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说虫

点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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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小飞虫,降落在台灯的光圈里,击碎了我那玻璃花般薄脆的孤寂。

    小虫通身黑亮,两颗小黑点装饰着透明的双翅,细得若有若无的触须与身体等长。它对新环境似乎很满意,歇息一会儿后,开始刷翅捻须,进行修整。先对搓后腿,再用两只后腿刷翅膀,这一点符合我们人的习惯,即用干净的双用去拿重要的东西。刷翅膀时它弓四条前腿,身体的尾部高高竖起,看来边活很费力气。搓两条前腿时,脑袋高挺,两条触须像雷达一样不停转动,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就连中间的那条腿也没放过,用两边的腿刷了又刷。他的修整仔细、认真、有条理。人说动物的一切行为出自本能,我看军只小虫就很有头脑。

    每当夜色深沉,独坐窗前与孤灯相伴,总视这些奔光明而来的小生物为友好的客人,任它们在有限的空间里为所欲为。玉利雅得寺的宽痴师傅说任何生命都有其尊严,只不过凡人道行不深,无法和它们取得沟通。道力深厚的高僧可与万物共语,我对这一境界深表向往,如此,我的深夜将不再寂寞。

    今夜只来了这位穿黑礼服的小绅士。小绅士整装完毕,开始了它的舞蹈,优雅的旋舞之后,他开始向灯泡冲刺,他的身体与灯壁相触,发出清脆的鸣响。小小的肉虫子,竟弄出这么大响动,看来这是一位勇敢的绅士。大约精力有限,一阵猛冲之后,小虫垂须披翅,静伏于桌面,似睡过去了,可是稍倾,他又冲天而起,直奔目的“泙”地一声,被撞回了桌面。如此反复不已,其毅力和固执使人动容。

    太阳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光源,热爱光明的飞虫们为什么不结群向太阳飞去呢?普天之下的飞虫都飞向太阳,那景象一定蔚为壮观!大概飞虫们太小,永远不会向天空抬头,所以永远也看不见太阳的存在吧!这是它们的悲哀。如果某一天一只虫子发现了太阳,虫世界会不会笑它疾虫说梦呢?如果这只飞虫不顾一切向太阳飞去,其它的虫会不会讥笑它是天下最愚蠢的虫呢?竟然为虚无的理想而献身!而对这只发现太阳的飞虫来说,太阳是真实存在着极大的辉煌。它的身体将在飞行中化为灰烬,灵魂却将继续向那个庞大的光明体飞升。

    它终于成为虫世界的伟虫。

    可怜的小绅士将我的台灯当成了心中的太阳,在人眼里,它的努力多么荒唐,它却为此付出了全部精力。

    人都有短视的时候,何况虫呢?人啊,应该时时抬起高贵的头颅与天空对视,不忘记真正的太阳在哪里。

    关掉台灯,人便在夜色中溶化了,只剩下思维的韧线,在黑暗里缠绕、凝聚。

    今夜的台灯不再打开,让勇敢的绅士安歇吧,也许明天清晨,它会看见窗外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