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反水

倦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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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大长公主捏着那份她看了无数次的明黄卷轴,心定了定。

    她还没折磨够周家的人呢,也没看着皇上痛苦的死去。

    她恨护国这个侄女,彻骨的仇恨,让她在暗处,将周离假死,送出京城,放在兖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她一边折磨着周离,一边欣赏勾引了自己儿子的侄女伤心痛苦。

    她要看着她受尽苦楚,在绝望和悔恨中死去。

    她嗤嗤笑起来,她失败了没关系,她一定会把周离这些年的事情都说出来,让周家的人从此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让他们永远抬不起头来。

    让他们后悔!

    她盯着静宁郡主,慢慢走过去,看着她的脸,“啧啧,这张脸看起来和当初的一样了嘛,当初那匕首划下去的时候想必很痛吧……”

    别人不懂得长宁大长公主的话,是因为没见过刚归来时静宁的模样。

    可顾念,护国大长公主他们知道的,尤其是静宁,早就已经长宁大长公主是罪魁祸首,听别人说和听她本人亲口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原本捏紧的拳头,顿时松开,反手想要给长宁大长公主一巴掌。

    她也不管这一巴掌会给她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也不管这一巴掌并不能抵消当初那些伤害。

    可她就想将这一掌挥出去。

    不过,她手还没有挥出去,就被护国大长公主给抓住了。

    虽然长宁大长公主很可恶,但她的女儿更珍贵。

    萧越已经抱着旭儿出去,但顾念也站到了静宁的身边,这样就形成了护国大长公主这一系的人和长宁大长公主在对峙。

    护国大长公主握着静宁的手,看着对面的人,“姑母,你有什么样的东西都摆出来吧,是人都可以看出静宁的脸很好,不要说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长宁大长公主笑了起来,笑的很是愉悦,今日本就是她发难的日子,她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先前那些,不过是逗狗一样的逗着他们玩呢。

    她转身看向皇上,“皇上,这是皇宫,这里又是陛下召见大臣的地方,平民百姓不可入内,但臣妇有几个平民百姓身份的证人,还望陛下能够恩准他们入内。”

    她虽然说的是请求的话,但是语气很强硬,让人不得不答应的那种。

    皇上斜靠在椅子上,默然的朝她点点。

    长宁大长公主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拍拍手掌,没一会外面进来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百姓的装扮,虽然有些旧,但浆洗的倒是干净。

    在边上带领太监的引导下,几个人抖抖索索的给皇上请安,报了家门,来历。

    只见长宁大长公主指着其中一个中年妇人,“闲话就不多说了,你抬起头来看看,上面的那个女人你是否见过?”

    那中年妇人抬起头来,顺着长宁大长公主的手指看过去,只看了一眼,见静宁郡主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凛然,忽然觉得背上沉重,跪在地上的膝盖都没力支撑自己了,她慌忙的低下头去。

    长宁大长公主见状,怒喝道,“你再看看,这个人你到底认识不认识?”

    那中年妇人被她这么一怒喝,省过神来,重又跪好,抬起头,这下,打量的时间有点久。

    开始,她眼神有点茫然,到后来,眼神越来越亮,大声道,“这位贵人小妇人认识,她十几年前曾经向我租过房子,住了好多年。

    那个时候她还年轻,可漂亮了,现在也漂亮,就是穿的比以前更好了,都不敢认了。”

    从这些人进来,顾世安就站在静宁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身子绷的紧紧的,只等着有个不对,就上前为静宁抵挡一切风雨。

    他握着静宁的手,目光锐利的看着长宁大长公主,轻轻一笑,“这就是公主说的重要证人吗?其他的人不用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他们要说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和这位妇人一样,说静宁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出现过,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或者,他们说的可能更加的恶毒,恶心,想着法子的来玷污我的妻子。

    身为静宁的丈夫,我应该,也必须要保护她,既然说到证人,那不妨请皇觉寺的清尘大师出来说一下。

    今日把大家召进来,也是为了澄清最近坊间的流言,同时,也是为了找出这个传流言的人。

    是谁传的流言,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索性,今日,就了结了吧。”

    说完,他看向皇上,皇上点点头,常远和边上的一个小太监说了一句,就见小太监去了偏殿。

    既然今日护国大长公主大张旗鼓的将人都喊进宫,怎么会没有点准备呢?

