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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泰山脚下。雄伟的泰山及其周围连绵起伏的大小山陵,让我感受到的是大自然的浑厚和壮美。错落有序的梯田,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山的子民,铸就了我们坚毅而质朴的品格。随着羽翼的丰满,我一路东行渐渐地远离了那片曾经生我养我的土地,由黄海之滨辗转到渤海之滨,不停地在大海的环抱里盘旋,渐渐地读懂了柔美而宽阔的大海。在两种自然和文化品格的对撞中,我终于相信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一真理——每一种文化艺术都植根于她赖以生存的自然,每一个人群的普遍品格都与他们生存的环境休戚相关。
穿过龙口北部海滨万亩松林,来到港栾河入海口,你会发现一个小码头,名为港栾码头。这里渔船往来不断,商贩落驿不绝,保存着胶东渔民传统的生活风貌,俨然一幅海滨风俗画。从港栾码头乘坐渔轮或小渔船面北而行,不用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就会发现一处更奇妙的地方——桑岛。
虽然我对桑岛早有耳闻,然而了解她却是始于张炜先生的筑万松浦书院记——小岛对面。我喜欢平静的生活,对游山玩水并没有偏好。但是,桑岛这样一个从地理上与大陆隔绝的小岛,对我这样一位从大山深处走来的游子的确非常有吸引力。为了采访,我终于有幸走进了这个小岛。
第一次到桑岛是为采访一位叫谭文田的渔民。他用几十年的时间,收集了大量的奇石和由深海打捞上来的古代文物,还办起了一个“渔家小院”奇石馆,吸引了许多外地游客前来参观。谭文田从本村另一位渔民手中得到了一块“海军测”柱石,这是日军侵华的铁证,我们对此进行了报道。
为了对谭文田和他的奇石馆进行详细的报道,我们几个月后再次踏上了桑岛。这一次,因为另有一位记者专门负责采编,我除了给他帮点小忙以外,基本上没有多少事情。没有了工作的束缚,心情也就放松了起来。我开始仔细地参观各种奇石和文物,同时细心地品读谭文田的书画诗词。
“大量的奇石观察和思考,使我这个自学者,最终获得一种混杂而自觉的修养。历史、生活、艺术来自自然,美的底蕴就在自然之中”这是谭文田为了向游客讲述自己收集石器、文物的原因而作的自述。在奇石馆里,我反复读着他的这段话,听他叙述自己的故事,看他收藏的各种物件,忽然感到非常惭愧——我离自然太遥远了。我一直不停地读各种书籍,思考人生和未来,但是这一切只能让我困惑,让我飘浮在生活的表层,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亏欠了自然很多。
“一日两度潮,可看其自来自去;嶙峋万重石,莫笑它不觉不知。”这是谭文田对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我最欣赏的一句话。如果不是生活在大海之滨,不是时刻注意从自然和生活中挖掘领悟,一个人很难有这样平和的心境及对现实人生深刻超凡的思索。
回忆起自己的童年生活,谭文田在岛中四威仪一诗中写道:“岛中行,闻踏青,没意智,沿路扯葛藤;岛中住,煨海蟹,拾木柴,寻海草,不伐长青树;礁石坐,偶回顾,渔童儿,问我渔何处?沙上卧,冇事做,醒来时,红日将西坠。”读着他的诗句,我仿佛看到了那位在海滩上无忧无虑行走的少年,更对他童年的这种生活充满了向往。对于每一位成年人而言,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望着谭文田黝黑而布满皱纹的脸,我不禁感到了岁月的无情和人生的某些无奈。
“落日生烟带碧雾,晚霞映水泛红光。海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骑犊归。”这是谭文田对渔村晚景的描绘。其意境之美,令人叹服。桑岛奇特的地形地貌和渔民们这种远离喧嚣纷扰、平静闲适的生活实在让人向住,无怪乎桑岛村史有记:“日军侵华舰小野,观其诧异,后涂白汁记之,至今记忆犹新”小野的黄粱美梦早已化为泡影,桑岛的渔民依然享受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一花初起白龙堆,万马长躯并驾开。碧海有山都是雪,青天无雨只闻雷。秋高鸿鹄排家去,夜静蛟龙出穴来。无数渔船一港收,渔灯点点添中流。九天星斗三更落,旌旄烈烈煮茶粥。”这是谭文田对桑岛八大景观之一缆马江的描述。这一壮美景观,我还没有亲见,但仅从此诗也能对其略知一二了。
谭文田除了收集奇石、文物和写诗作赋外,还会画画、拉二胡、打鼓。每当有游客来到他的奇石馆,他都会在他们参观完馆里陈列的东西以后,拿出二胡来一段自己拿手的小调。悠扬的二胡曲缓缓的从渔家小院里传出,弥漫在整个小岛上,让人久久不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