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铫期面露忧色地说道:“大王,冯将军现在真定,正与贾将军合力对抗五校军,眼下调冯将军去孟津,恐怕不太合适吧?”
孟津不是城邑,就是挨着黄河的一座渡口、聚居地。位置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也极具战略价值。
刘秀皱着眉头说道:“公孙老成稳重,也只有公孙驻守孟津,我才最为放心。”
对于冯异的能力,铫期自然再清楚不过,让冯异去驻守孟津,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铫期真正担心的是贾复。
现在贾复有冯异辅佐,在真定连战连捷,屡次挫败五校军,可冯异一旦去到河内的孟津,贾复无人辅佐,一个人在真定,显得人单力孤,也总让人觉得不太放心。他顾虑的问题,刘秀也考虑到了,相对而言,五校军对于己方的威胁,远没有洛阳来得那么大,而且真定不是别的地方,有刘杨这位真定王帮衬着贾复,想来也不会发生
太大的变故。
可刘秀万万没想到的是,坏事就坏在了刘杨的身上。
目前,云集在洛阳的兵马已然不少。云兮阁报给刘秀的二十万,其实还只是保守的估计,实际上的兵马数量,已经逼近三十万之众。
这支更始朝廷的大军,为首的有大司马朱鲔、舞阴王李轶、廪丘王田立、白虎公陈侨以及河南太守武勃、讨难将军苏茂等。
不久前,苏茂刚和李松平定了称帝的孺子婴,班师回朝后,李松和苏茂又被刘玄派到弘农郡,与赤眉军交战,企图阻止赤眉军的西进。
李松和苏茂,率军从长安出发,向东进行,进入弘农,与此同时,朱鲔和李轶率军从洛阳出发,向西推进,挺近弘农。
这一东一西的两支大军,对身在弘农的赤眉军形成了包夹之势。
此时的李松和苏茂,刚刚杀了称帝的孺子婴,士气正盛,全然没把赤眉军放在眼里。李松和苏茂部,联合朱鲔、李轶部,与赤眉军在弘农展开了一场大会战。
这一战,双方杀得昏天暗地。轻松击败孺子婴的李松、苏茂部,乃至从洛阳赶来增援的朱鲔、李轶部,被赤眉军杀得大败,死伤的将士,不计其数。
苏茂担心自己回到长安会受到刘玄的责罚,战败后便没有返回长安,而是跟着朱鲔、李轶,逃到了洛阳。
李松和刘玄的关系极好,属刘玄最亲信的大臣之一,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战败后,李松带着数千残兵,仓皇逃回长安。经过此战之后,洛阳的朱鲔、李轶等人,对赤眉军在无任何想法,更不敢再主动去迎战赤眉军,加上这个时候刘秀又突然攻占了河内,两人便开始在洛阳召集兵马,精力
也随之放在了北方的河内郡。
刘秀的调令,很快传到了冯异和王梁的手里。冯异奉命,离开真定,南下到河内,驻守在孟津。
与此同时,冯异还被刘秀封为孟津将军,对河内和魏郡的两郡兵马,拥有调动权。
王梁也奉刘秀之命,去到野王县,担任野王令。
冯异和王梁二人的到来,总算是缓解了寇恂这边的压力。只是,寇恂才刚刚松了口气,洛阳的兵马便突然越过黄河,进入河内,直逼温县。
且说刘秀部。
赵归主动向刘秀请缨,要去劝降铜马军和重连军,刘秀应允。赵归一个随从都没带,就他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去到了铜马军和重连军的驻地。
现在铜马军和重连军已如同惊弓之鸟,看到有人向己方紧接,距离好远,巡逻的军兵便大声叫喊道:“来者止步!报上姓名!”
“我是赵归!”赵归勒停马,大声回道。
听闻来人竟是赵归,巡逻的兵卒都愣住了,赵将军不是在清渊吗?怎么来这了?难道是清渊的援军到了?可是向赵归的身后观望,空空如也,一兵一卒都没有。
这队巡逻兵快速向赵归跑过去,到了近前,定睛一看,来人还真是赵归。
铜马军和高湖军常有往来,铜马军的兵卒自然也都认识赵归,为首的队长向赵归插手施礼,说道:“小人不知是赵将军,刚才冒犯,还望赵将军恕罪!”
赵归现在哪里有时间和他们这些兵卒计较,他问道:“大将军和上淮将军可在营内?”
众兵卒面面相觑,皆垂下头。赵归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兵卒队长小声说道:“大将军身负箭伤,原本还只是小伤,可一直没来得及救治,现在伤势恶化,大将军危在旦夕。”
赵归倒吸口气,他没想到连东山荒秃都身受重伤,有性命之危。他说道:“快带我进营!”
对于铜马军来说,赵归可不算外人,巡逻队队长在前领路,小心翼翼地问道:“赵将军,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不都被官兵封锁了吗?”
