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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将至未至
我开始关注麦子的颜色和味道
深绿浅绿浅黄
每天一个色阶
清新的甜渐浓的香
每天都在刺激我的嗅觉
我开始怀念儿时传统的劳作
母亲在麦田里挥舞着镰刀
父亲把成捆的麦秆装进平板车
他们晶莹的汗珠
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刺痛了我的双眼
直到此刻
在凉爽的夜里
眼睛还会痛
还会流泪
我开始怀念
那些日子
放学晚归
远远地看见
打谷场上的父亲
光着膀子
迎着风
用木锨扬起混着麦糠的麦子
母亲戴着草帽
光着脚
站在滚烫的麦堆上
用扫帚将麦粒上的糠皮和麦芒
轻轻地扫去
那时我最重要的任务
就是打开老式木盒收音机
听天气预报并且及时报告麦场上的父亲
当我的身高超过父亲
就可以看见联合收割机奔跑的身影了
我们已经不再需要用半个月的时间
才能颗粒归仓
可是时常还会回忆起有一年
雨很大
麦子全在地里倒伏
甚至平板车也只能停放在田头
我和姐姐曾经怀抱着麦子
和着泥
把麦子装进车子
那一年的麦穗还在地里就发了芽
加工出来的面粉很难吃
父亲一辈子热爱他的麦田和麦子
母亲一辈子吃苦耐劳也从未抱怨
而我，因为考上师范
变成了非农业户口
离开了麦子却被乡亲们歌颂
我觉得惭愧我有罪
我对不起那些麦子
养活我的麦子
但是我的麦子
我的那十亩好地
却很包容我理解我
甚至理解我年迈的父母因为健康的原因
也不得不和它们作别
今晚父亲说
他傍晚回老家了
去他的十亩麦田
看望就要成熟的麦子
父亲说那麦子和那十亩田
很乖
虽然已经租种给邻村的种粮大户
但是那麦子依然拼命地扬花灌浆
然后等待它的新主来收割
是啊，麦子很乖，那十亩田很乖
麦子知道在母亲糖尿病父亲肝硬化之后
在三尺讲台上的我不得不作出告别麦田的决定
麦子也很满足因为父亲从农业劳动中“退休”之后
时常去看它们
三十五岁的我
学会了在父亲面前忍住悲伤
在父亲回到他的家之后
今夜我朝着故乡
朝着那片生我养我的黄土地
双膝并拢下跪
在弥漫着麦香的风中
我用颤抖的双手
抚摸膝下的土地
我终于控制不住
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