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苏兰兰

baiyulan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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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趴在窗子边,神情专注,看天空中突然下起来的雨,那时,我很想也哭成这个样子。”陆雪林在给我的信中说。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而那时我更喜欢把她叫做苏兰兰,其实她叫陆雪林,是一名摄影师,拍摄风格时尚,简约,前卫又不失典雅,她在北京开着一个自己的影楼。

    重要的是她和我一样喜欢旅行,雪林经常是把影楼交给助手打理,而她自己则跑出来满世界看风景。

    我就是在去往西藏的路上遇到陆雪林的。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清新和质朴,虽不张扬,却一样的精彩,球鞋、线袜、短袖毛衫,长长的披肩发里若有若无着缕缕的“玉米穗”可爱至极。

    当我们在飞机上面对面坐下的时候,我们愣住了,然后都笑了,我们是如此的相像,以至于身边的很多人都把我们当做了同行的姐妹。

    于是她介绍说:我叫陆雪林,从北京过来。

    我说:我叫温暖,家在威海。

    问过年龄,我们刚好同岁。

    雪林说:真是有缘啊,温暖同志,我们就做姐妹吧。

    我痛快地说:好啊。

    雪林自我介绍说:我的经历很简单,十六岁的时候当兵,25岁的时候回到了北京,在哥哥的帮助下开着一家摄影公司。至于以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我笑了,这是一个爽快的女孩子,我也告诉她说,我以写作为生,写诗,我以为诗是心灵的呓语,是用爱、用青春、死亡和梦幻来完成的,我的诗是榕树上的歌,树枝上挂满不知名的小星星和低声吟唱的云朵。

    雪林说:我不懂诗,但我搞摄影,应该说我们都是与艺术有关的人,所以我才有缘在去住西藏的路上与你相遇。

    神秘的西藏吸引我来,就是为了让我遇到陆雪林吗?西藏是一个人的重生地吗?我问自己。

    我知道,在西藏,梦想与爱情离天空最近。从巴颜喀拉山到海洋,从白到蓝,从雪到盐,经历过大地的爱情,一定会象那一束束热烈的格桑花,热情奔放。

    拉萨的寺庙经历多年的香火的熏染,门柱、墙壁、楼梯都是幽暗的,但酥油灯围着的金身菩萨却是一片光明。它们在清晨的酥油茶香中开颜微笑,如朵朵盛开的莲花。

    在这一片静谥中,升化的是一个人的灵魂。

    从寺院里走出来,雪林说:“男人都是铜玲,女人都是奶茶。”

    我不知道雪林从哪里得来了那么多的理论,但西藏的确给了我新的灵感,也让陆雪林的那组有关雪域的相片得以诞生,后来那组照片还在北京举办的摄影比赛中得了个头奖。

    “月光多么好,它就有多么好,花朵有多么优秀,它就有多么优秀。”雪林说,是说雪域,也是说那组相片,雪林喜欢自言自语,很多的时候,她更象一个诗人。

    回来以后,我们经常联系,要么写信,要么就是打电话,一段偶遇,却让我们姐妹情深。有一些话是我在西藏时想对陆雪林说的,但从没说过的。

    我在后来的信中给雪林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以我为主人公的故事。

    阳光、海浪、沙滩。

    一枚石子会击起一连串的水泡,你当然不知道,这荡开的涟漪就是我孤独的心事。

    那么多的白衬衫,那么多的花裙子,在海岸边花朵一样盛开,这个季节本来就是五颜六色的。而我只想从那些美丽的颜色中,找出一个穿绿军装的身影来。

    我不能讲太多春天的故事,我不能告诉别人,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子,一个穿军装的男孩子。

    真的,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都可以看见他的身影,我总想把秘密藏的深深的,可是,该死的眼睛总是泄露太多的秘密。

    好在在别人的眼里,我总是那个剪童花头的小女孩,小女孩是不有会太多的忧郁的心思的。

    可是爱情,我相信那就是我的爱情,我的初恋,毕竟是伴着不平静的心跳开始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那一双眼睛一直那样望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天晚上,当我从大门口经过的时候,他就走近了我:“我送送你吧。”

    我惊讶地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也许在我的意识里,我相信终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要走了。”他平静地说。

    “去哪里?”我惊讶地问。

    “回老家呀,我复员了。”

    我无语,他红了脸说:“我要走了,给你留个地址好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一刻,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却见他的脸有些苍白:“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真很象我从前的一个妹妹,她叫苏兰兰,5岁那年,她丢失了。真的,不骗你,你每次从我们这儿经过,我都会想起那个小时候和我很亲很亲的小妹。虽然我不知她长大以后的模样,但是你真得象她小时候的样子。我很想给我父母一个安慰,我想告诉他们兰兰还活着,她活得很好。”

    我无语。我怎么会是他的妹妹呢?

