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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麟那么深沉多智之八,也不由得为之失色而惊,忖道:“她话中所指的大门派,环顾天下武林,大约不外武当、少林、峨嵋。华山、丐帮等四五派而已,照她这般说法,只怕连李真人亦在她怀疑之列。啊!是了,她隐起身世来历,必与此事大有关连,假如我是那幕后人,见她智慧武力皆超凡俗,必定多方查证她的身世。要是有这等行动,她就有极大的机会,侦悉幕后人是谁了。”
为了避嫌,他的确不便多问了。
当下说道:“谢谢你的情报,这一秘密消息,关系至为巨大,我一定留心在是。不过,有一点我想与你讨论一下,那就是峨嵋的陈静江,居然是萧春山的化身,咱们可不可从这人身上,查探线索,例如他是如何被诱成为那幕后人的手下?循线索往下追,一定可以发现多少有用的资料。”
云散花想了一阵,才道:“此法虽是可行,但十分困难,试问峨嵋派焉会透露任何消息?说到由我们审问,更是没有可能之事。”
孙玉鳞现出兴奋的神清道:“我想到一个可行之法了,但须得赶快进行才行。”
云散花问道:“什么办法?”
孙玉麟道:“当然是有关陈静江之事,他现在已在押赴峨嵋途中。当然任何人都猜想得出他的同党必会尽力营救,如若救不得。则杀之灭口。因此,李真人伤尽了脑筋,才摆下这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法。在他的如意算盘中,这是一举三得之事。”
云散花皱起眉,道:“如何是一举三得?”
孙玉麟道:“第一是这诱敌之计,也许可以把陈静江的党羽引出,予以擒获,得悉隐情真相。第二,可把陈静江安然送返峨嵋。第三,我们此一秘密行动,知道的人有限得很。如果有人劫夺,泄秘之人就那么几个,范围缩小了许多。”
云散花道:“你可晓得哪几个人知道呢?”
孙玉麟道:“据我所知,除了武当之外只有少林和丐帮得知。这是因为李真人必须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之故。”
云散花道:“是不是整个计划都让他们晓得?”
孙玉鳞寻思一下,道:“好像是的,究竟如何,我也不能尽悉。”
云散花道:“那么另一拨秘密运走陈静江的人,乃是如何掩饰,采取什一么路途方向?”
孙玉群道:“李真人的计划是由两名峨嵋门下,把陈静江送到西安,那儿有峨嵋派的一处根据地,是一座名叫通霄宫的道观,现在的观主是静玄子,辈份地位甚高。另一方面,派人前赴峨嵋报讯,让峨嵋派首脑们赶去西安,自行审讯陈静江。”
云散花道:“如是这样,任何人封锁上山之路,也没有用了。当然事实上也不可能把所有出入之人截住。所以在理论上,李真人此计万元一失。”
孙玉麟道:“你速赴西安,如果能设法找到陈静江,从他口中侦读出线索,到了最后,只怕连李真人也得感激于你。”
云散花道:“很好,我将于入黑时动身。届时我会经过天罡堡山下的李家庄,你如果有消息,可用小纸片写下,放置于李家在外西方一石碑上,在刻着李家庄三个字当中的家字上面的一点,有个小洞,可以塞人去,决计不虞失落。”
孙玉麟颔首道:“你如有消息告我,也可塞在那儿。”
他望望天色,讶道:“真快,不知不觉已到了午刻,我体力已恢复,这就返堡,我也得在入黑以前,把凌九重救出来才行。”
云散花瞧着他站起之后修伟的身躯,芳心中不禁泛起了奇怪的情绪,想道:“唉!但愿我能信任他,那末我就不至于感到如此的孤单了。”
孙玉群临走时,有点担心地问她道:“万一对方追踪而来,你人孤势单,岂不可虑?”
