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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流川与樱木两人向安西告辞下山。安西年老之人,见惯了离别,心里虽难受,但想终究不免这么一日,脸上仍是笑嘻嘻地将爱徒送走。樱木大哭了一场,流川却默不作声。
彩子将二人送到山下时,流川故意落下了几步,叫住彩子道:”师姐,师父的事烦你操心。”
彩子心中一动,故意瞪了双眼,鼓起腮帮道:”这还要你教我?你自己小心,你的武艺是不错了,但为人方面还差得太多,那一个又是这样,真不知师父怎么放心让你们两个去无极门。好在大师兄精明强干——”说到这里,见流川嘴一撅,知他心中不服,忙笑道,”好了好了,反正我说的你也听不进去,快走吧,一路小心。”
流川点了点头,也不道再见,策马赶上樱木,两人一起去了。
彩子驻望良久,心道:”这孩子果然甚为狠心,但他牵挂师父,也非完全无情之辈。他长的这般貌美,性子又劣,此去江湖,必定风波不断。唉,流川枫,但愿你早早觅得淑女良配,免得,免得——”
流川丝毫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在童山上飞花练剑,一晃五年,此时下山,只觉景物依旧,时光便似没有流过一般。望了望身旁的樱木,他已长成一个身材健壮,容貌坚毅的少年,此时双目含泪,神情激动,不知是刚离开师门感到难过,还是忆起往事不可自抑。
流川紧了紧缚着的剑,心道:”景物依旧又如何?我可再不是当年那个被人追的落荒而逃的小鬼了,从现在起,我不会再逃,我会一个一个超过挡在我面前的人,一步步的,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二人这次依正道而行,不多久便来到了赤木大营。
赤木父子听闻他到来,忙带部下出来迎接。
流川见赤木铁树数年征战,两鬓皆白,精神却仍甚是健旺。大师兄则筋骨强壮犹胜往昔。他父子二人见了他均乐得合不拢嘴来。他小时候受他们栽培,赤木晴子又因自己而死,虽觉他们一直逼自己继承父业未免迂腐,但也知他们一片好心,对这一家人颇有好感。
他母亲昔年的侍女宝儿早已嫁了哈虎为妻,见了流川,也是又惊又喜,想起往事,又不免感伤,拉着他的手说了半天话。
两人当夜在营中宿了,赤木铁树还欲让流川娶公主,流川只是不肯,又道:”大师兄娶了不是一样?”赤木铁树见他对自己这般信任,心中欣喜,又见他美貌,想他说不定另有意中人,倒不必强迫他了,当下不再提及此事。
第二日,赤木刚宪率着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带上诸般聘礼,和流川、樱木二人辞营往陵南而去。
流川从未去过陵南,他母亲因兄长毒死丈夫,满朝文武逼迫他母子的旧恨,于故国鲜少提及,但流川自知有一半陵南血统,对这个国家颇为好奇。
进了湘、陵边境的重镇雄关后,队伍一路往东南而行。地方官员早知皇上将淑玉公主许配给湘北第一大部落首领之子,要借兵共打海南,见他们到来,忙前仆后继,招待得无微不至。
樱木因是赤木师弟,也连带受到了众官员的青睐。他自幼居于草原,接触的尽是淳厚朴实之人,师门中人待他虽亲,平素监督他练功却往往言辞严厉,流川又是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格,哪里听过这般吹捧?他本是自命不凡之人,这时听得众官员谀词如潮,更加飘飘然的大为得意。
流川却不喜虚文,见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不断对自己点头哈腰,溜须拍马,心中渐感厌恶,留了张字条给赤木,说自己不去陪他迎娶公主了,先去鹫峰下等他们,一起上无极门。然后趁夜骑马走了。
他换下草原上的皮袄装束,换上彩子缝制的陵南服饰。此时正值三月,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他一身白衣,虽然朴素,却剪裁得干净利落,更衬得他身材修长,丰神如玉。他随身带着地图,不明时就随手抓一个路人来问。有人见他年轻貌美,意图不轨,但慑于他一身凌厉的寒气,倒也不敢动手,待被他冰冷的眼神带到,更是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生什么歹念了。
陵南市镇远较湘北繁华,越近京城仁京越是热闹,这一日,流川到了巫云湾,从此处骑快马,不一日的功夫便可到达仁京,若要去鹫峰,坐小船一两个时辰即可到。
流川一路之上但觉事事透着新鲜,但他急于赶路,不敢多加流连。待到了巫云湾后,扳指一数,离他一人出来不过十日光景,他随便拦住了几个路人,问他们有没有见到迎亲的队伍经过。他们见他问的没头没尾,不知如何作答,都是愣在当地。流川不耐烦,又去问别人,几个女孩子突然被他抓住,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他样子后却又满脸通红,忸怩作态起来,听了他的问话只是咯咯娇笑,却不回答他。
流川莫名其妙,当时湘北受陵南文化熏陶已久,湘北本无文字,便借袭了陵南国文字,湘北居民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讲起陵南话。流川的母亲虽恨故国,一口陵南官话却标准得不得了,她的贴身丫鬟宝儿也是操一口陵南话,所以流川自觉自己的陵南话颇为地道,路上试了几次,也没出什么洋相,何以一近京城就不灵了?
