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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然在这个看不清未来的尘世中迷路了,想要停驻又向往远方。我带着疲惫的眼睛,长年跋涉来到这里,与你对酌,你是否愿意提示我,如何穿越生命中的高山、险滩与雾林,找到梦想的迦南地?
入夜,山村的家家户户已到了吹灯时刻,遂把心事折叠了,交给黑夜保管。当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竹叶间摇晃着来到枕边,灵魂开始骚动起来。夜,静悄悄的,又在微微地荡漾着,时而喧哗时而低吟的声音从心底升起,近的是屋前屋后的竹林间各种虫鸣,蛊惑着耳朵;远的则是伸手摘不到的星星,簇拥着皎洁的月亮,向你暗送秋波。
夜色朦胧得好像一张渔网,网住了许多挣扎晃动的星星,以及一个孤独的少女。月光如被,我以手当枕,今夜就选择一个温暖的鸟巢,观星去。
满天星斗,每到夜里,便为路人点灯。它们各得其所,安分地占据属于自己的江山,悠悠然与一轮明月对酌,看这世间聚散离合,各自奔波。因了黑夜的掩护,胆怯的禽鸟纷纷掠过起舞的枝桠,不知名的昆虫分享白天的奇遇,纷纷唱起了歌。在我看来,这就是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唱的莫非一个“静”字。唯有静,能够容纳一切。多少世事,必须这么体会。此时的我,是星空中的一颗星,也是枝头的雀鸟,还是池塘边的一株老树,在清风中星光下微微起舞。
乡村的黑夜,让我分外沉静,细细咀嚼中有一丝甘美,那种滋味不在舌尖,不在耳畔,也不在眼睛里。仿佛是星星指示的,或是月光照耀的,可以引起我的美好的想象。坐拥满天星,眼睛倦了,遂闭目养神,感觉渐渐脱离了沉重的黯淡的夜,挣脱了时间,向星空上升,仿佛自己也成为了其中不怎么耀眼的一颗星星,再也不愿回到烦恼的世间来。眼睛闭着,心却如明净的星空般清澈,不设防地敞开着,仿佛还可以往里走。也许,什么事也想不起来,什么人也不曾追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却可以安安静静地若有所悟。
很多细微的滋味都是在忘记自我存在的时候才感觉得到的。在白昼,太多事情把我们拖入欲望的深渊,太多声音充斥我们的耳朵,如何倾诉与聆听?大自然才是真正的音乐家,一阵微风与落叶坠地的声音;一只失眠的雀鸟掠过未长叶的枝桠,反复把星夜朗诵的声音;甚至忽远忽近的时间走路的回音,都能带着我们向绚丽梦境奔跑——仿佛面前的墙壁倒塌了,喧嚣的世界逐渐远去,连整夜吟诗的不眠诗人昆虫们也噤声了,仿佛辽阔大地上只剩下一个人和一颗星星,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互相应和。
可是,人的眼眸总是停驻在尘世的荣华上,遗忘了抬头处还有更深奥的更美妙的景观。并非人不懂,而是面对繁花似锦的世间,忍不住要去争取,去唱和。我想这些沉默观望着的星星,此刻必定是含笑看着众人的丑态吧?怎样才能豁达?把幸福或不幸都托付给星星,沉默的,观望的,流逝的,闪烁的,都是它的面貌。我逐渐明白了,其实世事荣枯都在一颗星星里,无所求地闪烁,为行路者指示方向,勤劳地收集阳光,守护自己该守护的星空,完成职责后无所怨悔地坠落,成全每一个虔诚地前来祷告的人子。星星,我现在懂你了,在闪烁的表象后面,你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个手势,指示孤独的行者躲过情欲的深渊和现实的棰楚,在愈行愈深的路途中。
这一部黑夜写就的天书,让星星掌着一盏油灯,仔细翻阅、推敲到天明。每一颗星何尝不是一首诗?抬头处,便是一部诗选啊!我不免深思,是什么样的眼眸能够把尘埃、私欲都擦得干干净净?它们把生命拭得如此干净透亮,让人在衣食碌碌之际,偶尔抬头,就听得到天籁。
一颗流星划亮夜空,满怀心事的少女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卑微的心愿。装载过重的生活,只能系在流星的尾巴上,叫它带你去寻没有忧愁没有烦恼的童年。情谊易逝爱转薄,怎抵得上寂寞的苍凉?是怎样的幸福或不幸,让一颗星星自焚于星空,甘心就此告别闪烁的星空,坠入黑暗?坚定地,微笑着,安详的脸色,留下一刹那的惊叹。
也许,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总有一些人可以亲密地谈笑风生,可是,也比不上独对星空时那不为人知的惊叹和领悟。这星夜如此静好,不都是因为我的心悄悄与之结合了吗?在成全它的光芒的同时也分享了它的星光。与人交往莫不如此。
人不能阻止星星的坠落,如同再亮的星星也不能启示一个人的未来。在我跋涉的过程中,他也许是一位指路的朋友,但仅仅是朋友,他不能给你最后的答案。长路漫漫,至于以后如何走,以及行路的难,都是自行担当、自行裁剪。睿智如星,能做的也只是指路,至于走路毕竟还是自己的事情,旁人再怎么关怀也无法插手。一如星星只是远远站着,观望着,静默着,世事的荣枯故事,都在里面了,你从那幽微的星光中预见了什么?
行走世间,需要一颗星,那点光芒,我们妥帖地置于内心深处的罗盘上,才能扬起生命之舟,叫它避过险滩和礁石。而在我夜行的路上,有满天的星光相伴固然是好事,两三点星光随行也是乐事,即使没有星星的夜晚,有乌云也罢,都是生命必须要阅读的章节。假如某一个冬夜,阳光不再到访,星星不再出现,今夜的星星一定还会闪烁在记忆中,给我安慰吧。
挽被欲眠,却发现星星早已睡在我的床榻上,一盏盏闪闪烁烁,说要为我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