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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驱车到黄河大堤的时候，已是薄暮时分。西天的云已剩下最后一抹暗红，河滩上放羊人正吆喝着羊群往家的方向赶。水鸟呼叫着钻进了河滩上的那片丛林，不一会儿就没有的声音。雨后初凉，河堤上的人很少，两家新开张的烧烤摊正不遗余力的招徕着自己的生意。
我们沿着河堤散步。
河堤上的风很大，也很凉。
那抹暗红的云已经消失了，天完全暗了下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已是满天的星斗。
我们就这么静静的走着，并不说什么。
不远处的黄河也是静静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在星光的辉映下，晶亮的如同一方波光鳞鳞的湖泊。眼前的黄河会让人忘记它就是历代文人墨客歌咏过的黄河。而在这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的黄河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那横空出世般挟天风海雨的气魄联系起来的。
我在想着别一处的黄河。那是一组关于壶口瀑布的照片。在那一组照片里我看到了壶口处的黄河。那也是黄河的水啊，可是却腾挪跌宕起怎样的一片风景。那是怒吼着、咆哮着的黄河，它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又似巨龙鼓浪。从照片上那腾起的巨浪里，我似乎都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呢，而那溅起的水花又似乎要把人们裹挟而去。那才是真正的黄河啊！
无端的想起了不知给学生讲过多少遍的苏东坡的念奴娇 赤壁怀古中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句子。每每在课堂上，总是要告诉学生，苏子极力描写的奔马轰雷般惊心动魄的奇险境界，实在是为那足智多谋儒雅潇洒的英雄人物周瑜做衬笔呢。若是小桥流水人家了，那后面跟着的必是一个羁旅愁绪的失意士子。如今想来不知道是因为雄奇壮阔的山水衬了英雄呢，还是英雄让山水有了别样的风采？
而我们的平庸凡俗是不是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处波澜不惊平淡无奇的山水？日子似乎总是在重复，今日明日，今年明年，人生苦短，而老去的岂止是青春？想起23岁那年和朋友们一起爬华山的经历。当我们登上海拔两千多米的华山西峰极目远眺的时候，那一份油然而生的英雄豪气让我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记得自己是坐在西峰的一块似乎摇摇欲坠的巨石上，一张一张的给朋友们写明信片，那是我在在山下买的。具体的句子早已忘却，想来不外乎是些“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之类的带着青春张狂的豪言壮语。
华山只去过一次，想来如今再有机会去登华山，也断断不会再有当年的那一份浪漫的豪气。那陡峭的西峰怕是是登不上的，登上了也只会胡乱照几张“此地一游”的照片，匆匆下山回家，只想早点歇息了。第二天得打起精神做自己的家庭主妇，料理好全家的一日三餐。
“想什么呢？”先生看我半天不说话。
“我是说，这样的黄河也算黄河，静得没有了气度了。”我幽幽的说了一句。
“哪里的黄河才有气度呢？”先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但是他并不说破。
“那自然是壶口瀑布啊！”“可是，黄河不过也只有一处壶口瀑布啊。”
是的，黄河是只有一处壶口瀑布，可是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黄河都是这样的安静，安静到平淡无奇？眼前的黄河依然是静静的，静的听不到一点水的喧哗。这是水的智慧么？随岸赋形，幻化百态。峭壁处，站立成一挂“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乱石处，激溅起飞花碎玉的浪花，峡谷处，汇聚成潺潺缓缓的一缕清泉，待到了一马平川，它便敛起所有的力量，不急不缓，从容有致的静出一碧清波。
“智者乐水”壶口瀑布是别处的风景，我且欣赏眼前这星光下静静的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