他一手牵着马,在人群中缓步而行,心头迷糊,不明所以。
巫云湾位于京城之旁,兀那河发源于莽古尔雪山,自北向南穿过湘北草原,进入雄关后改名湘江,它与陵南护国江朝圣江在仁京汇合后转向东南,奔入东海,巫云湾便在两江入海处的边上。因此城终年不见阳光,阴沉多雨,故名巫云湾。
天气虽然不佳,因地形之故,这里却成了陵南沿海重要的商贸城市之一。各地商贾运着大米煤炭到此,卸了货后又装上丝绸锦缎等回去,这一来一往间免不了在此盘桓数日,一洗风尘之劳,于是酒店茶馆应运而生,戏子舞女各展本领,更由此招来了京都纨绔子弟、好事文人,围着她们挥墨吟文,各显风骚。仁京是天子脚下,反不及这里热闹了。
流川虽一时疑惑,但不久即被街两旁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样吸引了注意力。
他买了根冰糖葫芦,也不去理旁人的嘲笑,捡了个人最多之处挤了进去,见是一个壮汉在玩杂耍。他用一根筷子在一个盘子中捣了几下,盘子便转了起来,他不待它停下,又去捣它旁边的一个盘子,那个盘子也转了,先前那个本要停下来,被它一撞,便又转起来,如此那人一共捣了十几个盘子,奇的是,后一个盘子转动时正好撞上前一个盘子,带其一起转动,如此,那人只需在最后一个盘子上用筷子捣几下,十几个盘子便排成一排,一齐转动。
旁观众人都大声叫好,却不明所以,流川却知这门功夫靠的是手劲的拿捏,只需众多盘子中一个转动时速度快了半拍或慢了半拍,全盘都不免倾倒。
那人忽的离开转盘,揭下头上帽子翻了个身,走到一位看者身旁,那人会意,摸出几文小钱给他。他接了钱,连声道谢,待盘子转势一缓,忙去捣两下,然后又去接钱。不几下,来到流川面前。
流川不知该当给钱,但见别人都这么做,料想这是规矩。一摸怀中,最后几文小钱刚才买冰糖葫芦时用掉了,便摸出一两银子放在帽中。那人一愣,随即满脸堆欢,不住口地称谢。
流川也不知他干么这么开心,忽听身后有人轻笑了一声,道:”小哥儿,你的把戏耍的好,今日索性让你开心个够。”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将一两银子轻轻一弹,弹入帽中。
那杂耍之人有时一个月也赚不了二两银子,乐得眉开眼笑,连连作揖。众人不知什么人出手这么阔绰,都向流川站的方向看来。流川见了那人刚才指弹银两的功夫,心下好奇,也转过脸来看。
此时这个杂耍场外围了三四圈人,流川站在最里一圈,不知道外边挤,那身后之人其实离他极近,他猛的回头,那人却正低头还那杂耍之人的礼,两下一凑合,无巧不巧,正好双唇相对。
流川只觉唇上一热,被一物堵住了,那物的主人睁了一双大眼睛在距己极近之处盯着自己,似乎不能相信。他心头一念电闪而过:”好漂亮的眼睛。”接着觉得那人似乎伸手在推自己,他怕他发力伤他,忙向后跃开几步,定睛细看。
那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公子,轻袍缓带,手摇折扇,相貌俊朗,温文而雅之中带着三分随意,他的头发甚为奇特,不似一般陵南人束成髻后顶在头上,也不似湘北男儿留着齐耳短发,而是根根向天,然这特异的发型长在他身上便相得益彰,在他儒雅随意之气中更带出一份王者的霸气。
那人在流川打量他时也打量着流川,心中暗暗惊异:”人间竟会有这般美貌之少年。”
流川见了那人的模样后心头忽起异样之感,右手手指轻触着自己的嘴唇,茫然地看着那人。
旁观众人本来一片寂静,见他二人分开后又这般看着对方,有好事之徒便大声鼓噪起来,一无赖尖着嗓子叫:”好哥哥,再亲我一下。”众人哈哈大笑。
流川对他们的叫嚷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少年公子,众人见他这般叫嚣得更是厉害。那公子尽管素来脸皮甚厚,也不禁微微红了红脸,轻咳一声,正想说几句话掩饰过去,忽听一声惊叫,一人从空而降,看落下位置正是流川所站的地方,不由道:”小心。”
流川听到头顶风声,也不动身子,右手上伸,一托一拨,将那人放下地来,心头兀自还在思索自己的心情。
那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骨瘦如柴,一张猴儿般的脸上一对圆眼睛惊慌地转来转去。他刚站定没多久,几条大汉便分人群进来了,那孩子知道无路可逃,病疾乱投医,抓着流川的袖子,哭着道:”哥哥,救我。”
流川见了他的模样,想起自己幼年之时被人追杀的事来,当下伸手在他面前一拦,对那些大汉道:”干么?”