云散花从囊中取出一件黄绿色的薄纱,扬开来甚是宽大。她笑着道:“你放心吧,在山野之中,我只要全身用此纱裹住,躲在草丛中,任是世间第一流高手,纵然近在飓尺,也察觉不出。”
她略略一瞧,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不少法宝可用,护身足足有余。”
孙玉麟这才点头作别,迅即驰去。
他乃是绕道而行,心中算计敌人若是有意堵截自己,一定会在某处设哨监视。因此,他到了一片树林末端之时,便提高了警惕,不敢贸然出去。
他知道在树林外十余文处,有一座断崖,高约十丈。在崖顶的人,视界甚是广阔,亦不虞被袭。
假使敌人在此设伏,使他无法通过。则他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强行闯过,一是绕到天罡堡的另一侧,但这段行程,却达百里之远,费时甚多。
孙玉麟考虑了一阵,感到这两条途径都不妥当。若是采强闯之法,无疑的对方已配备了足够的人手,也势无幸理。
如是采取绕道之法,大是费时失事,一定须得在天黑之后才赶得回堡中,等到再纠集人手,前往埋葬凌九重之处时,他已经超过了能够抵受的时间而死亡了。
因此,他觉得非常棘手,当下从树后小心地向前移动,一直找到一处枝叶间隙,可以望见前路的危崖才停下来观察。
他望了一阵,只感到崖上好像有异,但一时却说不出异在何处。
从理论上来说,对方决计不可能猜测得到孙玉磷如此机警,居然会及时停下来,设法观察形势。
这是因为孙玉麟多次来探天罡堡,每次皆曾乔装改扮,并且把天罡堡周围百里的地形,摸得熟悉之极。
故而孙玉麟才能知道转过树林,便是一片危峰,如若不然,任何人都必须绕过树林,方始发现这点,到了那时,再躲起来已来不及了。
他的思路转回这一点上,突然恍悟,忖道:“是了,假如我是敌人,心中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在放哨监视上,就不必过于小心。只须指定几个人,轮流守望,等到我现身时,方始通知别人就行了。正因此故,敌方之人不致于有许多人在崖上各处放哨。”
原来他早先误以敌方的人,既是全力堵截自己,则人手必定甚多,起码每组有两个人以上,以防万一有走眼之虑。
但如果他们判断自己一定会走出了树林,方始发觉暴露目标。则对方只要有一个精细耐性之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树林转角的这个位置,就足够了,如若真是如此,则对方中派出一个人,所藏身之处,不要限定在崖上,但须在足以看得见树林转角的地方即可。
他欣慰地笑一下,付道:“孙玉麟啊!你毕竟是非常聪明机智之土,敌人如若把你看轻了,非落得惨败之局不可,假如这一切正如我所预料,则我或者尚有暗渡陈仓,返回天罡堡的机会。”
可以看得见树林转角的位置,当然很多。不过一旦除掉一些不能隐匿身形的,所余便很有限了。
在这有限的几个位置中,又须除掉不能向崖上同党递消息的地点,则更简单,只剩下两个位置而已。
另外一处是灌木丛,孙玉鲜认为那暗椿如果在树丛内,则虽然不易为自己察觉,但同样的敌方之人也很难看见他。
所以岩石后是至为理想之地,反正在监视上的效力并无区别,亦绝不致于为目的物察觉,在对方的人来说,尚有便于督促他不致于偷懒疏忽之妙。
