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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晴看着打扫得纤尘不染的空荡荡的屋子，兀自坐了下来。
她已经走了？待晴感觉到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前天，就在前天的中午，她还坐在轮椅上呼唤：待晴，煮一碗鸡丝面，我饿啦。
哎。待晴脆生生地应着，一碗点了香油飘着香菜热气腾腾的鸡丝面就端到了她的面前。
有点多，我吃不了那么多啦。她好象真的饿了，第一口就咬住了筷子。
慢点吃，还不太凉哦。待晴重新夹起一筷子面，又吹了吹，这才递到她的嘴里。而她就象三顿没吃饭的小孩子，嘴张得大大的，接住面条就猛地吞咽，又一次咬住了筷子。
待晴微微皱了皱眉，替她擦了下顺着嘴角流出的面汤汁。
待晴，你坐这儿，咱俩说说话。终于吃完了半碗面条，她唤住收拾碗筷的待晴。
待晴举起碗，示意自己要去洗碗。
不知道下顿还用不用得上呢，你别忙啦。她拉住待晴的裙角，待晴只得坐下来听她说话。
你到我家也有两年了，多亏你在这儿待的这两年，也让我多开心了两年，也多受罪了两年。她说着竟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泛起那么一丝红晕。要不是你精心地熬药，细心地按摩，不厌其烦地变着花样做吃食，也许我早就走了。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难为你了。
阿姨，别这么说，您才四十五不到呢，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待晴被她说得身上凉飕飕的。
别宽我的心啦，我知道自己是到了回头的 时候呢。我儿子也大啦，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丢下他我也放得下心，再说他还有亲姨还有亲爸呢。倒是你，来了这两年，受了无数的委屈，我临去之前放不下心呢。等一会儿老李回来，我就跟他说，我一走，让他给你安排个适合你的工作。她的眼泪流下来，握住待晴的手凉如寒冰。
待晴脸一红，心说还用你嘱咐吗？你走了，他他自然会安排好我的。但这话只在心里一转念，看着她的样子，眼圈也红了。
来，这是我最喜欢的镯子，就送给你吧。愿你以后平平安安的，过上好日子，别象我她抬起衣袖擦着泪。
待晴忙拿了毛巾给她拭泪，阿姨，看您又多想了不是？我倒觉得您这两天精神好多了，气色也好呢。该熬药了，我这就去啊。
嗯，你去吧，我歇歇，只怕用不着了。她说了这一阵子话，似乎累了，歪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待晴看着沙锅里的水开了，把火关小，坐在阳台上出神。她回想起自己到李云峰家来的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待晴是在劳动力市场碰到李云峰的。那是她来这个城市的第八天，身上的钱包被小偷偷去了，已经饿了一天多肚子，头晕眼花的靠在墙角。李云峰就那么大踏步地走到她的面前：当保姆吗？一个月五百。
行，行，行。待晴使劲地点头。
不问问做什么吗？李云峰盯着她的眼睛。
啥活俺都能干，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照顾孩子，俺都行的。待晴怕失去这唯一的主顾，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呢。
照顾病人，能行吗？李云峰依旧紧盯着好怕眼睛，似乎要看出她是不是在说假话。
能行，保准能行。待晴又使劲地点头。
那好，跟我走吧。他拉起待晴的手，一直拉进车里。待晴第一次坐上小车，头越发的晕，不得不捂住嘴，唯恐自己吐出来。
李云峰摇下车窗，又吩咐司机开慢点。
待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么冰冷的个男人也知道体贴别人。
等到李云峰介绍完了自己一家人，又坐在妻子面前，耐心地给她喂饭时，待晴真的被感动了。这个男人，能十三年这么对待卧病的妻子，真是不容易，真是个好人啊。待晴怀着这种感动，很快地适应了保姆的生活。不到一个月，在李云峰的教导下，已经把菜做得有滋有味了。对待轮椅上的病人，待晴也是特别的有耐心，擦身，洗脚，理发，按摩，洗她沾血带脓的衣裤，从不嫌脏嫌累。李云峰和他儿子李明的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烫得平平整整。慢慢的，这一家子就离不了待晴。尤其是李云峰，儿子已经住校，家里剩下两个大人，却是只有一个在说话。病的那个听不到一半就睡着了。自从待晴来了之后，这个家里才有欢笑声。他的应酬也少了许多，每晚三个人吃过饭洗漱完毕，就坐在一起看电视，听待晴讲些乡村的故事。逗得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待晴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觉得这一家人亲亲热热，其乐融融的多好啊。想到自己父母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的样子，就更加羡慕他们。
待晴，我带你到单位洗澡吧。别到外边花钱了，省着多给家里寄点。李云峰象个长辈似的笑着拍拍待晴的肩。
嗯。待晴答应着，收拾好洗浴的东西跟李云峰到了单位。
