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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府,华珣的书房。
郭源一边在书架上快速地翻找着,一边不满地嘟囔:“这种小事,为什么还要我们两个亲自出手?”
姜衡手上也忙个不停,低声道:“这件事牵扯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还是尽量不让更多人知道的好。”
郭源这才闭了嘴,可是没一会儿,又忍不住道:“你确定华珣会把那东西放在这儿?他又不在家里住,就这么扔到书房里,不怕被打扫的下人翻出来?”
“你不是打听清楚了,华珣每次从那个地方出来,都先回华府再回太学吗?”姜衡反问。
“是倒是,可是··········”
郭源话没说完,就被姜衡打断了:“太学里人多,华珣虽说独自住一间,可他素来喜欢经营豪爽仗义的名声,他那屋子,每日里人来人往没个间断。况且太学对学生要求甚严,每间屋舍都有相应的规制,屋里放了什么一目了然,再藏不住东西的。你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会放在府里,还是放在学里?”
郭源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我接着找吧。总归华府我们常来常往的,比太学熟悉的多,找东西也方便。”
姜衡被那句“常来常往”气笑了,知道郭源是故意拿以前他帮瑜楚偷华老太太的东西嘲笑。不过姜衡顾不上搭理他,他们俩已经翻了很久,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连姜衡都有些烦躁起来。
其实说起来,这次翻进华珣的书房,并不比之前溜进华老太太的延寿堂难度大,甚至还更简单一些。
为了行动方便,白日里姜衡就想办法,在梅氏母亲的饮食里加了点料。那东西并不会真的伤身子,却会显出病重的样子,从而将梅氏诓回了娘家。再加上华珣住在太学,今夜这个院子里就只有几个上夜的婆子,还早早地被郭源拿药放倒了。
只是姜衡两人要找的东西是书信,而书房里别的东西没有,到处都是字纸。要找几张特定内容的纸张,又不能打草惊蛇,就只能一点一点的翻出来,再小心点上灯查看。
院子里的婆子虽然都睡死了,可谨慎起见,每次点起火折子,姜衡两人都要跑到离门窗最远的角落,再用厚实的氅衣将火光挡住,躲在衣服里面看,故而进展十分缓慢。
“哥,你来这边看一下。”姜衡正第二遍地敲着华珣的书桌,仔细查看里头有没有夹层,突然听到郭源低声呼唤,语气带着兴奋。
“发现什么了?”姜衡迅速移过来,问道。
“哥你看,这本书抽出来是这样的!”郭源举起书架上的一本书,展示给姜衡看。
就着明亮的月光,姜衡大致能看出来这是一部宫制新书的样式,只是同普通的宫制书比起来,虽然一样高,却略微窄了一些。
姜衡只扫了一眼,目光迅速转向书架上原来放这部书的地方。一排书中缺了一本,黑黢黢的十分显眼。姜衡把手伸了进去,果然摸到一个小盒子。
“这个华珣,倒是挺会藏东西的。”郭源笑着跑到墙角,熟练地摸出火折子,并用氅衣搭了个小帐篷,示意姜衡躲进去瞧。
郭源说的没错。下人们打扫书房,通常只会擦拭书架的棱角,并不敢随意乱动书本。这部被当作障眼法的书又放在书架的最高层,拿取十分不方便,就是被拿下来,如果拿书的人身高不够,也看不到书后头另藏有东西。况且,华珣选书也选的很妙,这种宫制书收录的大都是对圣上歌功颂德的马屁文章,且官宦人家几乎人人都有,这样的书摆在书架上,再被拿起来的机会简直为零。
华珣这个隐藏之处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若不是姜衡两人打定了主意,且又时间充裕,只怕也未必能翻找得到。
姜衡心中已知道必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了,不过依旧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先展开了最上头的两张纸,最先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几个大字。
姜衡舒了口气,将两张纸叠好放入袖袋,见盒子最下面还有一封书信,顺手也拿了出来。只看了一眼,拿着火折子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哥,哥,还没看好吗?难道不是?”郭源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见姜衡没有动静,有些着急地低声问道。
姜衡嗯了一声,迅速熄灭火光,从氅衣里钻了出来:“就是这些了。没想到华珣行事倒是缜密,知道给自己留后路,连每一笔银钱交易都记得清清楚楚。”
郭源闻言笑道:“他缜密才好,给我们省了多少功夫!咱们这就回去?”