那堆石头由于地势的关系,只有那么一块的后面,可以藏匿得人。
孙玉麟凝神查看了一阵,忽见微光闪动了一下,晓得那是眼睛的反光,不觉傲然一笑。
谁知他傲然一笑之后,足足费了两个时辰之久,太阳业已移到西边的山顶上,要沉下了,他还找不出过关的办法。
在这两个时辰中,他总算还沉得住气,绝对没有轻举妄动,敌人也因而全然不知他已窥伺在侧。
孙玉麟心中的焦急,几无法形容。现在已到至为紧张的关头,再过一会,就算过得去,也来不及了。
他自个地摇头兼叹气,但觉一筹莫展。对面的断崖上,分明埋伏约四五名教人,那是他已看见的事实,并非臆测。
敌方既然是准备对付他和云散花,又对他们的武功实力,知之甚深,则所准备的人手,无疑是足以擒杀他们。
此所以孙玉群一直不敢作强问之计,空自焦急的筹思办法。这到,他即使改弦易辙,决定绕个大圈返回天罡堡,也没有及时赶到的可能了。
在焦急中,时间过得特别的快,转眼之间,天色已经昏暮朦胧。
忽听一阵步声,从后面响起来,孙玉麟心头一震,屏息以观。
过了一会,这阵步声已绕出树林转角,向断崖那边走去。
孙玉群放目一瞥,只见来人共有五个之多,皆是青巾蒙面,身佩兵刃,其中赫然有那个指挥号令的蒙面人在内。
他骏然抽一口冷气,想道:“这一道罗网真是严密之至。原来在来路上,还有如许高手埋伏,我如若现身,立时陷入其中,前无去路,退走也不能,唉!真是厉害不过。大概眼下已经昏黑,这群人在后面已看不见这边的讯号,是以索性撤回来,躲在崖上。”
换句话说,他现下已只有退逃之路了。
只见那五人走到崖下,那蒙面人抬头望了一下,上面也有人伸出头来。
在暮色朦胧中,孙玉麟可看得清楚,而且又吃了一惊,原来崖上伸头下视之人,是个女性,虽然也挂着面纱,但那披垂的头发,却是一望而知。
在那女人身边另有一个男的伸头出来,道:“山主没有发现什么?”
底下的蒙面人挥挥手,率着众人从陡峭的崖壁间纵跃而上。
不一会,这群人都上去了。
孙玉麟冷笑一下,忖道:“这蒙面人被人称为‘山主’,我已是第二回听见了。这是绝佳线索,不久就将被我查出,现在最令人不解的是这一群邪人集团之中,居然也有女性。则这个女的,必是江湖上十分出名的淫娃荡妇才对,否则焉肯厕身于包庇采花淫贼的集团中?
晤!会不会是黄华的师父多妙仙姑李玉尘?假如是她出山,这麻烦可大了,听说她身怀‘狐丹’至宝,淫媚绝世,容貌也极为艳丽,虽然已是五十上下之人,但驻颜有术,望之仍似是二十许人。”
他之所以感到十分惊心动魄之故,便因他自己本身并非天生的正派人物。他能博得大侠之名,纯是后天的修养克制功夫,努力向善而已。
由于他与艳女冠黄华发生了关系,所以他已深知自己在“女色”方面,乃是最大的弱点。
那多妙仙姑李玉尘既是以善媚著称于世,孙玉群岂能不担心自己受不住她的诱惑而告失足辱命?
总之,他心怀恐惧,决定放弃返堡的打算,迅即回身便走。
不久工夫,他已赶到与云散花分手之处。
四下一找,云散花踪影全无。
于是他打消了找她帮忙之念,一运往埋藏凌九重的地点奔去。
此时天已入黑,时间所剩无几。因此,他决定先把凌九重挖出来,再作计较。
到了目的地,细一勘查,且喜没有挖掘过的痕迹,可知敌人至今还猜不出他如何把凌九重弄走的。
他仰头一望,一钩新月,已高挂天下。暗淡的月色,在黑夜中渐渐显得明亮起来。
孙玉麟吁一口气,忖道:“我到底救他不救呢?”