    长宁大长公主闻言,冷笑一声道,“皇觉寺的清尘大师,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有那么好请吗?”

    皇觉寺,是东离的国寺,里头的方丈是皇室中人,已经没有人可以说清他到底多少年纪了。

    长宁大长公主还是小时候见过他一次,那个时候,皇觉寺的方丈就是一幅仙风道骨,飘飘欲仙的模样。

    几十年过去了,她老了,可皇觉寺的方丈还是好好的活着,丝毫没有要坐化的迹象。

    没有人回答长宁大长公主的话,因为从偏殿出来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和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的模样。

    老和尚只是穿着普通的道袍,下颚的胡须雪白,连眉毛都白了,可却看不出一点老态。

    他每迈出一步都很稳,眼神温和,慈悲。让人一看,就是个道行高深的得道高僧。

    他进来后,先给皇上见礼,红尘之外的人,只是一个简单的佛偈手势。

    倒是皇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让常远端凳子过来,摆放的位置,几乎要和龙椅并排而放了。

    老和尚也不以为意,随意的坐了下去,看向下面的长宁大长公主,道,“上一次见你,还是个小娃娃,如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满身的戾气,光长了岁数,没长福气啊。”

    说完,他又看向静宁,温和的道,“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想当初你刚入寺的时候,还是花信之期,真是光阴似箭,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既红尘未了,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吧。”

    静宁给他行了一礼,轻声道,“师太可还安好?”

    清尘大师点头,看她一眼,笑道,“你师傅如何会不好?本来,今日是她来的。不过,最近她在闭关,等她出关,你再去见她吧。”

    静宁低声的应是。

    静宁和清尘大师一问一答,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续旧。

    这就是护国大长公主进宫前,所安排好的。

    有了今日这一幕,外头正在流传的,关于她的那些流言,就算不能彻底压下,但至少,她在皇觉寺清修的事情,是得到了清尘大师的证实。

    若再有人质疑她,质疑皇上的质疑,那就等同于质疑清尘大师。

    长宁大长公主脸色铁青的听着两人一唱一和,静宁的事情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当时静宁的假死,到出京城,到折磨她,看着她和狗一样的生活着,这些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今日,她本来是要将周家的人打入尘埃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皇觉寺的大师来。

    清尘大师来做什么,谁都知道,不就是来为皇上那道狗屁倒灶的圣旨来善后的吗?为了帮助周离这个贱人而来吗?

    她咬着牙关,让自己平和下来,告诉自己没关系,她还有圣旨在手,一样可以将周家的人打入泥地里去。

    “大师,您是得道高僧,被天下人敬仰,可别做些违心的事情,败坏了自己的名声。”长宁大长公主不甘心,意味深长的看了清尘大师一眼,然后慢慢悠悠的提醒他。

    清尘大师乐了,“这位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是有什么说什么,倒是你,满面戾气,印堂发黑,最近有血光之灾,可要小心了。”

    长宁大长公主嗤之以鼻,“既然大师今日也在,那正好做个见证。”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中那面明黄的卷轴打开,“先皇遗旨……”

    殿内其他的人听到先皇遗旨,纷纷的跪了下去,皇上坐在上首,没有动弹,护国大长公主一系也没有动弹。

    上面的内容,和当初靖国公临时前拿出来的,异曲同工,是先帝林日晟所写。

    大意就是他出征去,太子尚小,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请长宁大长公主看顾一下太子,如果太子登位后无德,就让她拿出这份旨意,言明宗室里,能者居之。

