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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你不论随便进入哪一个聊天室,扑面而来的都是摩肩接踵熙来攘往如同节日里庙会一样的热闹气氛,而在那些振臂一呼云集响应主帖之后的跟帖回复中,你甚至能感受到或意气扬扬的笑语喧哗或愁眉不展的唉声叹气,那旺盛的人气真让人叹为观止。我也不止一次的听到我的一位平时沉默寡言的同事说起自己的qq里的好友人数时的不无夸耀,能够感觉到他说起自己与那些陌生人之间情投意合的默契时的满足之情。
可不是么?那些平时木讷言拙的人,在陌生人那里妙语连珠,口吐莲花,甚至可以语惊四座。而倘若把他们的那些聊天句子连缀起来,或绝妙如诗如睿智如哲。而那些在现实世界冷漠乃至冷酷到底的人们,在陌生人那里却是呼朋唤友激情四射,眼角眉梢都会流光溢彩。更有那些在现实生活中唯唯诺诺三缄其口的人们,在网上奋臂出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王侯臧否人物,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一如阮籍的“青白眼”
我们完全忘记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小心上当受骗”之类的家训,把自己的爱憎好恶喜怒哀乐完全袒露给那些不知姓名不曾谋面甚至不辨男女的陌生人那里。有时是难以言说的心理纠结,有时是内心里一点隐秘的闪念,而更多的时候却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本可以说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能说也不敢说的种种感悟。在这些无拘无束的对话中,我们释放了心情,获得了倾诉之后的轻松和快乐。可是,无论我们与这些陌生人情感是怎样的契合,在这些陌生人中精神上是如何的愉悦,前提是他们永远是我们的陌生人,我们与他们永远只能是“键盘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因为是陌生而让我们感到安全,因这一份安全才有了心情的愉悦和放松,才有了暂时的消遥和自在。
记得是很久以前了,我还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在那个远离城市的简陋的小学校里教书。在漫长寂寥的的冬夜,我们几个同事晚上就围坐在学校唯一的一台电视前。我们把炉火烧得旺旺的,炉子上是滋滋冒着热气的钢筋锅,大家边看电视边把白天准备好的白菜豆腐红辣椒放进锅里,大家看完电视就吃着自己做的宵夜,其乐融融的感觉就像是一家人。我们总是在第一时间知道张三李四的或高兴或不那么高兴的事情,我们七嘴八舌的帮助他,给他出主意想办法。我们会在这些同事朋友面前享受到那么温暖那么深厚的友情。
可是若干年过去了,这样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尽管我们的单位一年四季被花匠打理的如同花园,尽管我们的办公室那五匹的空调把室内的温度调理到冬暖夏凉,可是什么也档不住我们下班后匆匆逃离的脚步。我们逃回到最安全的家里,打开电脑,在陌生人那里“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是的,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越来越激烈的竞争,让人与人之间突然有了那么多的利害纷争的纠结。那些明里暗里的钩心斗角,那些看不见硝烟的你争我夺,让人们少了一份坦诚,多了一分猜忌;少了一份宽容,多了一分苛责;少了一分谦谦君子的大度,多了一分斤斤计较的小气。这也使得我们如同提防什么似的提防着我们的同事朋友,妒嫉着别人的成功的喜悦,隐藏着我们失败的叹息。当我们有一天在我们的熟人面前终于隐藏得像一个陌生人,我们才认为我们是成熟的,我们也是是安全的。
可是,我总在想,那些“不许和陌生人说话”之类的家训,固然是因为缺乏一种对陌生人的信任而不足为训,然而,如果我们的社会由于经济的繁荣、物质的丰裕带给我们的只能和陌生人说话,只敢和陌生人说话,并且已经或将要成为人们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幸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