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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的气氛,有些一触即发。
“你说我不能怀孕,我陪着裴家的人去检查,不管对我是什么样的质疑,我都认了。我真的认为是我的错,结果呢!”我怒吼出声。
我挣扎着,手背上的针头已经过大的情绪起伏,已经倒流了血液。
我婆婆明显被吓到了:“妈,我先陪您回去。”
我知道,我婆婆性格里胆小谨慎的一面,也是这样的胆小和顺从才深得裴老太太的心。
我更清楚,要是在这样的争执里,我出了什么事,他们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和流言蜚语。
毕竟,在裴钊没出现以前,裴家人除了发牢骚,并不敢对我做什么实质的事情。
而裴老太太也似乎在怒意上:“说,我今天就要这个女人给我说清楚。”
“奶奶。”我仍然称裴老太太为奶奶,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的话题,“在这个事情上,你可曾想过,有问题的不是我,不想要孩子的不是我,而是裴钊吗?”
“你你你——”裴老太太的指尖都颤抖了。
“你想过,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裴钊要弄死的吗?”我在质问,歇斯底里的质问。
这下,我婆婆都惊愕的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老太太的反应更快,冷笑一声,下一秒,根本不顾及我的伤口,反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子。
那耳光子又沉又重的打在我的脸上。
我的脸,雪上加霜,不用看,我都知道,那脸多惨不忍睹。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裴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曼曼说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还袒护你,现在看来,你这人恐怕就是不干净的,才会这样栽赃嫁祸!”
我闭眼,全然不理。
裴老太太喘着气:“好,黎夏,算我老太婆看错人了,既然你这么厉害,行,从现在开始,你和裴家一毛钱关系没有!”
“妈——”我婆婆惊呼出声。
“你闭嘴!”裴老太太冷声呵斥我婆婆,“从今天开始,谁在管黎夏的事情,就是和我这个老太婆过不去,当我这个老太婆死了。”
“妈,阿钊——”
“她孩子都没了,阿钊都没出现,恐怕曼曼说的是真的,这贱蹄子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败坏了裴家的门风!”
裴老太太已经一口认定了我的罪。
我连反驳都没反驳。
不是不为自己的清白作证,而是根本没任何意义。
是我高看了自己,高看了裴家人的人性。
原来,裴家的每个人都和裴钊一样,对我,就如同对待一只蝼蚁一般,我的存在,不过就是生儿育女。
而对于裴钊,我的存在是什么?
一个耻辱?一个附属品?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缓缓的闭上眼。
裴老太太在我的面前骂骂咧咧了很长的时间才离开的,这期间,我婆婆还劝着裴老太太,帮我说了几句话。
我对我婆婆还是心存感激的。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内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这期间,医生护士来了几轮,查看我的情况,我都没能从这样的疲惫里再挣扎起来。
但,那种带着怜悯的嘲讽,却听得清清楚楚的。
【现在豪门的媳妇真的难当。我还以为裴家的媳妇多得宠呢,结果呢——】
【就是,外面闹的哟,裴家连个说法都没给,甚至连个身份都没给。但是说真的,裴家不来以前,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裴总的老婆。】
【是的,我以为裴总是单身呢。】
……
是啊,裴钊在海城多年,都是单身的形象出现的。
现在想想,我真的觉得我天真无邪。
那些知道裴钊结婚的人,恐怕也只是经常看见裴钊带着我出入各种商业应酬的场合,才给脸面的叫一声裴太太。
出了事,谁能认这个裴太太。
我这个裴太太,不过就是海城的笑话。
而这个笑话,在我缓过神后,真的就成了事实。
喜来登酒店闹出的这件事,终究还是影响到了裴氏集团。
但全程,裴钊没出面,所有的公关文稿都是公关部的人处理的。那样的文件,冰冷无情,作为新闻通稿,再完美不过的解释了我的身份,和我为什么出现在喜来登酒店。
所有的事实,被颠倒黑白。
【针对喜来登酒店出现的事情,我公司特做申明如下:喜来登事件里的女主角确确实实是我公司策划部总监黎夏小姐。黎夏小姐对裴氏集团总裁裴钊先生仰慕已久,加上裴钊先生多次带黎夏小姐出入正式场合,让黎夏小姐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就是裴太太。继而在喜来登酒店闹出了有损裴氏形象的丑闻。】
【这也是一起报复行为,黎夏小姐在之前就因为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已经被公司革职,所有的工作交接给了新任总监。黎夏小姐对此表示不满,申明要报复裴氏。所以这一次喜来登事件,我们也已经递交给警方处理。】
【以上是裴氏集团的申明,希望坊间不要再出现任何不时的报道,对裴钊先生和裴氏集团造成不好的影响。】
……
我看着手机里的报道,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钊的这盆脏水毫不留情的泼在了我的身上,把自己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我成了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呵呵——
这么多年的感情,最终就换来这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是替自己觉得可悲,还是替裴钊这个人觉得可悲。
我以为我会愤怒,但是我却在这样的新闻里,渐渐的冷静了下来,那样疯狂的报复欲,从来没这么明显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裴钊想撇清和我的关系,和琯琯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吗?
