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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六个月的产假结束了，又该出去工作了。好在因为在出版社做编辑，可以把一些工作拿回家来做。就在小丫整整满六个月的这一天，她自己能够稳稳地坐住。小丫，坐在床上，怀抱着彩色的玩具，欢快地笑着。这是女儿成长的一个飞跃，看着她的欢欣，第一次那么深刻有了做妈妈的骄傲。今天还是我和他结婚三年的纪念日，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中，在婚姻中过去三年了。他打来电话，约我中午去一家西餐厅。把小丫交给保姆，匆匆来到餐厅，屋外艳阳高照，而餐厅厚厚的窗帘，将餐厅隔绝为一个昏暗的世界，灯光散着温馨的光线，一个长发的女孩子，坐在餐厅一角的钢琴前，弹着一曲很熟悉的蓝色的爱情，音乐在空气中慢慢地飘荡，搅动起我内心层层叠叠的涟漪。正在等待我的他，就在餐厅的一个角落，还是不敢认真去打量他，不能不承认，一种距离还有一种陌生就在我们中间。
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恬淡，而又带有一些冷淡。很长时间了，她一直在小丫身边忙碌着，世间所有一切好像与她无关。我的心里一直被一种焦灼占据，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打破了从前距离的约定，想要真正而完全地拥有她，拥抱她到没有距离。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静。是楚云打来的，像是有急事，声音很急促。对面的她敏感地向我用眼神打了声招呼，想要站起身。突然，我厌烦了很多事情必须自己单独面对，想让她留下来。我的手伸出去，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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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结婚以后他第三次这样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自从雷的逝去远走和小丫的降生以来。对于生活，我内心里不在奢求什么了，生活中还有一些东西远比爱情开放得更灿烂，不知道美丽的爱情还会不会来，但是我的心头溢满了关爱和责任，让我每天旋转着、忙碌着。在他飞快而来的紧握中，似乎早已昏沉的心一阵悸动，从前湮没在记忆灰尘中一些渴望，竟猛然扑面而来。我重新坐回座位，心里一阵慌乱，他平静地回答了一声“好的”后，放下电话。平静地告诉我：
“是楚云打来的，她一个星期后要和她的未婚夫去瑞士。丫丫需要和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
“嗯”她答应着，没有再说什么。窗外已经是盛夏了，艳阳下的每一个女孩子是一副很美的风景。对面的她由于劳累，略显一些憔悴，她的皮肤还算白皙，眼睛依然美丽，只是不知道眼睛里藏有些什么，掩盖了所有的心事。纤长的手拿着勺子搅动着咖啡，咖啡应该早已凉了。那个长发的女孩子还在陶醉地弹奏着蓝色的爱情，女孩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在略微冰凉的音乐中火热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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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小丫的婴儿房腾出来做丫丫的房间，重新简单地装修了一下，换上了新的墙纸。不知道这个从未近距离谋面的小女孩是不是也有着粉红一般的心事，我还是为她小心地选择了一种淡淡的，近乎看不出的绿色的墙纸，一套白色的，边缘镶着绿色的简单的儿童家俱。 还为丫丫准备了我送给她的礼物：两本书，女孩是天赐的和我家有女初长成；还有一套淡粉色的睡衣，一起放在她的床上。这次生活给予我的，虽然不能说是一次挑战，但终归和从前有所不同，心底总是免不了浮现出一些不安。
属于丫丫自己的家已经破碎了七年了，不知道我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幼小的心灵是怎样在破碎中生活的。丫丫的眼神总是谦恭的，好像是害怕泄露一些什么似的，让你永远也无法捕捉。在我注视她的时候，她总是把眼睛挪向别处，每次看到她漂移走的写着无奈的、着着幻想眼神时，心里总是感到说不出的痛。接丫丫时，丫丫就和楚云在家里告别了。楚云说，半年以后她会回来，希望丫丫想妈妈的时候，可以随时给她打电话。楚云泪雨雨下地紧抱着丫丫，不肯放开，丫丫抚摸着妈妈的头发，沉静地没有表情，什么也没有说。带走的行李是丫丫自己收拾的。从丫丫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和楚云就常常在丫丫面前无话可说，丫丫好像一直在温驯地受着生活的摆布，但是却总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声无形的有力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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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无意见到丫丫时，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现在出落得楚楚动人，有了一点少女的模样了。