    长宁大长公主读完后,就听皇上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却又长舒了一口气。

    靖国公当初拿出的圣旨,是针对萧易的,但这一次,却是明晃晃的对着他来的。

    他的内心不是不震惊,他的父皇,果然不是个平常人。

    也是,为了不动摇国体,他甚至能让别人代替自己活下去。

    那么,这张旨意也就不是那么的稀奇了。

    皇上忽然心里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

    只是,长宁大长公主有了这个圣旨,她就有了便宜行事之权,无论何时,都可以将所作所为推脱给先帝,说是奉了先帝之命,如果处理了长宁大长公主,就成了‘欲加之罪’了。

    长宁大长公主,真是有一个好的挡箭牌啊。

    清尘大师听长宁大长公主读完,眉头蹙了下,然后道,“你手上的那道旨意能否给我看看?”

    长宁大长公主自是无不可,将圣旨递给了清尘大师,同时道,“您是德高望重的大师,从前也是皇室中人,有您做证,再好不过了。”

    清尘大师没说话,看着手里的圣旨,看完了之后,又递给皇上,皇上接过,检查了几遍,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姑祖母,朕不知道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要让朕让出皇位,仅仅是因为晋王府等三府的事情吗?”

    长宁大长公主笑了笑,“有这样的奸佞在,还要如何?其实,皇上也可以留在皇位上,只要你下旨,将三府的人抄斩,一个不留,那就是正了朝纲,你继续做你的皇上也可以。”

    皇上闻言,大笑,“姑祖母,你明知道朕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何必一再的试探呢?”

    “就算他们三府都是奸佞,你想要正朝纲的心,朕也能理解,可你何必拿一道假圣旨出来呢?你可知道,伪造圣旨,是很大的罪,你的丹书铁券已经用来保你家人的命,再没有第二块丹书铁券来保你自己的命了。”

    长宁大长公主冷笑,“陛下,这可是先帝亲笔所书,你怎么连自己父皇的笔迹都不认识?莫不是你叫萧易叫了多年的父皇,就真的以为他是你的亲爹了?”

    这话,充满了恶意和嘲讽。

    皇上将圣旨递给了边上的常远,“拿下去给大家看看。”

    常远捧着圣旨,一一在各人面前停留,展示。

    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了之后,又捧着圣旨站会了皇上的身边。

    皇上笑着指着圣旨,道,“你们应该都看过这道旨意了,先帝的生母,闺名中带着一个云字,所以,先帝每次写到带‘云’的字时,总会有一些添一笔,或者减一笔,他这是在避尊者讳。

    不知根底的人,也不会注意这一点。

    可你看这上面的,根本就没有避讳。”

    “所以,这是一道假的圣旨,姑祖母,先帝生母的名讳,想来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长宁大长公主递上圣旨,看了一眼,惊得瘫坐在地上,冷汗淋漓,面色跟鬼一样的,看着皇上。

    “不,不可能,不是的,这就是先皇亲笔手书,这可是当年先皇身边的贴身太监于胜送来的。

    不可能是假的,说不定先皇写的时候没有避讳呢?”

    说完,她又转向护国大长公主,冷笑道,“你们以为叫了清尘大师来,就能压倒我了吗?

    圣旨上可盖着玉玺呢,字没什么,可玉玺总是真的吧?”

    皇上眼睛沉了沉,点点头,“玉玺确实是真的,朕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拿到玉玺的,但是,字,确实不是先帝亲笔所书,你说是于公公送的,约莫,你也是被骗了吧?”