不——
只要我是裴太太的一天,我就不如他的愿。
只要裴钊敢和琯琯结婚,那么我就可以告裴钊重婚罪。
裴钊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发出这样的通稿,我知道就算我拿出结婚证来证明我所言不假,裴钊也有办法打的我无处还手。
而裴钊,势必要来找我。
但我没想到的是,裴钊没来找我以前,医院的人已经主动找上我了。
“黎小姐。”和我说话的护士,都显得不屑了起来,“这是医院的账单,您已经欠费了,麻烦交个医疗费,不然的话,您就只能离开医院了。”
我愣住了,然后就跟着放肆的笑出声。
我没想到,裴家人能狠绝到这样的地步。
就连我流产在医院里,也可以不闻不问,和之前我怀孕的时候,嘘寒问暖的情况截然不同。
那账单,刺眼的出现在我面前,明晃晃的,字里行间都是在嘲讽我现在的情况。
咎由自取。
护士被我的笑声吓到:“黎小姐,如果您不能结算清费用的话,那么很抱歉,您今天就要搬离出院手续。”
我没说话。
因为我根本没钱交这笔医疗费。
这是海城最昂贵的私人医院,一场手术,一间套房的钱,都是五位数起跳的。
我表面风光是裴太太的身份,是裴氏的公关部总监。但是我这么多年的钱,都用来给裴老太太和我婆婆生日的时候买礼物,记得裴钊的生日,这些礼物都价值不菲。
而我除了我工资的钱外,我就没任何的收入。
这么多年,我没存款,我又岂能交的起这笔看起来天价的医疗费。
这十几万,对于裴家九牛一毛,对我而言,就可能是致命的钱。
裴老太太在给我难堪,我再清楚不过,在裴家人,任何忤逆老太太的人,结果都不会太好,老太太要的是绝对的顺从。
但凡那太难,我要能卑躬屈膝的在老太太的面前,我也不会落到医疗费都交不上的地步。
可现在,我却不想妥协。
“黎小姐!”护士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她似乎不满我的无动于衷,下一秒仿佛就要过来,催促我离开医院。
医院是最人情寡淡的地方,人见多了生死和贫穷,不会有太多的反应,大家都只是公事公办。
我挣扎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病房内,公式化的看着护士:“黎小姐的住院费用已经结算清楚。”
护士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但护士反应的很快,立刻就转身就走了出去,我恍惚了一阵,才回过神,眼前的男人,我认识的,是薄止褣的特助。
他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代表薄止褣的意思。
那个我认为和我断的干净,再也毫无瓜葛的男人,现在竟然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把我捞上来的。
我忽然不明白薄止褣的意思。
而在护士走后,李旭一板一眼的说着:“黎小姐,您在医院里的一切费用,薄总会负责,请您不用担心。”
说完,李旭没继续和我交谈的意思,转身就要走。
我回过神,叫住了李旭:“李特助,这——”
“对不起,我只是听从薄总的命令行事,如果黎小姐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问薄总。”李旭拒绝了再说下去。
我安静了下,没继续询问。
李旭的嘴巴就和蚌壳一样紧,是薄止褣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唯一知道我们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的人。
李旭如果能轻易的套出话,那么,就不可能在薄止褣的身边呆这么长的时间。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薄止褣主动出现。
我根本摸不清,薄止褣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彻底的陷入了被动,除去等待,我什么也做不了。
而我的前途,更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仿佛彻底的进入了深渊,完全摸不着边。
……
——
我在医院住了5天。
我的情况比我想的恶劣的多。