在理智上,以及克己修身的功夫上,孙玉麟认为必须马上救出凌九重。但他内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叫他不要这样做。
他认为后一种的想法,乃是属于“邪恶”的,是他内心中的魔鬼呼声。要他违诺背信只顾自己的私利。
奇怪的是虽然他认为这邪恶的意念,但心里头的感觉,却颇为倾向于这一边,因此,他惊讶地想道:“假如这一自私自利,不顾信诺的想法,乃是出自我的本性的话,则孟子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就很可疑了。看来还是苛子说人性本恶的话很有道理”
他突然打起精神,从心底深处燃起了一股斗志,付道:“如果人性本恶,我决计不败在本性之下,我一定要战胜它才行。”
于是他弯下腰,动手挖掘。
不一会工夫,已挖到凌九重身上的遮挡物。这一层用来承托上面数尺厚的砂上的木头架子,没有损毁。
因此,孙玉鳞稍觉放心,动手把这一层弄掉,一面注意不使泥砂洒落在他头部,以免影响他呼吸。
最后,他把凌九重抱起来。发觉他微息尚存,暗暗吃惊,想道:“假如我迟半个时辰才来的话,他必定活活闷死无疑。”
然后为凌九重施展推血过宫,以及用力按他的肺部,使之收缩和扩张,正如现今的人工呼吸法一般。
弄了一阵,凌九重的呼吸渐渐强大有力。
孙玉麟顾不得自己住处的发痛,以及酸麻乏力。仍然立刻动手,把这个泥坑填平,使之不露破绽。
之后,他躺在旁边的草堆中,望着满天的星斗,伸展疲乏的肢体。
他两昼夜以来,没有休息过,其间尚有激斗,以及情绪上的焦虑。恐惧。紧张等,足以使任何铁汉,也支持不住。
凌九重的呼吸恢复如常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便自回复神智,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是那一弯新月以及满天闪耀的群星。
他躺着不动,极力使脑筋如常工作,以判断自己何以会在这一处地方。此外,他又暗暗运功,察看自己体内的情形。这是他的习惯,并非是记起了以往的遭遇,才这么做的。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身负内伤之时,大吃一惊。从这一点,马上就记起了护送要犯到峨嵋去之事。
跟着,他也记起了孙玉麟及时赶到,救了自己,后来又因无力突围把自己理在地下的经过情形。
他侧转头一看,这地形正是他被理之处,但地面上已无痕迹。不知何故已经从泥土内出得来,而又不见其他人影?也寻不着原先的痕迹?
他站了起来,拍拍衣上的许多泥土,没有目的的举步缓行,此举一来可以舒展筋骨,二来顺便看看四下形势和情况。
走了一圈,回到原来躺卧之处。心中正在筹划下一步的做法。
突然间草堆中跃出一条人影,非常轻灵而又迅快的落在他面前数尺内的地方。
若在平时,凌九重焉肯让人迫得如此之近?但目下实在是没法子,一则对方身法之快,已显示出功力深厚,非是一般庸手可比。二则他目下反应迟钝,不似往日那般能随心任意的进退。
那人落地现身,但见长发技垂,面上的具端和嘴巴,用一条丝巾蒙住,只露出上半截面庞。
她那对细长的眼睛,在白告异常的皮肤衬托之下,显得特别明亮生光。使人生出既迷醉而又害怕的感觉。
凌九重惊讶地望着她,心想:“单凭她这一对与众不同的眼睛,我就敢用人头打赌,我此生未曾见过她。”
接着又想道:“其实她何须用丝巾蒙面?只要她不遮住双眼,但凡见过她的人,决计没有认不出来。”
对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虽是在星月微辉之下,但她似乎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态度是如此的大胆放肆,连凌九重这个向来任性而为之人,也感到招架不住。不知道她看得如此仔细和奇怪,究竟有了什么发现?
当然,他对她也很感兴趣,很想知道她的全貌,最主要的还是她的全貌究竟美丽不美丽?
