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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雪下了又下，树绿了又绿，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生命在匆匆的脚步声中走过。
云飞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令她悲痛的日子。那些沉重难言的伤痛，就像是千万只手抓她的心，心头被抓的伤痕累累。她的心里常常笼罩着一层愁云，袭过一阵阵揪心的疼痛。从夏海涛的那封信里，云飞读出了许多忧郁，许多伤痛，还有数不尽的无奈。她试图去理解他，试图去原谅他，也试图不去想念他。可是，为了他，云飞不知道多少次从睡梦中哭醒，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坐在黑夜中苦苦的等到了天亮。
云飞是个文静娴雅的姑娘，在她那温文柔弱的外表下，却有着一副倔强的性格。她将自己的痛苦和疼痛隐藏起来，每当心灵的伤口流血的时候，她会悄悄地吸吮着，甚至在外婆活着的时候也从不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来。
这一切并没有使云飞从此消沉下去。
云飞喜爱音乐，天生了一副清脆甜美的嗓音。她弹的一手好钢琴，这完全要归功于从小养育她长大的外婆了。解放前，外婆的娘家在这个海滨城市有些名气，大户人家的千斤小姐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琴棋诗画样样精通，是个誉满小城的才女。云飞从小受到外婆的熏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能拿的起，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弹钢琴和唱歌。
云飞常常沉静在音乐中，她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了音乐，把自己的梦幻寄托在了琴声之中。白天，她在幼儿园教小朋友们弹钢琴和唱歌，晚上，她常常熬夜熬到很晚，沉迷于音乐创作之中。云飞把自己的那不能施怀的心情，对往事追忆和对旧人的思念全都转化成了歌词，然后谱上曲，一遍一遍的弹，一遍一遍的唱，直到她满意为止。
云飞完全沉寂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尽管这样，也没有能阻止她对夏海涛的思念。她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把那段令她沉迷的恋情，把那段令她永生难忘的痛苦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二）
云飞在平静中度过了她的二十四岁生日。
透过凛冽的寒风，云飞又感受到了熏的醉人的暖风，春天又渐渐地回到了云飞的心中，笑声也飞回了云飞的小屋子里。
这一切都要从那次带小朋友去舰艇参观开始。开始是从一个芳菲正浓的夏天，结束也是在一个闷热的喘不过气来的夏天。
八一节到了，幼儿园和附近的驻军部队开展军民联欢，云飞负责节目的编排和指导，除了小朋友们的节目受到官兵的热烈的掌声以外，云飞用钢琴演奏的斯特劳斯的圆舞曲蓝色的多瑙河那样富有表现力。她的手指弹出了最诱人的旋律，深深的抓住了人们的心，她弹奏的清晰，细腻，只一小会，就把人们带到另一个境地。那蓝色多瑙河的水惹人心醉，滋润着在坐的人们每一个干渴的细胞，好似清清凉凉的水滴飞溅，竟能看的见那水滴湛蓝湛蓝的颜色。
云飞如痴如醉的演奏着，不知不觉的被那幽深莫测的多瑙河的涌起的浪花所陶醉。这一刻，心情随着乐曲起伏，超然物外的神情在演奏钢琴的手指间得到了爱抚，那轻松欢快如春天般欢乐的千朵万朵的浪花一直蔓延到了十个指尖；这一刻，云飞静静的闭上了双眼，让每一个音符唤起了周身的细胞，沐浴在蓝莹莹，细濛濛的世界里，眷恋在一个蓝色的梦境里。