但是,不知道是薄止褣的钱起了作用,护士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之前的嘲讽不见了,变得毕恭毕敬的。
我不想多想,但是起码这样,我的世界是平静的,不用再面对那么多的流言蜚语。
而因为裴氏的公关稿,无数记者围堵在医院外,都想得到第一手的消息,我的病房后来调整过,位置很好,宽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医院外的情景。
但这两天,这些记者也已经无声无息了。
我觉得奇怪,随手翻了翻网上的消息,结果,裴氏的新闻通稿也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仿佛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在这样的困惑里,我以为会先等来薄止褣,结果让我意外的是,我等来了我的婆婆。
……
在我婆婆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脸上的血色,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复原的。
我和裴钊并没离婚,我看见我婆婆的时候,还是叫了一声:“妈。”
明显的,我婆婆的情绪变得有些让人觉得费解。
只是,全程我不动声色,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在裴家,裴老太太始终给我的感觉就是让人敬畏的,是一个大家长,从小到大我的感觉都一直没变过。
而裴老太太确确实实也就是这样不允许任何人忤逆的人。
和老太太比起来,我婆婆就显得温柔的多,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为我着想的。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真的不敢再天真的胡思乱想。
我觉得我不是傻白甜,都要给自己想成一个傻白甜了。
“夏夏——”我婆婆踌躇了一阵,而后开口了,“前几天,奶奶的话不要往心里去,奶奶只是着急了,不是故意那么对你的。”
我笑了笑,安安静静的靠在床边:“妈,您别站着,您坐下来。”
“不用了。”我婆婆拒绝了,“我就是和你说几句话。”
我嗯了声,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我婆婆似乎在思考怎么和我开口,我并没催促我婆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我自然不会再抱任何的希望,甚至,我婆婆出现在我面前,想说的话,我也可以轻易的猜到。
这些话,在我没怀孕以前,我婆婆也劝过我。
我如果不能生,就不要计较裴钊在外面的女人,这样起码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裴太太的位置上。
我以为我婆婆今天也是来和我说这些的。
显然,裴家人都在一次次的刷新我的三观。
我看着我婆婆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放到了我的面前,我没说话,也没接过这张支票,只是这样看着我婆婆。
“夏夏——”我婆婆终于开口了,“你和阿钊这么多年,和裴家这么多年,就当有缘无分。现在这样,你不管是在裴家,还是在阿钊边上,都不合适了。”
说着,我婆婆安静了下:“这个钱,你拿着,和阿钊把离婚手续办了,离开海城,去哪里都好。”
我心里在冷笑。
但是我表面却始终不动声色,安安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这样的态度,在我婆婆看来,我才是那个始终乖巧的裴家媳妇黎夏,不会反抗,不会口出恶言,裴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夏夏。”婆婆见我没说话,有些慌,声音都跟着紧张了一下,“这个钱,是我的私房钱,你听妈一句劝,主动提出离婚,阿钊和奶奶可以给你的更多。这样你离开海城,就会过的舒坦,起码有房有车有钱,你想再找一个男人,也不是事。对不对。”
“……”
“没必要在阿钊的身上吊死。你这样是拖累了你自己,也拖累了阿钊,反而越发的反目成仇,何必呢?”
