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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家有一个挺大的农场,农场里养了近百只羊,有了羊就少不了要养狗,几年下来,我的朋友说起养狗的道道来,是如数家珍。朋友告诉我,狗在两种状态下是最能打动人了。一是加紧尾巴低眉顺眼的时候;二是摇着尾巴向你邀宠的时候。前者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人顿时心生恻隐,而后者能让失意于现实世界,却有着救世主般的英雄气概的你的虚荣心得以满足。
满足的结果呢?我问。那还用说,自然是给好吃的呗!平时也许不舍得让它们吃得东西,在这种时候,通通都可以满足了。吃完了呢?我又问。那它们自然是一边走开,得有好一阵子不搭理你,除非他们又该有了自己的需要。我再穷追不舍的问下去。你倒是说说,它们这是本能呢,还是有意识的这样做?不是说狗通人性嘛?那谁知道,你得去问问狗们。朋友就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朋友不知道一向不喜欢狗的我为什么对狗这样感兴趣。其实,哪里是对狗有什么兴趣,听着朋友的漫不经心的聊天,我突发奇想,岂止是狗在这两种状态下可以得宠,人岂不是也是如此么?有多少人在他们未得势之前或夹着尾巴做人,或摇着尾巴邀宠,想主人之所想,好主人之所好,惶惶然犹如一条未得势的狗。
不过,狗也许不过是狗性使然,人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宋代欧阳修编写的新五代史伶官传中,那些伶人们整天围着后唐庄宗李存勖“杂戏于庭”文中虽然没有说那些伶人们是如何委屈自己向主子讨好献媚,不过从后来得结果看,这“摇着尾巴邀宠”还是凑了效。不仅仅是自己重权在握,而且连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一并有了官做。更可笑的是那皇上,不给这些人做官,自己就像做错了事似的,惭愧得不敢见人家。你看不过是屈尊纡贵一下,可那好处却是不言自明的。
最典型的例子要数当年苏秦还乡了。苏秦第一次还乡,是在游说秦惠王失败之后。他本想通过游说而取得功名富贵和扛鼎之权,谁知道秦惠王并没有采纳他的主张。失意落魄,狼狈地回到家中,妻子不问,父母不理,他嫂子居然连都不肯为他做顿饭,一副见如不见,相应不理地样子。而当他佩六国相印全副仪仗声名显赫之时再次还乡,还是这一家人,却是“侧目不敢仰视,俯伏侍取食”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都不敢用正眼来面对他,只敢偷偷地用眼角来瞄视他,而且都低眉弯腰,用一种半跪式的姿态侍侯他,等着他来吃饭。
当这位苏秦半开玩笑地问起自己的大嫂“何前倨而后恭”?那大嫂立刻扑下身子,用后世所谓“五体投地”的姿势,拜倒在地上,说了一句非常坦白的话“见季子位高金多也”也就是说“我看你老三官又大,钱又多,所以我要好好地巴解你了”!这真是不加掩饰的肺腑之言。你看这“前倨后恭”都是事出有因吧。真所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此言极是。
回到狗的话题上来。那狗们得到了满足之后,不过是自己悄悄的走开,一边玩去,回头见了主人还知道感恩“汪汪”得叫那么几声。可人的欲望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欲壑难填,得势之后,是还想得势,直到自己做得了主人。那后唐天下不是“数十伶人困之”最后那后唐庄宗李存勖落得个“身死国灭,为天下笑”么?那夹着尾巴做人也罢摇着尾巴邀宠也罢,不过是养精蓄锐,为自己牟取政治资本。
在写这篇小文章的时候,朋友打来电话,又和我聊起了他家的狗。不过这一回,他可是义愤填膺了,原来是中午忘了给狗儿们带好吃的,狗见了他,翘起尾巴猛叫一阵,大有置于他死地而后快之势。他说,他可真领教那句俗语“翻过狗脸不认人”的厉害了。我这才知道狗如果失势了也会有另一种姿态的。
我在想,那些摇着尾巴跟在摩登女郎后面或夹着尾巴躺在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夫人臂弯里的“狗”们,那一腔温柔是有些来由的,但愿他们就一直这么“温柔”下去才好,千万不要让我们的夫人小姐去领教那“翻过狗脸不认人”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