    他说完,又把视线落在明黄的绢帛上,那玉玺确实是真的,朱红之间空着一些白,像是盖章的时候,印泥不均一般。

    其实,这些留白是可以留下来辨别真伪的,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的。

    这一点,不是帝王绝对不知道。

    所以,他能一眼辨出真伪来。

    “你胡说,不,不可能,于公公为什么要骗我?这样大的事情,他如何能骗到我?”长宁大长公主尖叫起来。

    这是她今日第一次失态,之前,她一直是自信满满,仪态万方的。

    恰这时,萧越带着旭儿疾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启禀陛下,奉先殿共发现桐油一百五十斤,已经全部处理了。人员也被羁押,禁卫军的人在处理后续之事,请您放心。”

    皇上点点头,“做的很好。”

    他将视线又转向旭儿,眼里满是赞许。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什么把桐油换成水,全是假的,不过是争取时间罢了。

    这么突然的事情,一个孩子能想到这样的借口,真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同时,又觉得皇上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也是无可厚非的。

    顾念从进殿后,除了呵斥了旭儿之外,并未说什么,此刻,她也被长宁大长公主恶心到了。

    她一想到就是这个人,对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就是为了那莫名其妙的仇恨,她就心头一团火。

    她冷笑着朝长宁大长公主走去,“先帝真是瞎了眼了,以为你这样的人可靠,说不定他这会正在后悔,后悔信任了你。

    你哪里是可以信任的人?你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你丈夫,儿子的死,你可以归咎给别人,你可以将孙儿推出去挡刀子,让他去死。

    如果这张圣旨是真的,皇上下了这个位置,你也不会真的让能者坐上这个位置吧。

    你分明就是想自己坐上那把龙椅,你想要效仿女帝,也过一把女帝的瘾是不是?

    可是,很可惜啊,这张旨意是假的,你的梦想破灭了。

    而你,又将所有的底牌都露了出来,露出你那丑陋的嘴脸。”

    顾念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长宁大长公主的内心。

    没错,她害静宁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让护国大长公主体会自己失去亲人的痛苦。

    那么,松口同意孙儿和四皇子联合在一起,又在旁边做推手,送上秘药,让四皇子借着安王的手,给皇上下药,又看着四皇子死在萧越的手里。

    这一切的林林总总,就是为了让四皇子和皇上,甚至是萧越,同时倒台,到时候,内乱之时,她可以拿出这道旨意,自己上位。

    所有的一切都想的很好,算的很好,安排的也很好,可唯一的是,皇上竟然醒来了,而四皇子那样轻轻一击,就兵败如山倒了。

    甚至,她偷偷的在霍德掳走静宁这件事情上,都下了推手,就这样,也没能阻拦顾世安他们的脚步。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她最后的这道旨意,竟然也是假的,这让她怎么也无法接受。

    她不相信这是假的。

    顾念还没有放过她,“该说你老谋深算,还是说你恶毒无比?

    你为了自己的私心,设局杀人,忠义王妃何其无辜?

    被你利用,就是几十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人不人,鬼不鬼,心里充满了仇恨。”

    “那么多人被你利用,那么多人受你的伤害,一桩桩,一件件的恶事,足够你下十八层地狱。

    “那通往地狱的路上,一定有很多人等着你,等着挖你的心,吃你的肝,喝你的血。”

    “那阎罗殿里,刀山,火海,油锅,十八般酷刑等着你去享受。”

    顾念的表情阴森,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夺命修罗。

    长宁大长公主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边上的忠义王夫妇听了,尤其是忠义王妃,整个人都充满了暴虐的气息。

    就是因为她,她自己,她的意中人,忠义王,还有她的孩子,都被眼前这个畜生给毁了。

    她忽然朝长宁大长公主扑了过去,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她刺了过去。

    长宁大长公主是背对着忠义王妃的,她听了顾念的话,一个哆嗦过后,笑了起来,“你知道吗?那些人,可是尝过你母……”

    她的话剩余的话都梗在喉咙里,她的手还指着刚刚请进来的那几个百姓的方向。

    但是她来不及说完,忠义王妃的簪子已经刺过来了,听到风声,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簪子正巧插进她的一只眼睛里,顿时,她发出了一声尖利的痛嚎声,听起来十分令人肉痛。

    忠义王妃拔出簪子,还想再次刺下去,被扑过来的莫大少给拦住了,忠义王妃的簪子就插在了莫大少的背上。

    他艰难的爬转过身,对着忠义王妃道,“祖母她已经老了,糊涂了,你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我代替她向你赔罪。”

    忠义王妃疯狂地看着莫大少,呸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赔罪?你怎么赔?我的一辈子,就毁了,你能赔我一辈子吗?你能让我的爱人活过来吗?