一个壮汉道:”这孩子私自逃出家门,还偷了家中一件重要物什,我们奉老爷之命将他抓回去。这事和阁下没关系,便请让开吧。”他见流川衣着虽朴素,但气度不凡,此处离仁京甚近,怕他是什么豪门贵族之子,这才向他解释一通,换了旁人早就抡拳打了。
那孩子却道:”我不回去,我根本不是这里人,被他们拐骗了来,天天打我骂我,我死也不回去。”说着捋高衣袖,但见他枯瘦的双臂上满是鞭子留下的印迹。众人一见都纷纷为他抱不平起来,流川更是腾然火起。
他将手中冰糖葫芦往小孩手中一塞,道:”你吃。”那孩子一愣,不知他什么用意,却见他身子一晃,闪电般欺近那些壮汉身边,也不见他怎样动手,那些壮汉个个全身瘫软,倒在地上。
旁观众人一惊之后纷纷鼓掌叫好,那孩子本是误打误撞,这时见他本领高强,也是破涕为笑,在糖葫芦上大大地咬了一口。
但众人掌声未绝,人丛中又窜出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也不说话,右手食、中两指弯曲,直扣流川咽喉。流川右足一点,上了身后转盘子的桌子,此时盘子早已势尽,一个个平躺在桌上,流川左脚一挑,一个盘子向那人面门飞去,那人抓住后回手一扔,盘子又向流川飞去,势道猛恶,边缘直点他脚背解溪穴,他人随盘至,两手成爪,分抓流川脚踝。
流川想起适才看的盘子杂耍,身子一退,左脚将飞回的盘子重新踢向敌人面门,右脚跟着挑起一盘。那人看准盘子来势,伸手去抓,那盘子被后来之盘一撞,忽然变了方向,斜上点他鼻旁迎香穴,那人一惊,身子倒退,但流川第三只盘子又踢出,在第二盘上一撞,第一盘竟似活了般扑前追打,那人伸手去那,流川第四盘到,他又接了个空,只得后跃。
流川顷刻间将十几只盘子尽数踢出,盘盘相连,那人抓不住,躲不开,眼见已退到人群围观之处,无路可退了,蓦地里一鼓真气,将盘子来势缓得一缓,随即双手连挥,将盘子卷在自己掌风之中,用内力震碎后再使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向流川。
流川足尖使力,身子凌空飞上,那人只觉头上百会穴一麻,身子登时软倒在地。要知百会乃人身大穴,碰上非死即伤,流川虽未使内力,但轻轻一碰,也足以令他心寒胆颤。流川在他百会上借力后,身子又自空中轻飘飘地落下,如叶之坠,落地无声。旁观众人登时彩声如擂。
其实这干瘦汉子的武功未必比流川低多少,正面动手流川百招内绝难赢他,只因流川飞盘连击之术闹得他手忙脚乱,心下先存了三分怯意,加之凌霄功乃是海内独到之轻功,竟被流川趁乱点中百会穴,吓倒在地。
流川斜睨了那旁观的年轻公子一眼。他微微一笑,道:”功夫还不错。”
流川哼了一声,不去看他。
那干瘦汉子受了惊吓,却未受内伤,知道流川手下留情,从地上爬起来后向他作了一揖,道:”谢公子手下留情,但这孩子拿了我等家中一件重要物什,我等非将他拿回去不可,还请公子见谅。”
流川还未开口,那小孩抢着道:”我什么也没拿,你们想找借口抓我回去,硬说我拿了你们东西,好,你们说,我拿了你们什么东西了?”
干瘦汉子虽知确实是他偷了一样贵重物品,但此物的名字却不宜出口,嘿嘿干笑了一阵,道:”你这孩子也顽皮,你道你不说我便没法知道了么?刚刚我打碎的盘子可曾溅到你了么?”
