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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惯了家乡光秃秃的山,来看黄岩的森林却别有一番情趣。黄岩的原始次森林不在山上,而在悬崖下,足有万亩之广,葱郁而浩荡,幽深而神秘,令人叹为观止,迷恋沉醉。
来看黄岩的森林,穿高跟鞋却是寸步难行的,几位女士因此止步了。进入森林首先就是下悬崖,沿途都是茂密的毛竹林,层层叠叠的青石板路九曲十八弯,格外的陡峭险峻,旁边却只有铁丝组成扶手。向下俯视是深不可测的原始森林,令人头晕目眩,脚真有点难以控制,惟恐坠入悬崖。于是,不得不抓紧纤细的铁丝,仿佛就像抓住一根救命草似的,不由得毛骨悚然。偶尔也有女士因为害怕惊叫一声,男士就会打趣的喊道“狼来了”
乐趣当然是有的,极目远眺,群山绵延,奇崛秀美,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树木丛生,枝叶繁茂,藤蔓缠绕,已经看不见石头与土壤的原色,除了绿还是绿,绿透你的眼睛,绿透你的心灵。苍翠挺拔的迎客松随处可见,有些长在悬崖上,像饱经沧桑的老人笑吟吟的欢迎着我们的到来。头顶依然是蓝天白云,心里畏惧感消失殆尽,变得飘飘然,不由得又感叹起自然的神奇来!有水淌过的青石板,起了一层青苔,滑溜溜的,没走几步,我竟然打了个趔趄重重摔了一跤,幸亏抓住铁丝,不然坠入悬崖了。心霎时跳到嗓子眼了,手却擦去一大块皮,血缓缓流了出来,火辣辣的痛,同行的文友连连问安。这时,我在身边发现一汪泉水,因伤口沾了污泥,便在水中清洗着。这是一泓在青藤绿叶掩映下的山泉,从山顶飘逸而来,时隐时现,在这里却变成了涓涓细流,因长年流淌,山壁寸草不生,变得异常的光洁润滑。泉水也仿佛缓缓流进我的心田,一种清爽的感觉弥漫周身,不由得遐思绵绵,倒也忘记疼痛与惊恐。暗想自己的手很多年没这样受伤过,大凡黄岩要我留点伤痕,好让一辈子铭记着它,又想起自己在杭州灵隐寺的洞里触摸财神爷石像时,也是掉进暗沟,看来上苍对我是特别关照,遂萌生一种欣慰感。
可自从摔跤后,我变得异常的小心谨慎,眼睛时刻盯着脚尖,手始终抓着铁丝,尤其走到有水淌过的青石板,心跳加剧,惟恐又摔跤了。就这样蹒跚艰难而下,也无暇赏景,却别有一番探险的况味。很快就赶上前面的一群人,让我惊叹的是有一位穿着裙子的女士,竟然穿着高跟鞋。她在溜滑的青石板上行进,经常是双手伸展身子倾斜来加强平衡,就象一只滑翔的大雁,有时也会象刹不住车一样飞速下滑,可她却没有发出一声尖叫,脸上的神情平静而祥和,偶尔也露出一丝微笑,丝毫不为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而惧怕,真应了“巾帼不让须眉”不由得佩服起她的胆识,又担心起她的安全。也许她是深深陶醉于黄岩森林的美,也顾不得自己穿的是高跟鞋,冒险一行,当作一次超越自己罢了。同行的老乡动了恻隐之心,主动伸手扶她下山,女士欣然接受,有这么魁梧的男子汉保护着,大家悬着的心才算落地,于是便谈笑风生起来,倒忘了惊险。
没过多久,已下到半山腰没有路了,再往下将进入原始森林的深处,地形十分险要,大家只有止步走上一节平路。此时,我们已完全陷身于林子深处,举目仰望,参天大树错落密致的耸立着,像围成一个帐篷,已看不到蓝天白云了,松树、枫树笔直挺拔,仿佛伟丈夫一般,正直而又博大,从来未见过如此大树,不由得依偎着一棵松树休憩片刻,想沾点大树的豪气与灵性。到处铺青叠翠,郁郁葱葱,枝叶上、草茎上都沾染着晶莹的露珠,清新而自然。我幡然大悟,这可是自己平生第一次完全陷落于绿色的包围,那么生机勃发,那么灵动激扬,沉醉其中,心潮澎湃,诗意盎然。小虫惆秋,小鸟自然也是不甘寂寞的,偶尔鸣上两声,并伴着翅膀抖动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动听,直诱得我们想寻着它的影踪,却终归徒劳。大家情不自禁的叫喊起来,声音此起彼伏,萦绕在林子里格外悠扬流长。