当最后一个音符凝固在空气中，场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联欢会结束后，云飞带领幼儿园的小朋友等在码头，他们破例的被允许登上舰艇参观。
码头上大大小小的军舰安然的停泊在岸边，草绿色的舰体上红色的“八一”两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着亮光。蓝天白云下，凌空飞舞的五星红旗迎着海风，那耀眼的红色招来了无数只展翅飞翔的海鸥绕着它久久不肯离去。
云飞一手牵着一个小朋友的手，一手拢着被海风吹乱了的长发，极目远望，天水一色，海水像天空一样的蔚蓝，一样的明净和安详。那景色美极了。
从栈桥尽头的军舰上走下一个军人，高大结实，两道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着刚毅和智慧的光芒。
他刚刚踏上码头，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整理了军装，大踏步的向云飞他们走了过来。他那走起路来胸脯挺的笔直的样子，一看就是标准的军人的姿势，小朋友队伍里骚动起来，他们都齐声的喊起来：解放军叔叔好，解放军叔叔好。
那个军人满面微笑的来到云飞的面前，双脚一并，行了个军礼，声音洪亮的说：“208舰付舰长高山向白老师报到。”云飞虽说从小生长在军营里，但正儿八经的受军礼这还是第一次，云飞浅浅柔柔的一笑，脸上倏然掠过淡淡的红晕。
高山带领着这支特殊的队伍登上了208舰，所到之处，孩子们总是唧唧喳喳地问个不停。参观结束后，战士们端上西瓜，苹果和大鸭梨来招待这些小客人，高山和云飞闲聊起来。
“白老师，你的钢琴弹的真好！你演奏的蓝色的多瑙河真是太精彩了。”
“演奏的不好，你太夸奖了，舰长。”云飞说完，宛然的一笑。
“真的演奏的很好，蓝色是我们水兵的幸运颜色，我们都喜爱蓝色。就像我们的大海，我们心系大海，假如有一天不能出海，不能感受大海的恬静和温柔，不能枕着蓝色的海浪睡觉，我们都会觉得心不塌实。”
一丝微笑掠过了云飞的唇间，随后，她吃吃的笑了起来，笑的那么甜，毫不做作。
高山见云飞那么开心的笑，自己也跟着“嘿嘿”的傻笑起来。
云飞心里暗暗琢磨：“看不出，这些当兵的还蛮有柔情，还很有情调的。”
“我也喜欢大海，喜欢它有着宽阔的胸怀，它能包容一切。另外，从我来到这个城市尤其喜欢看落日晚霞，很美。”云飞转向高山继续说道：“其实，用美这个词不足以表达它的绚丽。”
“白老师是哪里人？”高山问道。
“我七岁的时候从南京来这里的。”
“哦，真巧，我也是南京人，我们是老乡呀。”高山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来，握握手吧。”高山伸出了手。
云飞瞧着那满脸孩子气笑容的高山，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随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高山轻轻的握了一下云飞的手，又继续的问道：“为什么来这个城市呢？”
云飞犹豫了片刻，眼睛红了，微微低下头说：“我妈妈生弟弟死在手术台上了，我外婆在这里，我是跟外婆长大的。”
听到这里，高山半天没有说话，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云飞被高山看的有点莫名其妙，心里有一丁点不高兴，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邹了邹眉头说：“舰长，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参观了？”
“等等。”高山用一个手指头指着云飞，脸涨的通红，激动而又犹豫不决地说：“你？你是不是丫丫？”