赵归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一个劲的催促他走快一点。他不说,队长也不敢多问,把赵归一直领到中军帐外。
铜马军的中军帐,就是个临时搭建的小窝棚。队长进去禀报,时间不长,上淮况、齐蓦、张淮等人纷纷走了出来。
举目一瞧,见外面的来人还真是赵归,众人都是一脸的惊讶,问道:“赵将军,你……你怎么来了?”
赵归扫视众人一眼,轻叹口气,扬头说道:“我们进去说吧!”说着话,他率先走进中军帐,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呆愣片刻,也都纷纷跟了进去。
小窝棚里,又闷又热,空气中还飘着一股难闻的汗臭味。赵归皱着眉头,向里面一瞧,只见东山荒秃正躺在里面,身下垫着一层干草,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上身没有穿衣服,缠裹着厚厚的布条。赵归走上前去,弯下腰身,关
切地打量东山荒秃一番,小声呼唤道:“东山将军?东山将军?”
他连续呼唤了好几声,躺在那里的东山荒秃才算有点反应,他慢慢挑起眼帘,双目空洞地看向上方,嗓音沙哑、有气无力地问道:“是……是何人在叫我……”
赵归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东山荒秃竟然伤得如此之重,自己站在他的面前,他都认不出来了。
他转回头,看向上淮况等人。上淮况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现在东山荒秃的情况很不乐观。
齐蓦和张淮双双走上前来,急声问道:“赵将军,你不驻守清渊,怎么来到这了?你是怎么进来的?率军杀进来的?清渊现在如何?”
他二人现在是满肚子的疑问,想连珠炮似的发问。赵归看了二人一眼,低垂下头,长叹一声,说道:“清渊……已被汉军占领!”
“什么?”他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清渊丢了?那己方岂不要被彻底困死在这里,再无出路?
“清渊……清渊怎么会被汉军占领的?”
“是我……献城向汉军投的降!”赵归说道。
人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归向刘秀献城投降了,然后现在他又跑到己方大营来,他这不是疯了吗?张淮脸色阴沉地说道:“赵将军,你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我没有在说笑!”赵归说道:“不然,你们认为我一个人,又怎么能通过汉军的封锁,来到这里的?”
“你……”一瞬间,张淮眼珠子因充血而变得涨红,他抬手握住佩剑的剑柄,作势要拔剑。赵归按住他的手臂,说道:“张将军,且先听我把话说完!”
上淮况眯缝凝视着赵归,向张淮那边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他凝声问道:“赵将军,你想说什么?”
“投降吧!”
“你再说一次!”上淮况两眼闪烁出骇然的精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即便上淮将军要问我一百次,一千次,即便要杀了我,我还是要说,投降吧!”赵归毫不退缩地对上上淮况凶狠的眼神。
“你当我真不敢杀你?”上淮况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赵归的衣领子,咬牙说道:“我和东山真是看错了人,竟然把你这贪生怕死、厚颜无耻的小人当成兄弟!”
赵归斩钉截铁地说道:“正因为我把东山将军、上淮将军、齐将军、张将军你等都当成了兄弟,才一人来此,劝你等投降!”
上淮况眼中的凶光更盛,脸颊的横肉突突直蹦,其状像是恨不得把赵归生吞活剥了似的。赵归心里也怕,但他明白,现在怕也没用,必须得把他要说的话说完。他说道:“铜马、重连二军,虽有二十万众,但过半都是疲惫不堪的残兵败将,现被困于此,人困马乏,粮草皆无,孤立无援,又如何能抵御得了如狼似虎的汉军?负隅顽
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上淮将军,这可是二十万人啊,是我们的二十万弟兄啊,你真的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二十万兄弟死在面前吗?”
张淮箭步上前,狠狠推了赵归一把,厉声喝道:“赵归!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贪生怕死?会像你一样,向那刘秀小儿摇尾乞怜,俯首称臣?”
赵归反问道:“不然还能怎么办?你们自己说,现被困于此,除了投降,我们还能怎么办?强行突围?即便杀出去了,我们又能去哪?”
张淮气得浑身直哆嗦,但赵归的质问,他也回答不了。
齐蓦低垂下头,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绝望之色。如果赵归不降刘秀,如果清渊还在己方手里,己方真的还有一线希望,起码努努力,突围到清渊,也可暂时保命。
而现在赵归投降,清渊落入刘秀之手,对于己方而言,这仗真的没法再往下打了。见众人都没有说话,赵归喘息了几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萧王仁善,待人宽厚,又贵为王公,还是天下皆知的反莽豪杰,我等向萧王投降,并不丢人,而且以后定能得
到萧王的善待和重用,又何乐而不为呢?”
张淮乐了,气乐的,他抬手指着赵归的鼻子,怒骂道:“厚颜无耻!好你个厚颜无耻的赵归!我今日就杀……”说着话,他又要拔剑。
可就在这时,躺床草甸子上的东山荒秃突然开口说道:“张淮……莫要伤赵归……”“大将军!”人们看到东山荒秃费力地向前挺着脖子,一副要坐起来的样子,众人纷纷惊呼出声,围拢上前,说道:“大将军伤势未愈,快快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