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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年前我嫁了,年也过了节也走了的光景儿,我就有了。
阿文同意要一孩儿,过了二月二就自各儿主动暂停了烟酒嗜好,说要为孩子攒个优良种子,然后就没完没了和我磨叨,说需要我和他一块儿使劲儿。他听说俩人儿一齐使劲儿就能有机会弄出个“龙凤胎”来,阿文特想叫我一齐生出俩儿,一儿一女。我说阿文我尽量成全你,要是奶喂不及什么的你也得胸前挂一奶嘴儿冒充孩儿他妈了就。阿文说成,要真能如了愿,他愿意弄一塑料口袋装奶,时刻放胸口儿那儿保温,再设计个形象的乳房,给孩子来个以假乱真。提孩子的事儿阿文就笑,高兴着呢。我俩也真折腾了不少日子,阿文翻着书本学招法,招招式式的和我做比成样地弄,弄的时常大汗淋漓的。阿文说这造孩子比写书还难,脑力还得加体力!
我犯了几天恶心,阿文却乐的合不拢嘴儿了。果不然我是怀上了。小曼的同学是一妇产科的大夫,被小曼拉着来我家给我看身子骨儿,然后告我有了!阿文一跳老高,急问人家大夫是一个还是俩儿,被小曼的同学深白了一眼,训斥阿文异想天开。
关于“龙凤胎”的幻想很快破灭,倒也没扫我们什么兴,反倒安心了。大概是想了好些工夫生双胞胎的梦,如今被科学给指明了方向,心里感觉肚里的孩子简单了不少。其实是数量上简单了,反应可没简单,我照恶心照吐直到头三个月过去才安生。
接着说阿文的故事是因为有个原由,我挺着个肚子时常得去医院检查检查,阿文忙归忙,但还是跟着我去了一次妇产科,可唯一的这一次,却给阿文弄出好多惊讶来。
城西写书的那寡妇在妇产科被我们遇上了,寡妇也挺了肚子了。阿文把张开的下巴颏自各儿用力给兜上,眼神儿里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惊讶。寡妇怀上了都,寡妇没再嫁人,还继续写着祖辈儿上的风流韵事来着,可寡妇自各儿怀上了。阿文结巴结巴地问人家“您这是”他指人家寡妇的肚子,指了一半儿又抽回来手,怕电着似的。寡妇讪笑着,脸儿也红红白白的难看,大概羞过劲儿了,眼圈儿湿了。我拉阿文不让他瞎问,这样问叫人栽面儿。可阿文好奇,作家就这德行,阿文可能觉得寡妇有戏,想开发出些故事来成全他小说家的瘾,就还想结巴着问,我终于按奈不住,掐了阿文的手,把阿文掐的一激灵。寡妇恢复从容以后,就指走廊上的长凳示意大家坐下,阿文就巴不得这样聊点儿什么,结果就都坐下了。医务人员和别的看病的人从前面走过走来的,都愣神儿地瞧阿文几眼,阿文坐姿满挺立的,可左边坐一大肚子,右面也一大肚子,好像少见这样的场景儿,算奇观了都。我怕别人误会什么,紧忙儿拉阿文一只手揽怀里,及时表现一下这阿文是我的。
寡妇终于哭出了眼泪。这女人挺美的,但哭相极差,看着她哭人往往不会跟她难过,而容易要出手想帮她止住抽泣,快点儿叫她那俊脸儿复原。阿文也好像受不了寡妇的脸,耐着性子安慰寡妇别难过先,讲出来什么委屈先。
寡妇委屈。她跟了杂志社一主编,跟了不多次就恶心呕吐反应上了。阿文这些方面不敢问什么情节,我问。婚后我说话大方多了,嘴也没门儿没锁的遮拦。我埋怨寡妇姐姐怎么就不留神,现在各项防范都有,怎么就轻易叫种子发了芽儿。寡妇说自各儿带着环儿的,也不知道怎么那环儿就掉了,遗失了,不见了,和人家大夫犟了好久说是带环儿妊娠,大夫给电子的手工的检查了一大气,回头告寡妇“您那地方没环儿,孩子倒溜光水滑儿的”寡妇迷茫起来。这寡妇孤独的太久了,突发了留下孩子的念头。那主编是个半大老头儿,老婆孩子都有,不可能娶寡妇,连“二奶”都轮不到寡妇。于是寡妇犹犹豫豫耽误着工夫,耽误到快六个月了,那孩子开始在肚子里不老实了都,寡妇再没了扼杀的决心。