血液从云飞身体的大小血管里涌了出来，一起涌上了云飞的头顶。云飞感觉头脑里“嗡”的一声，一阵晕眩，脸色红一会白一会，她激动的问道：“你...你是...？”
“丫丫，你真的是丫丫？我是高小山，就是你小的时候叫过的小山哥哥呀！”
“你是高小山？你是小山哥哥？”
丫丫是云飞的小名，是妈妈生她的时候给她起的。
云飞是个不幸的孩子，在妈妈的肚子里只呆了七个月就急匆匆的出来，赶上了文化大革命的头班车。刚刚出生的云飞虚弱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呀呀”的干叫了几声。当妈妈第一次抱起云飞，亲吻着她那细腻嫩滑的小脸蛋时，一边流着泪水，一边说：“我可怜的女儿，我的小丫丫。”从此，丫丫就成了云飞的小名了。
七岁时，云飞来到外婆家，外婆不喜欢叫她“丫丫”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叫过她的小名。当她听见高山叫她“丫丫”那种儿时的亲切感觉又回来了，记忆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云飞的眼睛红了。
云飞和高山是从小的朋友。他们两家同住在军区大院最南边的那座红楼里，同一层，门挨着门。云飞妈妈去世后，爸爸工作忙，云飞几乎是在高山家长大的，吃和高山一个碗里吃，睡和高山一个床上睡，情同手足。高山的妈妈总爱抱着云飞，荡在怀里，哼着那首古老的歌谣：“小白菜呀，点点黄，三岁两岁没有娘......”高山妈妈泪流满面的亲着云飞那俊秀的小脸蛋，云飞不明白这歌为什么会让阿姨流眼泪，但在高山妈妈的这首歌里，云飞睡的是那么的安稳那么的塌实。高山妈妈喜欢云飞胜过高山，好多次惹的高山嫉妒的嘟着嘴老大的不高兴。云飞是个可人儿，谁见谁爱，小嘴也很乖巧，在小山面前叫两声“小山哥哥”高山也就“尽失前嫌”乐呵呵的叫着“丫丫妹妹”没事了。高山妈妈高兴的认云飞做了干女儿，她给予云飞的是不同寻常的母爱，云飞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中逐渐的长大了。
高山和云飞相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妈妈从南京接来，云飞见到了分别将近二十年的高山的母亲，委屈的忍不住的抽泣起来，妈妈搂过云飞，只叫了一声：丫丫，我的好孩子！然后，泪水夺框而出，沿着她那痛楚的脸颊滚了下来。高山站在旁边，鼻子一酸，赶忙转身走了出去。
（三）
云飞仍然沉醉在她的音乐创作里。自从有了高山，云飞有了更强烈的创造欲望，那飒飒作响的树叶，那暮色中晚祷的钟声，那阳光下飞起飞落的鸽子都可以成为她创作的源泉。她写蓝色的大海，她歌颂海军战士，她再现海鸥展翅飞翔，这一切一切都使的她的生命焕发出异彩，再一次走向了成熟。
高山经常出海执行任务，当他闲下来的时候，就会上岸来看云飞。在云飞的那幽静的小院子里，高大的枣树下放着一个有着淡黄和浅灰图案的大理石小桌，桌旁放了四张高靠背的软椅。这是外婆活着的时候每天看书喝茶的地方。
云飞和高山经常坐在那里谈天说地。高山喜欢拉手风琴，红河谷是他最喜爱的曲子。每当红河谷那忧郁而又哀婉的曲子回响夕阳西下的傍晚，云飞总会手托着下巴，满脸微笑的看着高山，听着随着他的指尖流淌出来的摄人心仪的旋律。他尽情的演奏着，苍凉，悲壮，分离和思念，如白云漂浮而过，如微风轻拂竹林 。云飞震惊，震惊他娴熟精湛的演奏技巧，更让云飞惊讶的是，一个军人，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一个音乐的门外汉在艺术表现上竟然如此的副于感情，在技法处理上又是如此的浪漫。云飞明白，也就是有了这种情感，有了这种浪漫，才能给以这首曲子最深最深的内涵。
每当一曲终了，高山总爱裂开大嘴，哈哈一笑。那笑，极有感染力，逗的云飞也跟着笑了起来。