那孩子闻言大惊,适才碎盘子飞来之时他只顾看二人争斗,脸上似乎溅到了几粒碎沫,也不以为异,难道竟中了他什么暗算么?忽然觉得脸上一痒,他忍不住搔了一搔,哪知一搔之后痒上加痒,他双手乱搔,哭叫了起来。孩童声音本尖,但他的声音更是凄厉,虽是白日,也令人毛骨悚然。
干瘦汉子冷笑道:”你快将东西交出来,乖乖跟我回去,我向老爷求求情,说不定还可免了你的处罚。”
那孩子又哭又叫,双手捂脸乱搓,只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流川大怒,知这人刚才震碎盘子攻击自己时,在碎盘上下了毒,上前一步道:”解药。”
那人向旁一闪,似乎颇为害怕,道:”你先看看他脸上变成了什么颜色,我才好对症解救。”
流川一想有理,便要伸手去抓那孩子双手,手未触到,已被身旁一人挥扇打开,那年轻公子道:”使不得,这毒说不定会传人。”流川一惊。
那公子温言对那孩子道:”小弟弟,把手放下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他声音之中自有一股令人放心的威严,那孩子虽奇痒无比,仍是放下了双手给他看。
一看之下,众人都倒抽了口冷气,只见他的脸上顷刻间便多了几百个深黑色的窟窿,连在一起,便似蜂窝一般,看这趋势,蜂窝还在不断扩大。
那公子冷冷地对那干瘦汉子道:”独行无影莫子须,什么时候投入了丰玉门下,用起’千疮百孔’来了?”
那人听他道出自己的名号便是一惊,听他说出自己所用毒的名称更是一惊,想自己隐姓埋名躲避仇家已经十几年了,难道行踪还是被发现了么?这毒更是罕见,这少年小小年纪,如何知道?
那公子见他不答,又道:”天魔粉共有七种,千疮百孔不过是其中一种,还有六种呢?便请阁下演示一番如何?”
莫子须颤声道:”你怎知道?你是谁?”
那公子未及说话,小孩子便受不住了,他横冲直撞向外夺路,众人怕他身上毒粉,纷纷让路。
流川伸手道:”解药。”
莫子须看看流川,又看看那少年公子,忽的一声怪啸。流川以为他要进攻,哪知他拾起倒在地下的一个壮汉朝他们扔来,身子一晃,绕过他们朝那孩子追去。此处人群密集,那孩子跑不了几步便被他抓走。
那公子似乎要追,却又收住了脚。流川将壮汉扔开,拔足便追,也被那公子拦住:”丰玉的毒甚是厉害,何必多管闲事?”
流川将他手拨开,仍是追了下去,但处处只见人头,哪里追的到。他心情沮丧,忽听身后那公子的声音道:”你轻功很不错么,是安西先生的弟子么?”
流川一惊,向前窜了几步才回头,想他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自己怎么毫无知觉?
那公子见他神情后故意道:”怕什么?安西先生又不是坏人。”
“我怕你?”流川心道,微一抬下巴,道:”是又怎样?”
“没怎样,我见你功夫不错,心肠又热,和你一见投缘,若你不嫌弃,想请你吃一顿饭。”
被他这么一说,流川觉得确实饿了,他也不客气,点头道:”好,走吧。”
那公子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带着他到了当地一家最大的酒楼:日月楼。
流川一路来时先是在官员府上用餐,一个人时便买了干粮,随行随吃,这实是生平第一次进酒楼。二人在二楼一张临窗的桌子旁坐定,流川推开窗户,见窗外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此时接近日暮,彩舟云淡,水鸟翩飞,渔人忙碌了一天后放喉高歌,歌声苍凉,和着夕阳晚风,颇奈寻味。
那公子见流川脸上神色如常,但目中露出好奇之色,不断张望四周,问道:”你以前没来过酒楼么?”