黄岩的美景总是层出不穷,让你目不暇接。当我们依依不舍的走出那片茂密的林子,一泓瀑布立刻就映入眼帘。这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宏伟的瀑布,只见从百丈的峭壁倾流而下,水流磅礴,漂落在过往的路上。远看瀑布如一缕轻烟,飘逸轻盈,多少人为之陶醉。水声激昂,不觉是喧闹,但觉是激情四射的交响乐,鸣奏着岁月的回响,引起无尽的遐想。大家再次大声呐喊着,森林霎时变成欢腾的家园。要前行必须要穿越瀑布,跑得快只会沾上一点水气,可很多人却宁愿久久驻足在瀑布边,我也效仿着大家,一任细柔的水丝漂洒在自己身上渐渐湿漉,仿佛这是来自远古的圣水,沾染一点便有了超凡脱俗的灵气。直到有点凉飕飕的感觉,才肯离去,还频频回首。
走过这片瀑布,就开始上山了。其实下山是不需要力气的,而上山却是很耗力的,但却没有下山时那么危险,因此心情要坦然轻松许多。石阶崎岖陡峭,没有爬多高,腿早已酸痛乏力,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尽管如此,偶尔有一丝清风徐徐吹来,却是平生感觉里最温柔的。仿佛恋人的手抚着疲惫的身子,周身每一个毛孔都通畅了,一股股细柔的电流传遍全身,格外舒爽。于是我们又抖擞精神,继续向上攀登毫不停歇,仿佛在跟自己跑一场马拉松赛,想超越一回自己。
风景依然是别样的好,似乎与下山时迥然不同。檀树在上山的路上是见得最多的,一般都长在险坡上,倾斜着躯干,让人望而生畏,却永远不会倒。尤其是它细小的叶子,原本是翠绿的,可远远望去却泛着白闪闪的光,好象开了一树细细的白花,格外的醒目。巨石也是随处可见的,形态各异,尤其很多地方嶙峋成片,错落密致,新奇壮观,人完全在石头中穿行,甚至要穿越石缝,又是别一番情趣。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一棵遒劲粗大如腿的枯藤,已变成与岩石一般的颜色,却沿着峭壁虬曲着攀援上升,象一条巨蟒。有一段躯干已明显钻进石缝,可在更高处又看到了它的身子依然附在石壁上,视线所及却看不到它的尾。我真的想象不出这棵古藤当年是如何攀援上这垂直的峭壁,如何经受住风吹雨打,如此的大胆,又如此顽强。看到古藤,仿佛生命中莫大的痛苦都轻似鸿毛,一种莫名的激情回荡在心坎。
爬了很久很久,终于我们走出森林,回到了平坦公路上,早已是筋疲力尽。这时看到那位穿着高跟鞋的女士,却没有丝毫疲倦之色,倒是异常兴奋的在山顶大声叫唤着。在整个穿越过程中,这位女士竟然没有摔倒过一次,也没有发出一丝惊恐的叫声,创造了一个奇迹,我不由得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也变得异常的愉悦而舒坦。
回望山下森林依然是那么幽深神秘,我们永远无法读懂,又回想自己刚才的穿越过程,不禁感慨万千。幡然大悟,穿越森林的过程不就是人生的缩影吗?上山、下山、出汗、流血、险象环生、旅途中又不乏绿色的浸润,瀑布的洗礼,凉风的抚慰,各种新奇风景渐次闪现情绪如春天变幻莫测的天气,人生各种况味莫不蕴籍于此。让人在丰富的历程中倍感充实,诗意弥漫,回味袅袅。此刻,我的脑畔不知不觉竟回响起班德瑞缥缈轻灵的仙境
(注:黄岩位于怀化市郊,海拔近千米,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形,有万亩杜鹃花场与原始次森林。今年四月湖南作家网的文学笔会就在此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