面对这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军人，云飞心乱了。自从五年前夏海涛离开了云飞，云飞是第一次开启感情的心扉，她犹豫，彷徨，她爱，但她又不敢爱，她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但不能自由自在的爱。她的内心充满了惆怅和伤痕。
终究，爱情之神还是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旁。
春天随着花红柳绿的飘落走了，夏天挟带着暖风蝉鸣一路的歌声跳跃的走来了。
为了庆祝云飞一首蓝色的魂荣获了第四届歌曲创作最佳新人创作三等奖，云飞邀请高山去吃饭，饭后他们沿着尖角湾那长长的沙滩散步。
日头渐尽，黄昏迈着轻巧的步子慢慢的走来。夕阳余辉毫无吝啬的撒在了大海上，海水被落日映成了红色，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副绚丽无比的画面，温柔的暮色笼罩着大地，也笼罩在云飞和高山。
高山停下脚步，向身旁的云飞羞涩而又坚毅的伸出手来，眼睛盯着云飞狡猾地一笑，说道：“我们能不能够牵手？”
云飞楞了一下，随即，一屡羞涩侵上了云飞的心头，一双大眼睛露出纯朴的笑容，没有说话。随后，云飞慢慢抬起她那洁白纤柔的手。
年轻的灵魂向爱屈服了，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两个年轻人的心。清朗的月圆之夜，海滩上留下了两对长长的清晰的脚印，风轻柔的飘过，仔细听也听不见情人的低声絮语，只有渐渐沉睡的大海在潮起潮落中发出轻轻的酣声。
一个冬日的午后，天气异常的冷，北风凶恶的嘶叫着，从地上卷起了干枯的树叶，扬起漫天的黄土烟雾。那几天云飞感冒休息在家，从结了窗花的玻璃窗中，云飞看见了高山。
高山进屋后把炉火烧的旺旺的，顿时，房间里暖流肆溢。
高山笑着靠近云飞坐了下来，房间里温暖如春，云飞的脸泛起了红晕。高山和云飞脸对着脸，离的那么近。男人的气息扑撒在云飞的脸上，她慌乱了，她迷惑了，她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
高山伸出了臂膀，用力的把云飞搂在了怀里。
“云飞，答应我，做我的新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云飞的心被一种复杂的情感交织着，即枯涩又甜蜜，即酸痛又舒畅。一种酸辛的滋味涌上了她的鼻尖，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由它沿着她红透了的脸颊倾洒在高山的胸膛。云飞没有说话，只是把埋在高山胸前的头点了又点。高山捧起云飞的脸，轻轻的吻着，吻她的眼睛，吻干了她的泪水。
（四）
云飞爱高山，爱他的憨直，爱他的热情，爱他的温柔，爱他的智慧，更爱他那军人的气概。
云飞总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八一”建军节，云飞和高山结婚的日子。军人的婚礼热闹而又简单，当朋友散去，高山拉起云飞的手，他把云飞搂在怀里，顺手解下了盘在云飞头上的发结，一袭乌黑光洁的美发像黑色瀑布似的从云飞的头顶倾泻而下。高山捧起云飞那文静白皙又略带稚气的脸，仔细的打量着，云飞像玉石般的脸庞上早已飞起朵朵红晕。高山凑近了她的红唇，狂热的亲吻起来。
云飞感觉到高山身体里熊熊燃烧的火，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着，云飞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世界在这对新人面前消失了，没有了色彩，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画面，没有了棱也没有了角，一片混沌的世界，世界消失的干干净净的。一道蓝色的闪光冲破了黑暗，云飞被那道蓝色的闪光震撼了，大地在云飞的身下爆裂了，喷涌出灼热不息的岩浆，云飞被岩浆吞没了，带着她的兴奋，迷茫，痛苦的泪水被吞没了。