    你什么都不能做,你说什么赔?”

    她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根满是血的簪子,还有满手的血,忽然抬起手来,朝自己的脖颈插去。

    谁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就算是想要阻拦也来不及,只能看着她将簪子插在自己的脖颈上,血,喷洒出来,人倒了下去。

    忠义王靠在轿子上,嘴里发出急促的声音,叫着忠义王妃的名字,一行老泪潸然而下。

    大殿内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常远招招手,就有人将忠义王妃的尸体给拖了下去。

    忠义王从轿子上滚落下来,拦住那些拖忠义王妃尸体的人。

    当初,他也想和忠义王妃好好的过日子的,只是后来,忠义王妃一直都淡淡的,没个好脸色,生下长子后,忠义王妃更是将他往外推,所以,他到底是林家人,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自此,夫妻间是慢慢的冷淡下来。

    他如果知道,他如果知道……

    忠义王将了无生息的忠义王妃抱在怀里,哑着声音对皇上说道,“求皇上让臣将臣的妻子带回王府安葬。”

    皇上叹了口气,同意了忠义王的请求。

    接着有太监将忠义王扶上轿子,又按照他请求的,将忠义王妃放到他的手上,抬了出去。

    顾念冷眼看着长宁大长公主在哀嚎,唇角勾着冷笑。

    这样的痛苦,一点也不够。怎么能这样的便宜她呢?

    长宁大长公主捂着眼睛,嚎叫着,“贱人,贱人,竟然敢伤了本宫,太医,快,叫太医……我的眼睛。”

    无论她怎么叫,都没人理她。

    莫大少叹着气道,“祖母,算了吧。我们输了,不要挣扎了。”

    长宁大长公主瞪着完好的那只眼睛,眼珠都要凸出来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说什么?谁输了?谁输了?

    本宫才不会输,本宫要做女皇,那道旨意,可是明明白白的盖着玉玺的,皇帝小儿,就要乖乖的给我下来。”

    “祖母,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莫大少低声的说道,“那道圣旨,早就被孙儿给换了,你手上的,是假的。

    那玉玺,是孙儿看了很久,才描摹出来的。那道圣旨的角落里,不信你看,有一个小小的假字。”

    皇上闻言,翻过来,确实看到一个假字。

    他眼睛眯了眯,没想到他竟然看透了玉玺的玄机……

    “你说什么?圣旨被你换了?”长宁大长公主仿佛受到了打击,身子有些打晃,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什么。

    “祖母,孙儿是为祖母好。”莫大少想要解释。

    但长宁大长公主如何能听得进去,“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她看着莫大少的眼神透着失望,然后大声道,

    “真的去了哪里?拿出来!拿出来我们就能赢了。”她一手捂着受伤,不断沁血的眼睛,一手紧紧的揪着莫大少的衣服,让他交出真的圣旨。

    “没有了,早就被我烧了。”莫大少轻轻的说道。

    长宁大长公主闻言,惊怒交加,额上青筋直往外蹦,“好,好,好,你真是枉为莫家的子孙,你还是人吗?你连一手拉扯你长大的祖母都不要了。

    你连祖父和你父亲的仇都不报了。”

    莫大少看着自己的祖母,眼泪顺着脸颊直流。

    祖母怎么就不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他不介意自己被推出去挡刀,因为他确实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没想到祖母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想要自己坐上皇位,效仿女帝。

    可是,他心里有仇恨,他心里也还有一点良知。

    在四皇子失败以后,他就知道,不可能了。

    再看护国大长公主他们,他们真的仿佛不知道和莫家有什么仇恨一般,现在,他都要怀疑起来,这仇恨,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祖母杜撰的?