流川摇头道:”没有。”端起酒喝了一口,只觉入口甘醇,比起草原上辛辣的酒来别有一番滋味。抬头见那公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便点头道:”好酒。”那公子哈的一笑。流川微微不快。
那公子不久就向他介绍起此地的风景人物来。流川一直潜心练武,少亲书本,身边之人也少有对文感兴趣的,安西虽知识渊博,但他出言精深,每于元旦中秋的师门宴上谈到什么书画文墨,流川总是昏昏欲睡,入耳便忘。他也不知面前的这位公子文绉绉地说的是什么,但听他声音低沉浑厚,令人不由的安心,竟也一路听了下来。
那公子讲了一阵,见流川没有反应,朝他一看,见他双目怔怔地盯着自己嘴唇,他想起刚才的一吻,脸上又是一红,心中暗骂见鬼,端起酒喝了一口,道:”你这个时候来巫云湾真是来对了。”他等流川问话,等了半天没反应,只得又喝了一口酒,道:”陵南一个著名词人曾填过一首歌词赞叹此处风光,”突然唱道,”东南形胜,风流都会,巫云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崖。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他歌声低沉之中带着清亮,咬字圆润,气概不凡,一曲终了,楼上众食客纷纷鼓掌叫好。
那公子向四周抱了抱拳,又向流川道:”听说海南的当今圣上便是听了这首词后才起了攻打陵南之意。巫云湾的繁华由此可见一斑。我说你这时来的好,因为巫云湾更有一天下奇景,便是巫云海潮,每年这个时候,湘江水涨,推动海水从宽阔地带涌进巫云湾,被巫云的湾岸收阻,加上湾口拦门沙坎和湾心丁字坝拦挡,便能见到’怒涛卷霜雪’的奇景了。今年淑玉公主亲自赶来观潮,特意让人在城外湾岸边上筑起了’待潮台’,不仅能观潮,且能观人。”
流川听他又唱又说,想这人甚为古怪,听到”淑玉公主”却心中一动,问:”公主在此处?她不在仁京等人迎娶么?”
那公子道:”她大概想在嫁人前最后看一次巫云湾的海潮吧。”
流川点点头,心道:”这么看来,大师兄他们还没到。”
那公子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先行一步。今日得遇兄台,三生有幸,这便告辞了。”
流川和他相处不过半日,但此时忽听他说要走,竟然有些不舍,自己也暗暗奇怪。
那公子看出他依恋之情,道:”我这里有件东西要送给你,若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当作纪念。”当下将折扇递了过去。想了想,又让小二去帐台借了笔墨,在扇子上龙飞凤舞了几笔,才交给流川。
流川见扇子正面画着几枝桃花,纵横错落,风致嫣然,背面原是一片空白,现在却多了几行新鲜墨迹:”非关僻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他怔了半晌,猛抬头,却已不见了那公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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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本打算在巫云湾租了小舟后连夜赶往鹫峰,但和那公子分手后,看天色已晚,想起他说的什么巫云海潮,心下好奇,有心要瞧瞧令海南王动心攻打陵南的是怎样一副风景,便找了间客栈打尖,向店中伙计问明了情况。
第二日睁开眼来已近午时,他匆匆漱洗了一下,吃了几只馒头,便骑着马向昨日伙计指点的镇外观潮地点缓缓行去。
巫云湾东南郊外有几座小山头俯视海湾,平素各地游客前来观潮,都喜聚在这些山上,一来潮水虽然凶猛,还不至没过山头,二来居高临下,更易观赏。
流川骑马刚刚看清山脚,便有两名护卫打扮的人上前来将他拦住,一人道:”淑玉公主正在此观潮,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流川一愣,道:”她看她的,我看我的,不行么?”
另一个护卫叱道:”当然不行,公主是什么人?千金之躯,焉能让你这种人随便看到?别再胡言乱语了,快快走吧。”这时又有几批人前来观潮,都被护卫们挡回。众人只道这次既能望潮,又能窥公主容颜,纷纷从各地赶来,哪知竟一样也不得见,心下不免失望,却也不敢与朝廷护卫理论,各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流川特意改了计划来此观潮,竟被一群护卫挡在外面,挡住他的理由又甚为可笑,心下不免生气,却又想不便为这点小事大打出手。当下拨转马头,朝离这几座山不远处的一座小树林行去。
他将马在一棵树上系好,施展轻身功夫返回,趁两名护卫转身间一晃而过,护卫兀自毫无知觉。他心道:”你们不许我见海潮,又不许我见公主,我偏要两者全见,看你们又奈我何?”