婚后的第三天，高山像往常一样出海执行任务。那天，临出门的时候，高山轻轻拥着云飞，在她耳边说：“你真美，我的小新娘了。”高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情不自禁的在云飞那两角微微上翘的小嘴上轻轻地一吻，然后用力的搂住云飞用颤抖地声音低声地说：“等我回来，我的新娘。”云飞宛然一笑，闭上了眼睛，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
云飞根本就没有想到，高山就此一别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的晚些时候，大片的乌云在天幕上汇集起来，淡一块，浓一块，乌云越积越多，翻滚着，涌动着，飞驰着。大海也失去了往日的多姿多彩，海水咆哮着，掀起的大浪蔽日遮天。远天雷声轰动，暴雨像深山瀑布似的狂泻下来，大海发怒了。
夜晚，云飞辗转反侧，心里默默数着的“小黑羊”已经有成千上万，这样，直到东方出现一片柔和的橘黄色，云飞才有了点朦胧。不知怎么的，她好象看见高山急匆匆地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云飞抬腿就追，可是那腿呀，好似陷进泥潭一样，怎么跑也跑不动。前边，高山跑向了大海，后边，云飞艰难的追。当高山隐没在大海上那腾起的雾霭中，云飞站在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她向着蓝蓝的大海飞了过去。突然，就觉得一阵疼痛“哎呀”一声，猛然惊醒。她的头撞在了墙上。
原来是一个梦。
三天后，舰队的领导敲响了云飞家的门。一艘兄弟国家的货运船只在大海上遇难，为拯救落水的船员，高山和另一名战士被海水吞没了。
云飞陷入了悲痛之中。
高山是云飞心中的那盏明灯，它被点燃了，那里燃烧着生命的奇光异彩。在高山的世界里，云飞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觉得，除了音乐之外，高山的笑声就是她的命运的节奏。她一直渴望有一天，他们一同走向那浪漫而又神秘的蓝色梦幻中，那里是他们的家园，那里有诗歌，那里有音乐，那里有蓝色的大海，还有连接大海的蓝蓝的天空。
然而，他却走了。云飞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熄灭了，云飞那蓝色的梦幻也被一场暴风雨荡涤的无影无踪了。
云飞那迷茫失神的眼神透出极度的悲痛，一阵阵难以抵挡的痛蹂躏着她的心，她觉得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那黑暗那使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像大山，像大海几乎要将她压死要把她淹没。那种痛苦是那样的深刻，那样的尖锐那样的刻骨铭心。
冰冷的泪水流进了云飞的心里，把支离破碎的心也给冰的透透的。
(五)
夏日的清晨，淡橘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点染着远山近水，大海一片寂静，海水轻轻地亲吻着岩石，沉寂在浪漫之中，海面上不时的浮着屡屡烟雾，海水自浅绿至深蓝，凝成一片。尖角湾一片寂静，从一条忙碌出海的小船上传来一阵阵俞丽拿演奏的梁祝，那柔美而又悲切小提琴声在海湾慢慢的荡漾开来，海湾里静悄悄地，静的让人窒息。
云飞望着眼前无边的大海，海面像一个小姑娘似的平静而又矜持，海水缓缓轻碰着云飞脚下的沙滩，好象在云飞的面前忏悔。云飞那含着无限忧愁的眼光里闪动着一丝丝的爱怜，面对吞噬她心上人的海水，两眼清泉，涓涓地在她那俊秀的面颊上流淌下来，云飞的眼泪像湿透了她双手托在胸前的那个兰色的木雕小船，那只小船，是高山一次出海时，带给云飞的礼物。
云飞面对着东方，闭上一双泪眼，在心里默默地，默默地：
“送你，我亲爱的：
踩着第一屡阳光我来为你送行，让阳光送你远行，让晨曦送你远行。此刻，大海也是那么的安静，它扫去了路上的尘埃，送你远行。