双方对望了老大一会工夫,凌九重忖道:“此女来势古怪,神态可疑,居心何在?实是莫之能测,我如果开口一问,便等于把主动之势拱手让给她了,必须使个出奇制胜之法,方有万一的希望。”
此念一决,立刻施展他平时最拿手的冷傲姿态。两眼向天一翻,不再理她,退自举步向前走去。
他的动作之中,还隐约秀露出他此去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动手去做的。
因此,那蒙面女人果然被他弄得一楞,不知不觉跟着他迈步而行。
大约走了十余文,已到了平坦旷阔的所在。凌九重脚步一停,仰头向天望去。
他非常专注的瞧望,但天空中只有罗布的群星,并无其他物事。而星辰又岂值得他这般专心凝视?
那长发蒙面女子静静的注视他每一个动作,她初时虽然已落了下风,为凌九重所愚弄,跟着行来。可是由于她直到现下,还能沉得住气,竟不曾开口动问。要是她继续缄默下去,只怕凌九重反而要招架不住了。
要知凌九重唯一可以唬住对方的,便是他那种冷漠和有所寻找的态度。然而若是一直装下去,到了后来,图窍匕现,他的斤两被对方挖清楚,如何会容他再装模作样下去?
但是凌九重凝望了好一会,才叹息一声,一言不发,再度举步走去。
那蒙面女子冷冷道:“凌九重,你何故叹气?”
凌九重头也不回淡淡道:“本人自幼曾下苦功,修习观星之术,刚才已有所发现,是以不禁唱然。”
蒙面女子道:“原来如此,那我倒是大大的失敬了,敢情你凌公子除了武功之外,居然还学过这等深奥玄奇的学问。”
凌九重道:“这等雕虫小技,实在当不得姑娘的夸奖。”
那蒙面女子声音突然变得非常的冰冷,道:“据我所知,星象之学,本是观测天候,以及推衍历算之用。世上之人,何逾恒河沙数,与天上星辰有何关连?”
她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并非一般不学无术之辈可比。凌九重初时大吃一惊,旋即又转宽慰。
他缓缓把目光投向对方面上,打量了她几眼,才道:“听了姑娘的非难,可知你是有识之士,在下甚感钦佩仰慕。只不知姑娘敢不敢以真面目相示?又敢不敢报出姓名?”
蒙面女子摆摆头,这个动作使脑后长发飘飞起来,煞是悦目美观。
她道:“在你来说,我的姓名面目可说是全无意义。因为我今晚定要取你性命。”
凌九重道:“这话不足为奇,在下已从星象之中,看出了凶吉祸福了。”
蒙面女子道:“你从星象中,看出了些什么事?”
凌九重道:“详情恕我不能透露。”
蒙面女子道:“胡说八道,假如可从星象中看出吉凶,你今晚不会在此地了,你不会躲在家里么?”
凌九重道:‘于道之难测,正在于此。我虽然早在许久以前,便知身有凶险,并且切忌身在旷野之中,谁知世事难如人意,我终于在今夜里,在此处遇上了你。晤!你贵姓?我知道了也便于称呼,对不对?”
蒙面女子道:‘俄姓李。”
凌九重道:“好,不管你是否当真姓李,在下姑且称呼你做李姑娘吧,李姑娘可曾览阅过子书中的淮南子么?”
李姑娘摇头道:“没有。”
凌九重道:“那就无怪你认为观星之学,乃是荒诞不经之事了,淮南子的‘天文训’首段中,就提到‘人主之情,上通于天。故诛暴则多飘风。枉法令则多虫螟。杀不辜则国赤地。令不收则多淫雨。四时者,天之吏也。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者,天之期也。’等话。可见得星辰大象,原是与人事大有关系的。”
李姑娘冷笑一声,道:“就算星辰与人事有关,可是也不能每个人的吉凶祸福,皆可在星辰上观测出来啊!如果你是当朝宰相,或者是三军统帅,容或有星辰显座。但你不过是个平凡之人,老天爷若是连你我这种人都管,岂不是麻烦死了?”
凌九重沉默下来,也不知是无话可谈?抑是懒得多说?