他见几座山中有一座最为突出,山上护卫的数目也多,料定公主必在此山之上,当即连闪几个护卫,也上了山。但这座山上树木甚少,护卫数又多,东一拨西一拨,流川身法虽快,却也几次差点撞在他们身上。忽然灵机一动,待两名护卫蹿过自己向前走时,伸手抓了后边一护卫的大椎穴,令其动弹不得,捡了个隐蔽处,除下他身上的衣物自己穿了,将他扔在一边。
他身穿护卫服饰后大摇大摆地直上山顶,其他的护卫虽觉他行为怪异,也没追究。先前和那被擒护卫一组的人虽觉少了个人,但只当他内急,自己解决去了。
流川上了山顶,见顶上搭了个高台,台上一亭,檐角飞起,风格不俗,看油漆蹭亮,显是新建不久。亭子四周皆以厚厚的黄帘遮蔽,亭周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护卫,想来公主便在亭中了。
流川想公主隔着帘子怎么观潮?事不关己,也不在意。转头见这里视野开阔,正对江湾,果然是观潮的绝佳之处。
他站在一护卫身边,那人见他眼生,刚要喝问,忽听远处隆隆之声发作,显是潮来了。帘中传出一声娇柔婉转的女子声音道:”揭帘。”正面帘子从内揭开,两名宫女将帘子在两旁亭柱上系好后,垂首立在亭中一个女子的身边。
流川见那女子穿得花团锦簇,却端端正正地坐在亭中一张椅子上,头顶首饰上垂下珠帘,遮住了她的容颜。他心下奇怪:”听她的声音和师姐差不多大,怎的这般古板?既不许旁人接近,还要垂下珠子遮住面孔,难道她相貌奇丑,见不得人么?”他自幼长在塞外,湘北女子豪爽,便算是部落首领之女也从不以布蒙面,马上骑猎,与男子一般无二,他母亲来湘北后也依湘北风俗行事,彩子更是女中豪杰,平时不拘小节,因此上他见这公主设下重重防护,不让别人见到她面貌,不知是陵南国礼教使然,还道她性子古怪。至于她相貌是否奇丑,他却也不怎么担心,反正他大师兄赤木刚宪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潮声更响,流川顾不得公主,极目远眺,只见水天相接处仿佛有一群白鸟肩连肩排成一行,猛的向海面俯冲下去,随即被海面撞成万千碎片抛向空中,泼天如雨。鼓声如密,又催来一排白鸟。如此循环往复,倏忽间,白线已逼近岸边。
海涛一波高过一波,最高达五、六丈,状如万马奔腾,声似春雷乍响,披扬流洒,横暴之极。加之海上东风呼啸助兴,天上灰云翻舞呼应,其势仿佛沧海之水都已尽倾其中。
流川看的目眩神驰,心中暗暗叫好,想到昨日那少年公子所唱歌词,果然是”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崖”
突然之间,十几艘小船顺浪冲进潮中,每船中有两名舟子,船随浪走,倏忽之间上了浪头。众人惊呼一声,但船上舟子却毫不慌乱,一人坐在船上,双脚分开撑住船的两壁,双手各执一浆,上下翻飞,与潮水搏斗;另一人双脚呈八字,稳稳地黏在船板上,手上挥舞一面红旗作耍,浪头溅湿的红旗迎风一吹,登时猎猎作响。十几只小船上的十几面旗子一同挥动,声势也颇惊人。
众护卫看的惊呆了,若不是公主在侧,便要大声叫好。流川却不管什么公主不公主,朗声道:”果然是神技。”他声音清朗,这句话用丹田之气送出,虽在浪吼旗鸣之中,仍是清晰可闻。
众护卫一齐吃惊地看着他,原先起疑之人再也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此时潮水已开始退却,他的话语隐约可辩。流川看了弄潮儿这番表演后心情爽快,不愿与他们再起争执,正要拂袖离去,忽听公主道:”那便是巫云湾有名的弄潮表演么?我看也稀松平常。”顿了顿又道,”不过看在这些人全力施为讨我欢心的份上,唤他们上来,我要亲自打赏。”
那护卫见公主要亲自打赏,当下把流川的事放在一边,先去下面传令,他想流川虽然面生,但一直在自己身边观潮,未有何异动,说不定只是哪个兄弟家的亲戚什么的,心中好奇,托关系混了上来,自己此时拆穿须于兄弟们面子上不好看,因此也不去理会。
流川见召那些舟子,一时也不忙走。
不久,舟子们排成一排被带到公主面前。这些舟子们有老有少,个个赤着上身,头上束一根红色发带,黑色裤子浸了水紧贴在身上。
流川见他们个个步履轻捷,显得轻功不凡,不禁暗暗称奇,想难道这轻功是在潮上练出来的么?一时好胜心起,盘算着待会儿找他们比一比,瞧是谁的轻功更好。
念头未定,忽听为首一个老汉冲上面道:”面前坐着的是皇帝老儿的女儿吗?”
众护卫叱道:”不得无礼,见了公主还不快下跪!”
