉算什么事儿!阿文说那我揉就不得劲儿,小曼说你家里还少揉了不成?阿文脸红了,伸手放我那儿,轻柔的象个树叶儿似的,给我弄的想笑。我说老公我难为你了,要不我给你证明你在家也不怎么揉算了,小曼说切!干脆你说他搁家从来不碰你算了!
我说老公我们说说话吧,说着话儿你揉我就自然了,二皮他妈葬了吗?二皮哭没哭?阿文说葬了,和二皮他爹葬一块儿了,二皮倒没哭,觉得老母亲终于有个归宿,最终还是跟老伴儿睡一起了,二皮说特疲劳,要不就来看你了,二皮要给咱儿子做干爹来着。我说得了,别叫他做干爹了,他叫他老母亲的病折腾的花掉了全部积蓄,给孩子当干爹他又得花钱,二皮太仗义了。阿文说就是就是,倒是咱应该帮二皮把那修车铺再弄起来,别白瞎了这小子的手艺。我说听说老付又要娶新媳妇儿了,阿文问哪老付,我说就年前媳妇儿给车撞死那老付,阿文说哦,生活万岁爱情万岁。我说老公你别抓我奶头儿,手掌揉,又没让你抓,阿文说忘了,习惯了,一爱你就想抓。我说你德行!等会儿去叫护士给咱儿子快抱来吧,我这儿要喂他,今儿个可是初乳呢。
护士把儿子抱来时医院领导也来来查房,跟进来的有个人高马大的领导和阿文热烈握手互致问候,原来就这位批准阿文进分娩室的。领导说恭喜咱大作家后继有人了,阿文说感谢您批准我看生孩子是怎么回事儿了。领导说咱这做法也是引导夫妻恩爱的措施嘛,阿文说那是那是,看着媳妇儿那儿遭罪就觉得该好好对人一辈子才行。领导说医院要扩建“家庭分娩室”正缺资金呢,大作家能不能写点儿东西号召号召社会赞助,阿文说成成,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该做该做
走廊上又有个妇人哼哼,阿文回头瞄了一眼门口儿,看见两个护士扶着写书那寡妇姐姐晃过门口儿。阿文回头跟我说,那寡妇也要生了?呕可不要生了嘛和你前后差不多的日子,我说阿文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怎么就象你种的一样!阿文说别别喈,孕期检查不是赶巧碰见一回嘛,哎那寡妇还一人儿来?那男的可真丫不是东西啊!我说老公人那寡妇姐姐满城里就你一亲人耶,别装没看见,呆会儿再申请去回分娩室吧,阿文说你别刺激我,不是自各儿心上人叫我去去看人生孩子,简直一恐怖电影儿!
儿子贴我怀里,我激动的浑身发热。我看着儿子娇嫩的小脸儿,长的跟阿文一个模样儿,这份儿兴奋哦!从此就有两个男人爱我喽!
我把奶头儿塞儿子嘴里,小家伙一吸,我从胸口里往外猛涌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