过了一会,他才道:“这不是老天爷管不管之事,而是心识则神会,天象自显,便可以观测出凶吉了。譬如测字,虽然同是一字,但时间环境甚至是灵机之触发的不同,便有种种之不同解释”
他也是说得头头是道,使人不能不信。李姑娘想了一下,道:“那么你替我看看星象,瞧你究竟灵是不灵?”
凌九重视出为难之色,道:“你一定也听过‘心诚则灵’这句话吧?假如你存心只是试一试,而且是闹着玩的,在下焉能找得出与你有关的星象?”
李姑娘道:“鬼话连篇,如果你真精通此道,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的确有几分相信。最重要的是凌九重本来不是以此道胡口之人,所以他无须虚假。
因此,她停歇一下,便又道:“如何做法方算诚心?”
凌九重迟疑一下,道:“说出来只怕你不相信。”
李姑娘皱起眉头,道:“说出来听听,总不致于要我嫁给你为妻,才能测算得准吧?
凌九重道:“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相差不远了。那就是你必须使我能够安然离开才行。”
李姑娘发出冷嗤之声,道:“你真会妙想天开,我只为你几句胡说八道的话,就释放了你不成?”
凌九重道:“是的,我也这么想。”他内心中的失望,当然不是言语所能形容。只因这已是他唯一可以逃生的机会,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有点荒诞。但人心难测,的确有些人肯这样做的。”
只听李姑娘道:“凌九重,你本也算得是武林高手,何以全无一点斗志,自知必死?”
凌九重道:“假如你当真不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我身负内伤,已无法动手了。”
李姑娘道:“假如你的内伤,严重得达到不能拼命的地步,则何以今日我方之人,曾经大举搜索。这一块地方,已彻查过不知多少次,但仍然未能发现你?”
凌九重道:“我又不是没有腿,难道我不能够从别处走过来么?”
李姑娘道:“笑话,以你负伤的程度,走动之时,必留痕迹,我方之人,无不精明干练之极,如何会走了眼,任作往来自如?”
凌九重道:“既然如此,这也算得是一个秘密了,在下如无代价,决不说出。”
李姑娘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还要什么代价,真是痴人说梦。”
凌九重见她那对媚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充满了杀机,心想,这一回定必难逃被戮之祸了。
他心中虽然很惧怕死亡,假如对方答应饶他一死,但却要他跪地叩首,说一些非常侮辱自己的话,他也一定肯干。问题是如果对方不作此表示,则他纵使谷棘求饶,亦无补于事。
在这等情形之下,凌九重看得很清楚,知道畏缩乞求也没有用。既然如此,索性横了心,且图个口舌之快,也是好的。
只见他双眼一翻,白多黑少,作出一种非常鄙视对方,同时又极为自傲自大之状。要知他平生惯于白眼向人,性情倨傲无比。因此他这个动作表情,堪称当世第一,再没有人能比他再倡傲冷慢的了。
他不必说话,已经使对方觉得如被兜心一击,涌起了无限忿恨。
李姑娘眼中的凶光,本来足以使任何人见而生畏,这刻似乎更盛了,可见得她内心实在是非常激忿。
凌九重越发得意,暗念我虽然非死不可,但能在死前,把你这婆娘大大的激怒,也是好的。
当下鼻子中哼了一声,这轻轻的一哼,透露出说不尽的不屑。鄙视的意思,实是叫人无法忍受得住。
李姑娘额上浮现出青筋,玉手一挥“啪”的一响,掴了凌九重一个嘴巴子。
凌九重反而傲然一笑,笑声中大声道:“你最多能够打我几下,以及把我杀死而已,还能够有什么花样?”
这一声傲笑,使李姑娘为之一楞,眼神凝注,露出寻思的意思。
凌九重也不理会她,但面上的表情,越发显得倡做。细说起来,这也是一招罕见的绝技了。
李姑娘突然格格一笑,道:“凌九重,你真有骨气,全然不把生死两字,放在心上。我平生最是佩服这种人。虽然有时不得不取他性命,但仍然很佩服。”
凌九重忖道:“去你的鬼吧!如果仍然要杀死我,佩服又中什么用?”