你进去洗吧，晚上这儿没人看着，我在外面把门给你锁住。等你出来的时候喊我一声就行了。
待晴放心地走进去，水好热，烫得皮肤发红，雾气迷漫开来，已经不象刚进来那么冷了，水也不象刚才那么烫。冲着，淋着，待晴舒服地闭上眼睛，任那水流哗哗地冲淋着她的头发，身子。
是谁？抚过温软的身体？是谁？抱住了一丝不挂的她？待晴挣扎着回头，原来是李云峰。
你，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这样？快出去。待晴惊恐地抱住双肩，又徒劳地伸手捂住私处。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避开他那贪婪的目光，浑身哆嗦着喊他出去。
你别叫了好吗？这里晚上没人的，你叫也没有人听见。我好喜欢你哟，从第一次见了你就喜欢，快给我吧，我受不了了。李云峰扑上来一抱。
待晴往旁边一躲，他扑空了，头一下子碰到墙上，砰的一下。他恼怒了，抓住待晴的头发猛往墙上撞，脑袋嗡地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待晴，已经躺在李云峰家的那张小床上。坐了一晚，眼泪流了一晚，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天一亮就走人。
待晴，我饿啦，还不做饭吗？她的喊声惊回了待晴的魂灵。
走进卧室，已经只有她一个有气无力地坐在轮椅上。没等待晴开口，她不好意思地说，他出差了，我今天早上没有喝牛奶，现在饿得很呢。
待晴木木地走进厨房，发现一个折叠的信笺，展开：
待晴，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昨晚的事，是我太冲动了，可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真的就喜欢上你了，把你带回家，每天吃你做的饭菜，听你讲故事，欢快的笑，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啊。
我和她结婚二十年，她在轮椅上呆了十三年，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吗？医生说她活不过今年了，等她过了世，我就娶你为妻，咱们就象现在一样，你持家，我工作，相依相守一辈子，好吗？
无论你多么恨我，怨我，都别急着回绝我。就算是你真的想离开，也等我出差回来找到个接替的人再走，好吗？
待晴木然地煮好牛奶和茶叶蛋，喂完了她，扑在自己的床上哭干了眼泪。李云峰回来，她没提出走，也不给他笑脸儿。李云峰给她买回来三套衣服，说是朋友送的。她看完了笑着说：这我能穿得着吗？随手给了待晴，让待晴穿上。
此后的日子，每当她睡着了，李云峰就悄悄地进入待晴的小屋，对着待晴赌咒发誓，软语温存。终于，化开了待晴冰封的心，也就默认了这种感情。
李云峰臂缠着黑纱被扶了进来，眼肿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千块钱，当着李明小姨的面，递给待晴。
待晴疑惑地看看他们。李明小姨攥住待晴的手，哽咽着说：你就拿着吧，咱们这儿有讲究，给去的人穿衣服，有穿衣服钱，送走了打扫屋子，有打扫屋子的钱，虽然多了点，可你伺候了我姐那么久，又那么精心，这些也不算多。
李云峰也冲她点头。
待晴将钱收进衣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看出来李明的小姨是有话要说。她是个外人，自然要避开的。
等客厅里的人都走了，李明也被小姨带了去。偌大的三室一厅里，就剩下待晴和李云峰两个人。
待晴走过去，将毛巾被盖在斜躺在沙发上的李云峰身上。
待晴，和你说个事儿。李云峰坐起身。
啥？
刚才李明小姨说，她走了，李明又住校，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光棍。你一个女孩家住这儿不好说不好听的，你看－－
待晴的耳朵里响了个晴天霹雳，你说啥？她愣怔着，不敢相信自己。
你还是搬出去住吧，这是一万块钱，这两年也辛苦了你。
那你从前说的话－－待晴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又陌生不能再陌生的男人，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从多方考虑，咱俩不合适，文化差异、年龄差异还有李明也不会同意的。李云峰说得有些艰难，不过还是断断续都说了出来。
当初你强奸我的时候你就没有考虑到文化差异和年龄差异吗？你一次次往我屋里跑的时候没考虑过吗？你死乞白赖地上我的床的时候没考虑过吗？待晴愤怒了，她发疯地数说着。
当初是后来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待晴看着那一张一阖的嘴，象看着一条鲸鱼，一条鲨鱼，她知道就是这条鱼吞食了自己的血液，还要得意地吐出自己骨头，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待晴将那一万块钱狠狠地砸在李云峰的脸上，冲进夜色里。她走啊走啊，脑子一片空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啊？
她走了，为什么你依旧不给我爱呢？
她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捶打着，完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