    “逆子!逆子!”长宁大长公主面色涨的通红,又被留下来的血给染的,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你是我们莫家的子孙,是莫家的掌舵人,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些年来,我和你说的还少嘛?我教导你还少嘛?你就是这样回报我?”

    长宁大长公主气急败坏的怒吼着,脸上已经是一片青紫色。

    她不说这些,莫大少心里还有些愧疚,可她这么一说,就将莫大少的怨恨给挑了出来,他血气上涌,

    “祖母,你怎么和我说的?你请大儒教导我,教导我家国天下,教导我做人的道理,与人为善。

    可是,你和我说的那些又是什么?你既教导我要与人为善,为何不阻止我报仇?反而在边上推波助澜?

    你明知道四皇子和我们是有盟誓的,可是你却让我放弃,让我做个背信弃义的人。

    你既想让我做个好人,为何又要让我做个坏人?”

    长宁大长公主靠在椅子脚上,喘着气,闭了眼睛,喃喃道,“你竟然因为这个恨我?因为这个拆你祖母的台?

    你就算恨我就罢了,可你竟然背弃了莫家,背弃了你枉死的父亲和祖父,你……不配做他们的子孙……“

    “我不配做莫家人的子孙?祖母,你说说看,你说的那些仇恨,究竟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护国大长公主,周家人,仿佛一点也不知道?

    如果真的有仇恨,他们会不知道吗?”

    护国大长公主站在边上,问道,“我们也确实想知道到底周家和莫家是有什么仇恨?值得您老人家这样记一辈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做下?”

    长宁大长公主愕然,继而是哈哈大笑,“我的傻儿子,为你生,为你死,可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了你,他命都丢了,可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护国大长公主更是愕然,莫家的人喜欢她?这怎么可能?

    她和莫家的人就没见过几次面,而且,她受父皇的宠爱,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见到别人也都是倨傲的样子,除了老安远侯得到过她的好脸色,别的男子,她真的是笑模样都没给过。

    竟然会有人喜欢上那样的她?简直让护国大长公主莫名其妙,不知说什么才好。

    可心底同时又涌上一股怒气,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喜欢,害了她的女儿一辈子。简直,让人恨都不知道该如何的去恨。

    莫大少看着护国大长公主那愕然的模样,就知道,他这一生,就像一场噩梦一般,噩梦醒来,只剩下心凉。

    “祖母,我确实不配做莫家的子孙,我玷污了莫家人的名声,可是,祖母,为了你的执念,为了你那可笑的私心,你出卖百姓利益,和沾满了我们东离人鲜血的北蛮勾结,甚至当年将先帝征伐的路线也告诉了北蛮人。

    我们都不配做莫家的人。”

    长宁大长公主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孙子,如果从前只是想找侄女报仇,那么后来,有了那道旨意后,自己的野心就不停的膨胀,膨胀的野心驱使自己做下了那么多的事情。

    只是她从来不愿意承认和正视罢了,她要为自己的野心找一个借口,让自己好过一点。

    此刻,却被自己最重要的亲人给血淋淋的撕了开来。

    这个孙儿,现在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个仇人了。

    长宁大长公主盯着莫大少的眼神凶狠又痛苦,此刻,她也不过是个受了伤的,迟暮的,颓败的老人。

    平日的保养得宜,平时的威严,霸道,已经不在了。

    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她还不想死!