当下讽刺地笑一声,道:“这话中听得很,在下今日能使姑娘佩服,死有余荣了,嘿!
嘿!”
李姑娘道:“这一回情形有点特别了,你非凡俗之辈,所以我愿意优待你。”
凌九重冷冷道:“谁要你的优待?你另找别人去,我可不接受。”
李姑娘道:“假如以活着为条件,你怎么说?”
凌九重摇头道:“也不干!”他深心之中,哪里当真是不想活?但他为人狡橘多智,明知一口答应的话,反而可能把机会给砸了。因此,他反而全力装出万分坚决的样子,口气中斩钉截铁,似是全然没有商量余地一般。
李姑娘一怔,道:“常言道是:好死不如歹活,难道你竟是南极老寿星,燃自己的命太长了?但我却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居然活得不耐烦了。”
凌九重道:“想不出就拉倒,我根本就不耐烦跟你罗嚷。”
这话说得很硬,凌九重虽然耽心会过火,变成弄巧反拙。但此时此地,他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顺着这条道路,硬起头皮继续走上去。
李姑娘道:‘有怪,看来你居然恶生而爱死了,这等现象,大是违背人性,除非你忽然间发疯了,否则不该有这等反应的。”
凌九重道:“现下又不是研究人性,这些废话,体要在我耳边絮聒。”
李姑娘道:“你说你干生精研星象之学,我也曾很专心研究一个题目,那就是‘人性’的问题。关于一个人对生死所持的态度,便是其中的一个题目。但多年来,我已放弃了。你可想听听我研究所得的结论么?”
凌九重沉默了一下,似乎经过考虑,才答道:“你爱说的话,我也不妨听一听,因为我也曾研究过。”
李姑娘道:“好极了,我们不妨对证一下各自的心得,据我经过上千次的观察试验,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世上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甚至连德望崇高的僧道,亦不例外。每当临死亡之时,必定十分震恐,凡夫俗子,固然是苦苦求饶,就算是超凡绝俗人士,到了那时,什么理想壮志骨气抱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地停歇了一下,又道:“这是原则而已,凡是原则必有例外。”
凌九重冷冷一笑,道;“我就是例外了。”
李姑娘摇头道:“不,你不算是例外,只算是意外而已。”
凌九重道:“别咬文嚼字了,例外和意外有何区别?”
李姑娘道:“区别大得很,所谓例外,仍然是在意料之中,情理之中。但你呢,却是特殊的,偶然发生的情况,不能列入常规。”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所谓例外的人,可分两类,一是忠心爱国,满腔热血的大忠臣。这种人,当真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刀斧加颈,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他的理想,虽是万乘之尊,亦不能夺。”
凌九重感到兴趣了,说道:“这话甚是,古今以来,殉国名臣烈士,史书中皆有记载,果然是轰轰烈烈,临危无惧,足以与山河共不朽。这等人自然是不怕死的了。只不知第二类又是何等样之人?竟然足以与忠臣烈士并举?”
李姑娘道:“说起来第二类差不多,往往是兼而有之,那就是真正的孝子。”
凌九重啊了一声,道:“不错,古语说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可见得忠孝两字,原是不能分家的。”
李姑娘道:“这是人性中至为崇高珍贵的情操,忠与孝,每每分不开的,因此,我作过了不少试验,对忠臣孝子,以死威胁之。当然,如果他们感到死得不值,或者是须留有用之身,以遂其志,反应就不同了。如果要他们违背他们的原则,则他们却宁死不屈,意志之坚,再也不会动摇的。”
凌九重沉吟一下,道:“那么我也许是孝子吧?”
