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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九月一号那天,我上学,九岁。
家离学校大概有一公里的土路,那时农村土路上的自行车和汽车很少。土路两边都栽着大大小小的树木,鸟雀窝随处可见。
开学的第一天,我跟着村里的一个“留级生”到了学校,自带板凳。我稀里糊涂地跑到一年级的教室里,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大家都灰头灰脸的,我怯生生的找个拐角的桌子坐下,当然桌子面是水泥的,两个墩子是纯粹的泥巴,教室的地面尘土飞扬。只有讲台的桌子是唯一的长方形的木桌子,而且有一个腿还短了一截,一碰就摇摇欲坠。教室里有几个留级生从教室前面跑到教室后面,老油条似的去幌幌瘸腿的讲桌。看着他们一点不怕生的样子,让我羡慕不已,暗暗决心:明年自己也要做个留级生,好显摆显摆自己。
打铃了,上课了。这是一个留级生大声嚷嚷地告诉我们说:“打铃了,就是要上课了,老师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要坐好。”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孩子们一个个俯首称臣,佩服留级生懂得真多!
老师进来了。一个瘦高瘦高的男老师,说话声音很大。让我们叫他孙老师,是我们一年级的班主任,一年级就一个班,懵懂的我们并不知道班主任具体是什么概念。孙老师让我们两手要背在身后,腰板挺直,老师上课不能讲话,身体不能晃动,要举手喊报告一节课下来,我直觉得屁股疼得厉害,天啦!规规矩矩地坐了45分钟,没敢动点点,屁股不疼才怪了。
第二节课,孙老师教我们学认写拼音。我们跟着孙老师一遍遍地念拼音a,孙老师张开大嘴,手指着自己的舌头,让我们看他的舌头是怎么翘上压下的。那时候的孩子,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在上学之前大部分都没有拿过笔,更别说什么提前教育,不过,那时的孩子现在长大,倒也没有发现普遍弱智。我滥竽充数地跟着大家念a,其实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个拼音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孙老师挨着座位发三线本,发一个,孙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然后把你的名字写上。只有几个留级生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很得意自己会写名字。孙老师在三线本上的第一张的每一行都写上大大的拼音a,并且他在黑板上还画上三线,叮嘱我们看着他第一笔怎么写的,第二笔又是怎么写的。他拿着一只铅笔,反反复复教我们握笔的姿势
我拿到本子,脑袋懵了,我根本无从下笔,那铅笔在我手中,象有千斤重,我怎么也握不好。教室里乱糟糟的,不会握笔的,大有人在!孙老师挨着桌子,一个个逮手教。孙老师把他的大手也握在铅笔上,带动着我的小手一起移动,可那手那笔就是不听使唤,临到放学了,我的三线本上,除了孙老师写的几个拼音外,我一个也没写成,而且本子被我用橡皮擦得黑糊糊的。倒霉的还有一下笔,笔尖就断了,削笔刀也找不到,情急之下我用牙咬铅笔,希望可以用牙削铅笔,这样捣腾着,我的两个手心和一张脸一张嘴都黑糊糊的。看到有人离开座位走了,我也赶紧收好书包,想尽快逃离教室,哪知,孙老师眼尖的很。叫着我的名字,问我写完了吗,并让我把本子拿给他看。孙老师说,没有写完的继续写,没办法,我重新回到座位上,只是呆呆的傻傻的坐着。教室了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有人在哭泣。时间不早了,我家离学校又远,这个老师是知道的,方圆几个村子的孩子都要到这个学校读书。孙老师看我实在是写不完了,就对我说,回去让你姐姐教你,中午写好,下午带给我看。我逃出了教室
回到家里,姐姐问我学了什么,我把书拿出来,指着拼音a说:“就教这个,不知道念什么,老师让你教我写。”呵,大我七岁的姐姐二话没说,拿起我的三线本,噌噌地在我的本子上写起了我怎么也写不出来的拼音a,姐姐还一边说,这个拼音好写的很。看着姐姐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我的一块石头落地了,我的心轻松了很多很多,下午可以圆满交差了,我兴奋异常!
下午到教室,我得意洋洋地把三线本交给孙老师,并大言不惭地说:“孙老师,我写完了!”孙老师真是“火眼金星”一打开本子,就说,这拼音不是你写的,全部擦掉,重写!我的天,我迎头一棒,又要写这个恼人的拼音a
开学的第一天,我满肠子满心思都在对付这个拼音。到底哪一天我学会了写拼音a,现在实在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