寡妇说,有个小孩儿做伴儿生活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做母亲的愿望她抑制不了,今后的生活她开始不怎么琢磨了。但寡妇说一个寡妇当了个单身母亲,和孩子艰苦地、顶着压力地过日子,这样是不是更能是写大部头儿的料?阿文下意识点了下头儿,但马上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寡妇这最后一句话把我给立马儿弄恶心了。我想骂了我,我想骂你这丫——你这寡妇怎么能想这样缺德的经历,自各儿怀上了野种儿,还要把这当素材给树碑立传了,这和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真丫没区别啊!我可能表情不对劲儿,可能是自然流露了我,可能白了寡妇一眼了,阿文用手儿勾了我一下。寡妇敏感着呢,挺了挺肚子按了按腰眼儿,把眼神儿自各收拢回去,自顾抚摸肚子。
大夫喊号儿,寡妇50号我52号,大夫一齐喊仨人儿,我说哎该我们了,寡妇紧张激动地起身,没留神就闪了一下,阿文手疾眼快的忙给搀住,寡妇就势依靠了阿文往大夫那屋走。我泛起股酸水儿来,怪阿文也不是不怪他也不是,那时我眼神儿里一准儿有哀怨失落什么的,阿文看见了,回头又要搀我,我就给阿文笑了笑,装回大度,告阿文你快扶住那(寡妇)姐姐,可别叫她闪了腰。
大夫误会了。本来门口刚才我们那么坐着就给大夫们看见了,这回人阿文搀着寡妇进门儿,大夫就一直要阿文给弄床上去,并且还“您帮忙,把裤子给您媳妇儿脱了吧”阿文摇头跟拨浪鼓似的,说不不大夫,她这裤子还是您给脱得了,大夫没马上明白过来呢阿文就回头奔了我。我这心就猛跳了几下,跟谈恋爱那光景儿差不多了都。
阿文从没进过妇产科,初次进来阿文他表现出紧张,他跟我说他得出去等着,我还没点头儿却过来一男大夫跟阿文说话。男大夫戴口罩儿,看不见鼻子嘴巴,就用那诚挚的眼睛看阿文。“哎呀这不是阿文老师吗?”“哦您是谁啊?”“我听过您讲课来着,4月份您讲小说语言,军工礼堂那回。”“哦,是有这么回事儿。”“老师您还写着呢吧?”“还写,不写怎么吃饭啊,眨眼儿这孩子就出世,不写怎么养活这宝贝儿啊。”“老师您这些年儿没少写,作家都发财了都,您的书还畅销着呢!”“嘿嘿,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哦,您忙,我出去吧,这儿我呆着不合适。”“没事儿,您陪您太太坐这儿,就好就好,那位下了床就临您了。”
阿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忍不住还用眼角儿瞄里间儿那床。阿文好奇,有些脸红心跳。寡妇那床外拉着帘儿,对面那床可没拉严实,看不见那“51号”的头脸儿,可光溜溜的大肚子及肚子以下部分都依稀可见。刚才那说话的男大夫戴着手套给那孕妇摸,拿一皮尺量“肚围”弄一听诊器放肚脐儿那儿蹭。阿文就又张开了下巴颏合不上了,他对我悄声说怎么弄一男大夫摸来摸去的啊,那就是说那叫我老师的爷们儿等会儿就这样摸你吧?我说人是大夫啊,人天天摸,关键部位还得时常看看呢。阿文脸色不好看了,阿文小声嘀咕说这孙子叫我老师叫的满甜的,丫这面儿叫着老师那面儿就扒拉老师的媳妇,这孙子该抽了都!我赶紧摇阿文,说老公你别这样耶,那可主治医耶,上手儿就知道咱儿子头冲哪儿的主儿,你别邪性,人大夫那儿只有病人没有性别。阿文说那他天天看丫就不想别的?我摇阿文摇的厉害,说你别缺德了你,人自各儿有媳妇儿的。
寡妇检查的快,提着裤子出了帘外。寡妇可能刚才闪腰了,走动几步手就护了腰眼儿。阿文站起来说哦您完啦?就没伸手扶她。阿文这一刻心里放不下我,一准儿觉得那大夫要把他媳妇儿怎么样来着,就紧张起来,就拉着我手儿不放。阿文一紧张手指头就攥的紧,这会儿就紧。我小声叫阿文去扶一把寡妇,阿文不情愿,回眼瞅我说这叫什么事儿!但寡妇脸色苍白流露凄惨,阿文心就动了动,迎上前去了。
阿文对寡妇说我扶您出去吧,寡妇点头说多谢,说她觉得这城里就阿文一朋友,一哥们儿。寡妇爱动情,说着说着又有了哭的意思,阿文赶紧忙儿给她噎回去了,阿文说您别老煽情了您,医院里怎么可以胡乱抒发?寡妇瞧了眼阿文,没再抒情。
