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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班到超市买菜,无意中听到一时尚女孩问那位卖菜的大婶:“什么是腊八?今天我的手机里怎么都是腊八的问候?”这位大婶随口说道:“连腊八都不知道,回家让你妈妈给你熬腊八粥吧。”待那位女孩走了,这位大婶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年前也就是这最后几天了。”听到这“最后”两个字,心里不由得一惊。
可不是一年中的最后的日子了么?按我们这里的习俗,到了腊八喝过了腊八粥,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过年。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三打烧饼祭灶过小年。然后家家户户就是清扫屋子采购年货盥洗沐浴,一直忙到年三十包饺子守岁迎新年。这二十来天也就是转眼即过,可不就成了一年之中的“最后”一段日子。
日子真的是过得好快。记得去年的年三十那天,我的一个学生来看我,我们聊到九点多钟。她临走的时候竟忽然调皮的说了一句:“老师,这可是今年我‘最后一次’见你了。”说完向我招招手,说了一声“再见”飘然而去。我知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她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可是,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莫名的伤感。
也许是人到中年,每到岁末年关,早已没有了小孩子穿新衣讨压岁钱的雀跃的期盼,却多了几分面对岁月匆匆流逝,却连青春的尾巴都拽不住的惆怅伤感。“岁月催人老”今日非昨日,今年非去年。这“年”过得是“惊心动魄”在惶惶然的无奈中又添了一岁。也只有到了这个年龄才体会到苏东坡那首东栏梨花“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中写到的那一份心境。旷达如苏东坡面对梨花乍开的阳春三月倏忽之间已是杨柳深青柳絮纷飞的暮春时节那时间匆匆的步履,竟也生出青光易逝人生短促如寄俯仰之间已为一世的那一份彻骨的怅痛之感。
岁月如斯,人生的聚散离合也是如此。朝如云聚暮如云散,这朝朝暮暮之间聚散离合也仿佛短暂得倏忽之间就成了“最后”的绝响。上中学时读崔护那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读到的不过是诗人在寻春艳遇中的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情缘,而诗人最后慨叹的也不过是轻薄文人未寻得那一份浪漫情缘的伤感。
而当自己在人生的经历中,一点点的体验到人与人之间因缘而聚缘尽而散聚散天定物是人非的种种之后,才在崔护的“桃花依旧”“人面何处”中读到那种人生是会在偶然不经意间有一些仿佛是天赐之缘的聚合,而这种聚合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当你苦苦的刻意去追寻时,却是永远都不会再有最初的那种感受了。这时候不论你有怎样的感伤痛苦,都逃不过这多少有些宿命的人生安排。所谓天赐之缘,缘尽天收吧。
想起杜牧初冬夜饮中的两句诗“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在茫茫的夜雪之中,诗人罢酒啜饮,凭栏而立,朔风阵阵,雪化飘飞,面对堆积得如春日里梨花洁白的花瓣的雪花,诗人不由得感叹明年凭栏此处又是谁,而自己又将在何处凭栏赏雪了。是的,今夕何夕,明年何年,谁凭栏杆共赏雪。这每一次的人生聚合仿佛都成了人生没有回程的“最后”一站。“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人不可能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在圣人先哲的感叹中,这逝去的分分秒秒也都成了时间链条上的无法重复的“最后”一环。
是的,人生如寄。很多东西是我们尽人力也无法把握的,而我们可以把握的也许只是人生遇合中的“清风明月”“桃红李白”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乐在其中,陶然忘忧。那么就不妨斟满我们的酒杯,笑对“最后”告诉自己,这“最后”也是一个新的开始。不是么?
写到这里,母亲说腊八粥已经熬好了,你来尝尝。尝了一口,真的是又甜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