    “你不同意就算了,我走了。”他说。并且他真的转过身离开了我。

    我想喊住他,可那一刻我的声音却沙哑了。其实,我真得很想知道他的家,他的故事,以及他妹妹苏兰兰的一切,但是,我能吗?很多人都说我还是一个小孩子。

    泪水在那个时候注满了我的眼睛。

    当我再次走过营部的时候,真的再没见过他的影子,他,真的走了,我只记得他有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他叫苏冬。他说为了他妹妹苏兰兰,他选择了当兵,他希望有一天会在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与他的妹妹苏兰兰相遇。

    倚着墙,我觉得我的心很凉。那个时候,谁家的收音机里正在忧伤地唱着: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小秘密

    我知道的,蓝色的海水永无尽头,如果让我送你,我就送你一颗蓝色的海星星,一朵溅泪的爱

    我知道他认错了,可那时我想,如果我真是他的妹妹也挺好呀。

    我确实是我妈妈生下的,有一次我问她,她掀开她的衣服让我看她的肚子,她肚皮上的伤疤历历在目,妈妈说,我从她那儿出来,让她九死一生。

    雪林在电话里笑了:温暖,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也不是苏兰兰,我叫陆雪林,我在北京长大。你知道,一滴水在北方是雪,而在南方是雨。象我这种有着男孩子一样性格的女子,怎么会是柔情似水的南方人?

    我无语。即然我不是苏兰兰,那么我希望陆雪林能是,因为我们都有着与苏兰兰相似的面孔。

    也许在我的心中我渴望那个故事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我和陆雪林,我们谁能给他呢?

    静谥的心事,象茶花开过,而我们被袅袅的香气包围,在爱的呼吸里,我们做小小的花蕾,被春天热爱着,没有什么是不朽的,我们象一朵茶花看淡世事。

    我们在电话里聊着各自的心情,聊着天气的冷暖阴晴,我们不谈苏兰兰,也许她本来就是个影子,雪林说得对,也许那是那个小当兵想认识我的一个借口而已,这种把戏我们看得多了。

    雪林那个聪明到极致的女子,把这个问题说得淡淡地,是的,我们都不是苏兰兰,没有必要把这段故事看得太重。

    春天的时候,她打电话给我说:温暖,咱们去云南吧。

    我说:好啊。

    云南,云之南,那么美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美丽的故事发生呢?对我来说,走动的风景,将是我永远生动的文字。

    一路上,陆雪林开始沉默,飞机是在昆明降落的,我说雪林你要带我到哪里?

    雪林说:你会知道的,温暖,那是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雪林带我在昆明近郊的一个村庄里穿行,在一户人家的门前,雪林站住了,她说:在我们未进这个家门以前,温暖,请允许我说几句。

    她说:温暖,当你为我讲那个故事的时候,我知道我应该是那个苏兰兰了,因为在我16岁去当兵的那年,父母告诉了我的身世,他们说,我曾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被在外旅游的他们在车站捡了回来,当时他们曾经想方设法为我找亲人,却没有找到,他们留了地址给当地的车站负责人,说是如果有消息就找他们,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那个地方的任何消息,去信问车站,那里的人说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到车站找过这样的一个女孩子。16岁那年,父母说我长大了,我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无论怎样,我永远是他们的孩子。

    我哭了,我没有想到十多年来对我宠爱有加的父母,竟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而他们却对我是那么好,我说我不愿意找回我的过去,我愿意永远做他们的孩子。

    我热爱旅游,是因为我希望在我的旅行途中与我的老家相遇,我不说,但我从没有停止寻找从前。

    从西藏回来,听了你讲的那段故事后,我就陷入了对亲人的强烈的怀念中,虽然我可以不在乎一切,可是当黑夜来的时候,我想起我的亲生父母在一个贫穷的地方孤独地想着他们丢失的女儿,想起我的哥哥为了寻找妹妹,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当兵,我开始想家,想念那个给过我生命的地方。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开始在我的骨子里奔涌。

    你记不记得安徒生有这样一幅童话:写两个并排放着的姜饼,它们是那么期待与对方交流,能让对方明白在如此之近的地方,有一个孤独的同类,但它们又同时接受着同样的命运,无可开口,又无口可开。它们就是一双寂寞的姜饼啊。

    我不想和我的父母兄妹一生都做这样寂寞的姜饼。这一年当中,我在许多个城市中往返,我还悄悄地到了你的城市,我从那个部队里找到了你说过的那个叫苏冬的老家的地址。最后我查到了这里

    我知道我不一定就是苏兰兰,但是我愿做他们家的苏兰兰。你呢?你也愿意做苏兰兰吗?

    我点了点头,我说:雪林,我愿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