我得上床,得脱裤子,阿文送寡妇出诊室的门儿,回头要告我什么话似的,那表情复杂得一塌糊涂。男大夫忙说阿文老师您放心,我给您太太好好看,说的阿文还没出门儿就一抖落。我忙说吴大夫吴大夫我自各儿能脱也自各儿能穿,您就给看看就行别帮我忙活。大夫捋捋手里的皮尺,说您脱您脱,您慢慢脱。
大夫是文学青年,摸着我的肚子和我大谈阿文的作品,说阿文有些作品心里描写淋漓尽致,也有的含蓄的叫人懵懂。我说阿文写东西都有点儿原型,没准儿今儿个他第一次进妇产科就能弄出来个故事来,那出门儿的姐姐就满身故事呢。大夫赶忙儿说哦我知道那女人有故事,那女人先头儿是一老头儿给领来的,到后来老头儿就不见了,没人陪着来了,那凄凉劲儿,大伙儿猜她是给人做二奶了,再不就是让人老头借她个肚子留根儿传种儿了。我说不是,是那姐姐自立,要独自抚养一孩子。我说大夫您手轻点儿,您外头摸我儿子里头踹,我这肚皮被夹攻不得劲儿。大夫说您这儿子可真不老实,眼看着给您肚皮儿上弄一包出来,这孩子长大了能练武了都。我说不喈,这孩子长大叫他学他爸爸,写书。
我下床起身穿上裤子往外走,大夫说我扶您出门儿我说谢您我自各儿能行。出门儿我惊呆那儿了我,寡妇和阿文抱那长凳上,寡妇哭出声儿了都,阿文满脸别扭,松开也不是搂着也不是。大夫送我出门儿看个满眼,惊得大夫连口罩都掉了。大夫特聪明那种,几步就赶到长凳前问长问短开了,大夫嚷嚷哎呦大嫂您这是怎么了您?您的孩子不是挺好的吗?您这委屈劲儿,您别搂着别人的老公诶,人阿文老师可是有主儿的内,人媳妇儿就这儿内!阿文借机逃脱出寡妇的怀抱,已到中午,医院走廊上没几个人了,但阿文还是满脸不自然,连走向我的勇气都减了一半儿。我说阿文你过来,阿文怕我急眼,夸张地用表情表示自己的无辜,我一把搂过阿文,半开玩笑地对他说,我怎么觉着她那肚子里的孩儿象是你的?阿文急了,可没我的事儿!我可养不起俩孩子,你别为难我!我说你不是想要一“龙凤胎”吗?这也差不多呢。我憋不住笑了,阿文看我是没正经的了,就抬了手说你说你再说我抽你丫挺的!我说阿文你这丫挺的你搂人家别的女人你!
寡妇姐姐仍然凄惨地扶着自各儿的腰眼儿走了,大夫心眼儿好,给用手机叫了辆出租车在大门口等着。寡妇回头叫我们一起走,阿文连忙说不不,您走吧先,我和我媳妇儿要逛大街哩,您走吧先,慢走您那。临了儿寡妇姐姐回头问阿文,阿文,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阿文说您打您打,手机常年开着呢。
没逛大街,阿文时间紧,我也腿脚不便,我们接着也叫车回家。大夫和阿文客气,说阿文老师有时间看看我的小说给指点指点,阿文看见大夫就马上想别的了可能,驴唇不对马嘴了,阿文问大夫,您,您把我媳妇儿怎么了你?大夫愣神儿,又马上反应过来了,说阿文老师您媳妇儿您孩子都好好的,给您媳妇儿检查十分十分简单,下次来连裤子都不用脱了,妈妈和孩子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今儿个给阿文弄毛了。阿文心里乱起来了。车上也不怎么说话,说话就是问号,他问那妇产科怎么可以用这样年轻的男大夫,他问那男大夫都摸我哪儿了,他问那寡妇怎么就脆弱起来了,怎么就不要脸了。我说阿文咱顺道儿找小曼玩吧,和她说说叫她那当大夫的女同学给咱做家庭孕期检查吧,那丫头手艺也不错,那丫头可是个女的内。
睡觉时我把肚子高高挺起,阿文贴上听。阿文说其实什么也听不着,很平常嘛。正这时那小胎儿又踹了一脚,正隔肚皮踹他爸爸脸上,把阿文给踹的哎呦一声儿!阿文高兴,但还是犯着神经,他顺着我肚皮往下摸,边摸边问那男大夫是不是摸这儿了是不是摸那儿了,直到给我弄出来痒痒肉儿来,我嘻嘻嘻笑个不停。
我问阿文那寡妇的故事是不是特“琼瑶”阿文说她那故事的根儿就特恶心,可惜了那无辜的孩子了都。我说文文要不咱领养那孩子?听大夫说那寡妇的肚子里是个女孩儿耶,咱要过来也算咱生了“龙凤胎”了不是?阿文说你这娘们儿真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