    只听她口中发出一声呼啸,仿佛是发信号一般,莫大少苦笑一下,“祖母,没用的,那些人,已经被我交给皇上了,您什么都不用做了。”

    长宁大长公主不屑的笑了起来,然后,就见外面掠进来一条身影,是公主府的管家,那个跟在长宁大长公主身边多年的人。

    在他进来的时候,殿内的人都紧张了起来,顾世安和萧越站到了三个女人的前面,警惕的看着来人,

    而皇上身边的护卫,也都围在皇上的前面。

    “公主殿下。”管家扑到长宁大长公主身边,叫着。

    长宁大长公主大声喊着,“不用管我,你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行,属下一定要带你出去。”只见他身形如闪电,随手抓过一个人,是祈郡王,只见他将刀搁在祈郡王的脖子上,对皇上说道,

    “放公主殿下安全离开,否则,他就给公主殿下垫背。”

    皇上自然是不想祈郡王出事的,他身边的暗卫一部分去处理莫大少说的公主府的侍卫去了,还有一部分,守在他的身边,这部分人不会出手。

    如今能动的,也就是大厅里的几个会武的王爷和大臣,以及顾世安翁婿俩。

    可是,让他这样放了长宁大长公主,又太便宜她了。

    正当大家思索着该怎么办,祈郡王惊慌失措,大叫救命的时候,莫大少突然冲着管家扑了过去。

    管家不想伤了莫大少,一个闪躲,腿被莫大少给抱住,抓着的祈郡王一个转身,就逃开了。

    长宁大长公主道,“不用管他,他不是你的主子,杀了他,然后杀了皇上。”

    管家举着刀,到底没忍心伤害眼前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而是不顾阻拦他的刀剑,身子跃起,朝皇上而去。

    皇上面前守着很多的护卫,根本就不担心管家扑上来。

    管家跃的那个时候,莫大少同时挡在了管家的面前,管家的那一刀是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博,哪里会手下留情。

    他见莫大少挡在前面,想要收回攻势,已经是不可能,那一剑,穿过莫大少的胸膛,鲜血喷薄。

    护卫在皇上面前的护卫,只来得及补了一剑给管家。

    莫大少这一举动,不仅仅惊住了长宁大长公主,其他的人也被惊住了。

    皇上让院判赶紧凑过去,看能不能将莫大少救回来。

    莫大少强撑着身体,嘴里冒着鲜血,他的声音含糊不清,“陛下,不用费事了。”

    “不要说话了。”皇上还是想将莫大少给救回来的。

    “不用就了,救也救不活的。”莫大少的脸上带着笑意,“我死了,就当是为祖母赎罪。请你饶恕她吧。”

    他又转头看向护国大长公主,“对不起……让你们骨肉分离……来世,让我做牛做马来补偿你们……”

    护国大长公主愣住了,莫大少知道莫家这次根本躲不掉罪责,他为了一个放弃他的亲人赎罪。

    其实管家不可能伤害得了皇上,可莫大少这一举动,还是救驾。

    因为只有死人,才没人追究……

    莫大少,这个人,并不让人喜欢,甚至做了很多的错事,虽然在最后一刻,他醒悟过来,但是,他就这样死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最后一下,他几乎是将自己的血肉绞碎了,就是为了减轻长宁大长公主的罪责。

    对于莫大少,没人能恨的起来,说他愚蠢,愚孝,什么都好,可是,却不能否认他最后那一刻对家人的心。

    他确实是不被人喜欢,可却也让人恨不起来。

    皇上也沉默了起来,他是被救驾了,可是,他也可以说是被算计了。

    长宁大长公主几乎不能承受这样的失败,她满面的鲜血,几乎都要疯狂了,她爬起来就要朝大柱子上撞去,可被人拦住了。

    她怎么能这样轻易的死去呢?在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

    清尘大师‘阿弥陀佛’一声,叹气,摇头。

    谁也没想到,今日竟然发生这样多惊心动魄的事情。

    长宁大长公主被禁卫军的侍卫给扭着,口中不断的喝骂着,一会,又呵呵大笑,仿佛疯子一样。

    皇上吐了一口气,可以说,朝堂上最后一个危险已经被他扫除了。

    可是,只要身在朝堂一日,他就不能清净下来,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待着他去解决,一股疲倦朝他袭来。

    他用手撑着额头,眼下,长宁大长公主的事情就要他去解决,他摇摇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然后,人就栽倒在了龙椅上。

    底下,一片骚乱。

    是长宁大长公主下的毒,复发了吗?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