一直以为，可以终生做你的新娘，可以今生今世和你永远相守。也许是我太幸福的缘故，上帝不允许一个人拥有太多的幸福，他要把我的阳光，我的希望，我的笑声，还有你那甜美的沁人心田的情感拿去和大海分享。
亲爱的，今生今世只做了你一夜新娘，今生又留下了那么多的遗憾，我将期待来生。于是，我承诺，来生我还要做女人，只为做你的新娘，来生要做你一生的新娘。
我想让上帝把我塑成你喜欢的女人，有一双深沉清澈的眼睛，像一汪透明的春水，像夜晚晶莹的蓝星，如水的温柔，如海的湛蓝，还如夜的宁静。那充满笑意的双眸会温情脉脉地注视着你，拂平你心中的伤痛，开解你心头的忧伤，不要你寂寞，不要你茫然。那含情的双眸是你的锚地，更是你的港湾。清晨，它笑迎朝阳，看着你远远离去的身影；傍晚，它守侯着晚霞，翘望在你回来的小路上。那双稚气的眼睛里，有着太多的温柔，流露着动人的光芒，你可知道，那是两扇窗户，透出的是那心灵的灯光。让心灵的灯光，照亮你远去的道路，让心灵的灯光，永远不离你的左右，日夜陪伴在你的身旁。
我想让上帝把我塑成你梦中的女人，有一张柔嫩红润的小嘴，纤巧的嘴角，含着天真的微笑。那微笑，如天边漂浮的白云，如娇媚迷人的花朵。那微笑，荡起朵朵浪花陪伴在你巡航的航线上；那微笑，引来了翩翩翱翔的海燕盘桓在你的身边；那微笑，可以平复大海的波涛汹涌，扬起你起航回家的风帆。
我想让上帝把我塑成你钟情的女人，有一头自然飘逸的秀发。我把它梳理成你喜欢的发式，编织成两条蓬蓬松松的麻花辫，或是那随风飘飞舞动的长发，或把那秀发高高的盘起。你要知道，那一肩光洁柔软的屡屡青丝犹如你我的情思，长长绵绵；那黑丝璎珞似的发辩哟，是你我生死不渝爱的心结，丝丝相缠股股相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来生我还要做你的新娘。
我会用我灵巧的双手为你准备你喜欢的早餐，我会用我的辛勤去营造一个幸福的家园。陪伴你观海潮看晚霞，陪伴你巡航在蓝色的大海中，陪伴你走过我们的来生。
假如，假如来生我们还像今天这样错过，我会永远翘首在海边，为你唱那首“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假如，假如来生你的步履依然匆匆，我会牵起你的手随你浪迹海角天边。
来生我一定会做你的新娘，只因为，我的来生是为你而生！
亲爱的，在这清晨宁静中你是否听见缓缓的流水声，那是你我不朽生命的滔滔汩汩的音乐，是日月和星斗携带着生存的微笑急匆匆走来的脚步声。
亲爱的，让大海为你带来了一只蓝色的小船，让它载着我的爱，载着我的思念，载着我的牵挂，载着我的梦幻与你同行。让我们一起亲吻拥抱这个世界，让我们一起随着着蓝色的梦幻滚滚流逝，直到这个世界与我们的生命融为一体。
如草原如星空的大海呀
如牧歌如明月的小船呀
载着我蓝色的梦幻
默记着我永生永世的爱恋
曾经幻想你我的旅途遥远
可是人生的尽头就在眼前
曾经幻想着能在最幸福的时刻死去
而如今，你我却隔着两重天
随你归去
今生今世不说再见
期待来生，直到永远
永远永远爱你的 云飞 ”
云飞眼盯着小船沉默了，那静默中含着悲痛，忧郁，怀恋甚至还有着抑制不住的急切。云飞用手拢了一下被海风吹乱了的黑发，坚毅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大海。
忽然，云飞听到那首曲子，那首手风琴拉出的红河谷在一片静谧的海面上响起。那是一首轻柔平缓的乐曲，一首悲凄苍凉的乐曲，一首破碎忧郁的乐曲。它属于生属于死，属于今生属于来世，恍惚之中听着它呜咽着把那生命的火花熄灭。她看到了高山正微笑着向她跑过来，看到了在蓝色大海上两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云飞的眼泪流下来了，听着那熟悉的曲子，手捧着那蓝色的小船，透过泪眼，云飞看见了，看见那影影绰绰的远山后边，是一片明净的蓝天。
深沉的蓝，蓝的能滴下水来
2002。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