姜衡点点头,又将盒子放回原处,才同郭源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跃出了华府。
一进涵碧山馆,姜衡就看到正房门前点着两盏小巧的灯笼。灯光不算亮,可在这样的深夜,却仿佛能照到归家人的心里,格外的温馨。
这两盏灯笼是瑜楚嫁入侯府后才点起来的。以前姜衡郭源两个住在这里,连个丫头都没有,每日又几乎都是同进同出,回府里就是空荡荡的屋子,谁会点灯笼?后来瑜楚来了,见姜衡常常晚归,于是除了院门外,在正房前头也挂了两盏灯笼。有时瑜楚实在等不住先睡了,就会让丫头把灯笼点上,戏言说省的姜衡摸错了院子。时间久了,在姜衡心里,这两盏小小的灯笼简直就成了家的标志。不论多晚回来,看到这两盏灯笼,就知道到家了,心里也暖暖的。
可是今夜,姜衡站在门外,看着灯笼,心里第一次想的不是瑜楚的笑颜,而是从华珣书房里带出来的那封书信。
犹豫了半响,姜衡还是把信又放回怀里,叹了口气,轻轻推门进屋。
瑜楚早就睡了,可近日的事情却让她睡的极不安稳。姜衡一躺下,就被惊醒了。
“你回来了?要不要吃东西?”瑜楚揉着眼睛问,就想爬起来张罗。
“不用,快睡吧。”姜衡把瑜楚又按到了被子里。
“今天去哪了,发现了什么?”瑜楚虽然动不了,眼睛却睁大了。
“没有,没有发现什么。哪能这样快。快睡吧。”姜衡说着就闭上了眼,仿佛已经很困了。
瑜楚却翻身坐起来,推着姜衡道:“到底发现了什么,小舅舅能出来了吗?”
姜衡本不欲理她,可瑜楚不死心地一直推,让姜衡想装睡都不成,只得也坐起来:“为什么非说我发现什么了?”
瑜楚咬着嘴唇:“你今天回来的比前几日都晚,而且睡下时也没有亲亲我。你快说,是不是发现什么对小舅舅不利的证据了,才瞒着我?”说着,急的又要掉泪。
姜衡无奈,一边给瑜楚擦眼泪,一边叹道:“好了别哭了,我告诉你就是了。本来想的是告诉你,你今夜肯定会睡不着,干脆就不说。现在看来,不告诉你,你一样睡不着。”
“那你快说,发现什么了?”
姜衡将瑜楚拥进怀里,沉声道:“这件事比我们想的都复杂。现在看来,竟是牵涉到科场舞弊。”
“什么?”瑜楚惊叫一声。
姜衡轻轻拍拍瑜楚的背:“别怕,同小舅舅无关,他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其实说起来,陈增同小舅舅一样,也都是倒霉罢了。”
瑜楚看向姜衡,十分不解。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陈增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除了家里和书院,只去笔墨铺子添置点东西,别的地方都没去过?”见瑜楚点头,姜衡接着道:“这几日我就把重点放到了陈增常去的那个笔墨铺子上。这才发现,在陈增死后的第三天,那家铺子居然歇业了。按理说,马上就要春闱了,京城里聚集了天下各处来赶考的学子,正是笔墨铺子生意最兴隆的时候,他们怎么会赶着这个当口歇业呢?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把这个疑点告诉了柯大人,他掌着京中事务,查找铺子相关人等比我要方便的多。”
“那你们查到什么了?”瑜楚急切问道。
“铺子的掌柜和伙计,都失踪了。”姜衡的声音深不见底。
瑜楚吃惊地捂住了嘴:“难道他们?”
“现在还没找到,不过很有可能。”姜衡凝重地点点头:“人虽然不见了,铺子却跑不了。我们把铺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些存货,只在桌缝里发现了一本被烧掉一半的账本。”
“前几天你说,凶手故意布置成陈增未死的假象,其实是想争取时间隐藏线索。”瑜楚突然想起姜衡的话:“先是伙计,然后是账本,其实那个铺子才是一切事情的根源?”
姜衡赞许地摸摸瑜楚的头发:“现在看来是这样。那半本账本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根据上面的记载,每隔几天,铺子里就会卖出几样平时很少卖得动的名贵的砚台或是宣纸,非常有规律。我猜测,应该是每隔几天就有有钱人家的公子光临铺子。那家铺子离太学不远,周围都是做笔墨生意的,互相之间难免会争夺主顾,对各自生意也都很关注。”
“考虑到这些,我就找了些画匠,让他们去周围几个铺子按照账本上的日子一一询问,画出光顾的公子哥儿的模样,再从这些画像里挑出出现次数最多的面孔。”
“那里面有我们知道的人吗?”瑜楚好奇问道。
“有”,姜衡的眼睛垂了下去:“有华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