老汉一声冷笑,道:”皇帝老儿残暴无道,成天价只知剥削我们老百姓的血汗供他寻欢作乐,今日他女儿来此,正好杀了她给皇帝一个警告。弟兄们,上啊!”他一声吆喝,身后这些舟子们猛的蹿起,和四周护卫们打了起来。舟子们身上本无武器,但他们武功远较众护卫高,硬从他们身上抢下了刀剑,轮番砍杀。
一护卫见势不好,拿起了犀牛角呜呜呜吹了几声,被为首的老汉一掌打在背上,震碎心脉而死。但山脚下的护卫们听到声响,一边吹犀牛角呼应,一边赶了上来。
老汉见对方人多,时间长了自己这方终不免吃亏,纵身直向公主所在扑去。众护卫虽勉力抵挡,却被他一一砍倒在地。眼见距公主已不过三、四丈距离,他心头一喜,加快脚步。
忽见身旁一剑飞来,直刺他心脏,剑法快捷绝伦,他心下一惊,身子向旁一闪,撤掌护胸,哪知对方长剑竟如影随形般跟着而至,仍是刺向他心头,对他的单掌不理不睬,他危急之中右手单剑上削,对方长剑的剑尖虽已点到他左掌掌尖,被他单剑一挫,顺势翻转,横削他腰间。转眼间那人出了十一剑,老汉纵跃起伏,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躲开了这十一剑,连对方的面貌也不及看清。第十二剑他本已躲不开,但此时与他同来行刺的另一人却奔近了公主所在,那人见距离远了,不及近身拦阻,当即抛下老汉不管,甩手一剑,将那人刺了个窟窿。老汉这才借机喘了口气,见刚才攻击自己的竟是一个相貌清秀异常的年轻护卫,不禁暗暗吃惊。
这人正是流川枫。他虽对公主无甚好恶,但想她是大师兄未过门的妻子,似乎又关系到什么湘、陵联盟、国家兴亡的,如何能让别人给杀了?当下出手相救。
他掷剑杀人后,手中没了兵仞,顺手将一护卫的剑抢过,刷刷两剑,刺死了一个舟子。
那老汉知道今日这个良机错过,以后皇帝老儿必定步步提防,再要行刺他和他亲人便难了。他此来本已报着必死的决心,当下上前拦住了流川,口中喝道:”兄弟们并肩杀啊!”流川被他死命缠住了,一时脱不开身,越来越多的舟子涌近亭子。此时亭子周围俱在争斗,公主只能枯守亭中,但瞧她神色却并不如何惊慌。
流川见老汉又是一剑刺来,当下伸剑贴在他的剑上方,用力一黏,将他的剑向自己引来,同时左手一掌当胸拍去。他知老汉若要躲避,只得撤剑后退,自己便可脱身去挡在公主驾前,哪知老汉虽然撤剑,却不退反进,拼着胸口受流川一掌,伸双臂将流川抱住。他知其余护卫武功平平,只要制住此人,众兄弟便可向公主下手。
流川见又有两名舟子奔近公主,自己一时脱不得身,又是飞剑去刺那二人背心。他手中一剑是自己抢护卫的,一剑是老汉的,双剑齐飞,迅若流星。一名舟子被剑贯胸而过,扑跌在地,另一名却武功不凡,伸剑向后一挑,将流川的剑挑得偏了,脚下仍是丝毫不缓。
眼见他一剑便要刺到公主咽喉,公主惊叫了一声,她椅子背后忽然蹿出一个人来,手腕疾伸,扣住那舟子脉门,顺手一拨一带,抢得他手中长剑,将他摔倒在地。
流川见公主无事,先松了一口气,待见到出手相救公主之人却又吃了一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赠他扇子的年轻公子。他改穿了一身蓝袍,面目发型却是丝毫不变。
他摔人抢剑都只一瞬间的事,众人眼睛刚一眨,他已背起公主,夺路而逃。争斗双方不知他是何人,于己是敌是友,见公主落入他手,一时不再互打,都向那人追去。
流川被老汉缠的火大,想难道我真就奈何不得你么?见一护卫跑过身边,顺手夺了他的剑,左右横挥,将老汉的双臂砍了下来。老汉一声惨叫昏了过去,流川扔开他的断臂,也向那公子追去。
那公子脚程飞快,背上负了人仍是比追他的护卫和舟子们快了一大截。流川脚下加力,如箭离弦般掠过众人追了过去。那公子先是在几座山脚处东绕西弯,众人跟着他跑了没几步便队伍松散,稀稀拉拉地分开。流川高声道:”别跟着他跑,四面合围。”众人醒悟,不再胡乱奔跑,在几座山脚处围成一个个圈子,缓缓缩小。
这么一来那公子便不好再绕圈子,见东边是海湾,一览无余,南北皆是山,已被护卫们团团围住,只有向西回进城里,当即将几名拦路的护卫踢倒,向西奔去。他在踢他们的同时脚上借力,既伤敌,又助己,毫不耽搁。
流川正是要引他直线奔跑,他与那公子轻功本不相上下,但他背上负着人,脚下便缓了,到了流川系马的树林前,已渐被流川追上。流川怕他进了树林后东躲西藏,又怕他抢了自己的马,因此绝不容他进树林,伸手到怀中一摸,正好摸到他送自己的折扇。他在护卫的服饰下仍穿着自己的衣物,因此上这把折扇仍在。