他带丫丫进来的时候，丫丫客气而冷淡地叫了我一声阿姨。其实我曾经接过很多次丫丫的电话，电话里从来没有过对我的称呼。我们在丫丫出奇的平淡和冷静中显得有些尴尬，只有小丫在保姆的怀里，冲着丫丫不停地兴奋而欢快地叫喊着什么。丫丫看了一眼小丫，眼睛不经意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后，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把还是孩子的她自己骄傲地孤立起来，留下我们，面面相觑。
我有些害怕丫丫的安静，来了几天了，基本上听不到丫丫的任何响动，安静走着，除了简单的回答，从来什么话也不说。我可以感觉到她内心不安而略着些痛苦，而我却又在那个孩子面前无能为力。时间总是在僵持中缓慢的流逝，只有小丫在无忧无虑中，一天一天长大。小丫是一个快乐的婴儿，常常因为高兴而大声地笑着。小丫只有在吃饭时才能见到丫丫，每一次见到丫丫时，小丫清澈的，充满着崇拜和爱慕的眼神总是落在丫丫的身上，我才发现，这两个孩子竟然有着一摸一样的眼睛，但是眼里的东西却又是多么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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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地对待着丫丫，越是小心，越被她排斥得更远。我送给丫丫的书和睡衣，丫丫一直没有动过，一直冷淡地被放在她床头的小柜子上。我突然感觉，这样谨慎小心地对待丫丫，反而是在拒绝她融入我们的生活。送给丫丫的书，我帮她放在了她的书架上，衣服放在了她的衣柜里。吃饭的时候，有时会向他打听楚云的消息，接到楚云的电话时，我会大声叫着“丫丫，来接妈妈电话。”生活中，只有这一些尴尬和无奈，把它摆置出来，让大家都看到，不应该隐藏。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又一年的春暖花开。丫丫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虽然还是很安静，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小丫快要一周岁了，已经可以蹒跚走路了，最喜欢跟在丫丫的身后，做丫丫的小跟屁虫。在小丫面前，丫丫像是一个成人似的照顾着妹妹，却从来不和小丫一起玩。小丫生日的前一天，正好是周末，她让保姆回家休息两天。她说，想在明天一家人单独呆在一起。保姆离开了，她忙碌着做饭，没有时间陪小丫了，照看小丫的事情她交给了丫丫。丫丫答应了，在我们卧室的地板上和小丫玩着玩具。我和她在厨房里，这是她安排的，不让我掺进两个女儿当中去。小丫，什么事情都似懂非懂，正是好玩的时候。这是他们姐妹第一次那么长时间的待在一起，小丫出奇得很乖，两个人，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动静。突然，卧室里传来了两个孩子的笑声，丫丫的笑声很谨慎，但是还是在笑着，我和她一时惊呆了，互相望着愣了半天。这是丫丫来这里住的第一次笑，虽然没有在我们眼前，也足够让我们满足的了。她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而孩子们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传来。
17。
今天带着孩子在海边疯玩了一天，春寒料峭，春天的暖意还没完全占据着空气。去海边游玩的的人还是很少。海边的风太大，风筝反而放不起来，不断地在低空中摇摆地翻着跟头，反而让孩子们更加开心了。小丫，滚倒在沙滩上，不断地大声笑着，丫丫也笑着，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身边。丫丫，在今天看着像是一个小孩子了。我并不相信生活给予她的伤害会愈合得无影无踪，但是，伴随着她的成长，可以历练出她的韧性和坚强，将伤害隐藏，不再影响到她的将来。
今天很累，小丫回到家中就睡着了。我在阳台的摇椅上，点着一支烟。她和丫丫就在客厅，看着今天刚买的卡通动画片的光碟。她坐在沙发上，丫丫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大包薯片，眼睛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窗外的月亮很亮，但不是满月，本来圆圆的月亮，有着一角的欠缺。寒意还没有完全褪去，但是园子中的树木已经生长出了绿意，即便在幽暗的月光下，还是可以感到生命的气息。生活中没有完美的时刻，有时陷入迷雾一般，根本弄不懂什么是生活。但是，我们应该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所有的泥潭都一定可以度过。月亮残缺着，还是给夜晚带来了迷人的月光，笼罩着夜色中的千万个华灯下的人家。手机的铃声响了，是楚云。楚云说她一星期后回国，但是不久还要走，这次是在国外定居，想把丫丫一起带去。我没有说什么，有些事情不能也没有必要马上作出决定。我这个父亲眼里的丫丫，一直是一个有主见的小女孩，她自己的生活，还是由她自己来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