……
我婆婆说了很多,都是劝我主动和裴钊离婚,从此之外,别的任何话,我婆婆再也没有提及过。
我始终安静,听着我婆婆一路说着。
一直到我婆婆惊觉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夏夏,你怎么了?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我这才掀了掀眼皮:“听见了。”
“那你的意思?”我婆婆急切的看着我。
我甚至来不及回答,忽然病房门口传来了似笑非笑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嘲讽:“我好像来的不太合适,正巧看见逼离婚的戏码?”
我婆婆愣住了,我也完全傻眼了。
我看着站在门口高大的男人,惊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我不知道,为什么薄止褣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甚至还当着我婆婆的面。
“薄……薄总……”我婆婆的牙根都开始颤抖,就差没用指尖指着薄止褣。
我知道我婆婆不敢,因为薄止褣在海城就是绝对的权威,别说我婆婆,就算是是十个裴氏的资产作为靠山,都没这个胆子指着薄止褣的脸说话。
我却始终不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薄止褣。
在摸不透薄止褣的想法以前,我选择了保持沉默,我不想再这样原本就不利于我的情况下,再给自己雪上加霜。
倒是薄止褣就好似走进自己家里一样,很自然的推门而入:“裴太太。”
这一声裴太太,我不清楚,他在叫我,还是叫我婆婆。
我婆婆却自然的意味,薄止褣在叫她,她想也不想的就应着:“薄总……您怎么来了?”
我婆婆的声音明显清晰了起来,那思绪一下子就跟着清明了,裴曼曼说过我和薄止褣的事,我婆婆不可能完全不记在心里的。
而偏偏这样的情况下,薄止褣却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要坐实了我和薄止褣的关系吗?
我表面不显山露水,但是手心的已经紧张的渗了汗。
结果——
薄止褣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我婆婆,那声音不带一丝的感情,显得极为的公式化:“裴太太对我来有什么意见吗?”
我婆婆当场就被薄止褣怼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脸色变了又变。
“倒是裴家在儿媳妇刚流产的时候,追上门就要儿媳妇离婚,这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薄止褣倚靠在门板上,半笑不笑的看着我婆婆。
我婆婆的脸色变了又变,那是一种说不清的难堪。
薄止褣是什么人,薄止褣要刻薄起来的时候,一点颜面都不会给你留。
我婆婆这样常年在裴家生活的人,又岂会是薄止褣的对手,薄止褣能戳着你的痛处,打到你毫无反抗的能力。
若是在平常,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帮我婆婆说话。
而今天,我却选择了一张冷漠脸。
在薄止褣的举动里,却意外的成了这几天来,对我最大的宽慰。
甚至,让我的心头微微的泛起了暖意。
在我落魄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能帮我出声的人,竟然会是薄止褣,我一时间,没了任何的想法。
甚至,我不想去想,薄止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婆婆束手无策起来。
倒是薄止褣惬意的换了姿态,双手抄袋,一步步的朝着我婆婆的方向走来,那微挑的眉眼,除去沉稳和阴沉,倒是多了几分微不可见的痞气。
“何况,这裴家不是传着,我和黎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吗?”薄止褣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既然都说了我和黎小姐不可告人,那我难道不应该来看看吗?”
我婆婆完完全全的惊呆了。
我也错愕的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薄止褣。
薄止褣却没停止的意思,原本的冷淡又变得轻佻了起来:“我和黎小姐要是真的暧昧的话,那么——”
这话顿了顿。
薄止褣的眼神并不阴沉,但是却自动的带低了房间内好几度的气压。
我婆婆下意识的后退,是真的被吓的不清。
“黎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我就要深究下是谁的!”薄止褣冷笑一声,“要是裴家的,那么我可以视而不见。但若是我薄止褣的种,被裴家的人牵连导致流产的话,那么,我薄止褣又怎么会放过谋害我儿子的人?”
“薄止褣!”我听不下去了。
我以为这人出来帮我的,我以为这人在我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的,结果我却没想到,薄止褣却是在这样已经残破不堪的局面里再火上浇油的。
我快疯了。
我婆婆看着我:“你……你……”
“裴太太。”薄止褣的声音再度传来,“我说的只是如果,嗯?”
这就是不容任何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