他甩手一抛,那扇子风声呼呼向那公子打去,那公子知道厉害,想低头躲过,但扇子从他耳旁掠过,竟是对着他面前之树。他只略略一怔,扇子在树上一弹,已回过来阻住他去路。
他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扇子,看也不看,朝后打向流川。他接扇子时虽缓得一缓,但流川要躲避他这一击,也需顿一顿。哪知流川见扇子飞来竟不躲闪,仗着轻功过人,飞身上了扇子,巧拨那公子的一掷之力,加上自己的力道,脚底粘着扇子一个凌空翻身,拦住了那公子的去路,同时将扇子踢回手中,放入了怀里。
那公子叹了口气道:”你何必一定要拦我?我也是为了救公主。”侧头对公主道,”喂,弥生,你也说几句吧。”
那公主被他背着一番奔跑,脸上珠帘早已掉在脑后,流川见她姿容端丽,虽不及彩子美艳动人,但别有一股庄重风华,并不是什么丑八怪。此时她被那公子负在背上,眼神中倒有三分欢喜三分羞涩,更有三分强作矜持,只是不见恐惧。流川不明那公子来历,疑惑地望着她。
只听她嗔道:”你便是为我打一架又能怎样?偏生这么小气。”
那公子道:”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流川公子是赤木将军的小师弟,你这么任性,不让他笑话么?”
流川及公主闻言俱是一惊,流川心道:”原来他早知我的来历了。”公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冷冷地道:”失敬,这便请让开吧。”
流川见她这么说,也相信那公子只是救她脱离险境,正要让开,但见到那公子望着自己时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来气,将手中长剑一摆,道:”你有没有本事保护公主?”
那公子道:”你要怎样?”
“赢了我手中长剑就放你走。”
那公子见远处追兵渐至,本来无心与他动手,但看他样子,用言语恐怕一时半刻也解劝不了,当下将公主放在地上,向流川拱手道:”流川公子既然一定要考较在下的功夫,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命”字刚出口,剑已向流川刺去。他知此时局势危急,倒不怕护卫追来,只怕那些舟子们一味纠缠,附近又另有埋伏,一心只想赶快将公主送到安全所在,因此一出手就是绝技风雷十六剑。
流川听他说的客气,不料他说动手便动手,剑势如电,险些被他刺到。
风雷十六剑只有十六招,全部采取攻势,无论敌人怎样攻击,自己全不理会,只是刺敌要害逼敌自救,颇有点拼命的味道,只是剑招虽简却精,威力无比,只要使上手,敌人往往自救不及,哪还腾的出手来攻敌?那公子仗着内力比流川深厚,呼呼呼向他连攻一十五剑,竟是毫不留情。但见流川虽无暇反攻,但腾挪闪避,一一将自己的剑招避过,身形轻盈,姿态绝佳,不禁暗暗喝了声彩,叫道:”最后一招来了。”
流川被他连攻十五招,几次身在空中,生死一发,但他虽败不乱,见招拆招,隐隐蓄势反击,见他狂风疾雨般的一十五剑之后,忽的一顿,知道这最后一招非同小可,暗暗运气于臂。哪知那公子并不发招,忽的跳出圈外,长剑伫地,看着他不动。
流川一愣,道:”干么?”
那公子微微一笑,道:”最后一招,一笑倾国。”
流川又是一愣,见了那公子笑容后突然回味过来,不禁大怒,以为他在消遣他,但猛地里那公子一掌向他拍来,掌风所指,封住了他四方退路。流川此时前劲刚收,后劲未出,那公子掌来的好快,举剑已经不及,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一掌对他一掌,只觉一股汹涌之力顷刻间便到了胸口,他眼睛一闭,知道不能幸免。但那股强力一触即收,没有伤到他半分。
那公子在他耳旁轻声道:”得罪。”重新将公主负在肩上奔跑离去。
流川睁开眼时他已经跑的远了。此时后面追兵已至,他见公主已被救走,不愿与他们多加纠缠,进林脱下护卫衣物,取了马后向城中飞奔。
众护卫及舟子都没有骑马,纷纷放暗器射他,他挥剑一一拨开,不多久就将他们抛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