李姑娘嗤的一声笑起来道:“你简直是什逆不孝之人,因为你死得莫名其妙,并非为了双亲,反而足以使双亲痛不欲生,嘿!嘿!这样算是那一门子的孝子?假如你也可以称为孝子,天下无人不是圣贤了。”
凌九重恼道:“就算我不是孝子,你也无须把我说得这般不堪。”
李姑娘哟了一声道:“你神气什么?别忘记我举手之间,就可以取你性命。”
凌九重双眼一瞪,盛气凌人地道:‘那么你为何不举手?试试看我怕也不怕?”
李姑娘气得眼中又现凶光,但她终于忍住了,道:“你最好别激我,因为我目前已改变了心意,不想杀死你了。”
凌九重怒声道:‘俄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以为我可以随便的相信么、’李姑娘道:“唉!我乎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似你这般蛮横不讲理之人。”
凌九重道:‘那么你就算开了眼界啦!”
李姑娘气得玉容变色,纤手一挥,给他一个耳光,清脆可闻。
凌九重哈哈大笑,透露出十分得意的意思。
李姑娘暂且按住一肚子怒气,冷冷道:“你笑什么?”
凌九重两眼一翻,只用白眼向她,道:“我不告诉你。”
李姑娘想来想去,但觉此人可恶异常,偏生又找不出任何法子,可以反击他的,换句话说,她没有报复之法,没有能使他感到用这种态度乃是非常愚蠢而后悔的办法。这真是气死人之事,天下间只有操生杀之权的人,可以玩弄别人,可以给别人气受。但今日的遭遇情形,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一方面气得半死,另一方面又不甘心白白被他呕激了一场。所以认为必须把他的一命保存,以便慢慢的设法收拾他。
她转过身子,缓缓走开,一面寻思计较。
凌九等突然高声道:“李姑娘,你真是天下间难见的大骗子呢!”
李姑娘霍地扭转身,狠狠的盯视着他,道:“什么大骗子?我骗了你什么事物?”
凌九重道:“你讲的谎话可多啦!首先你胡说八道,自称多年来研究人性问题,这是其一。第二点,你根本不敢杀我,但口口声声说取我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单举出这两点,就足够啦,何须多说。”
李姑娘一晃身,像一阵轻风似的,已落在他身前,与他相距不及一尺。因此,凌九重几乎可以看得见在她那蒙面青巾下面,正在咬牙切齿的愤恨神情。
她从齿缝中迸出冰冷的声音,道:“你根据哪一点说我不曾研究人性问题?”
凌九重道:“你漏了多年两个字,这是关键,要知本人双目毒似蛇蝎,从你的背影上,一望而知你是少女身份,今年不会超过二十,试问这‘多年’两字,从何说起?其次,你光说不练,形色虽然凶厉,但又不见你敢真下手,我看你八成是平生尚未杀过人。”
李姑娘仰天冷笑一声,突然间举手取下面纱。但见她鼻如悬胆,唇似涂丹。而双唇的线条,可显示出她是个活荡不霸,却又随时可以变得冷酷无情的性格。总之,她整个面型,是属于妖艳、放荡的淫娃妖姬一类。但却是自有主张,很有手段的女人。
凌九重定睛打量她,注视有顷,才道:“晤!真是美艳迷人极了。但你此举并不等如斥驳我的见解呢!”
李姑娘冷冷道:“你真是孤陋寡闻极了,我的容貌天下男人尽皆有过耳闻,但你居然还看不出我的来历,真是可笑得紧。难道西京老邪凌长空竟然不对他的宝贝儿子,提一提须得避忌的人么?
凌九重双眉一按,再看她几眼,才道:“晤!这对眼睛和嘴唇,果然与天下女子不同。
那么你竟然是大大有名的多妙仙姑李玉尘了?但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呀!”
李姑娘这才微微一笑,道:“凌老邪总算不敢忘了我,不然的话,我这就到西京去找他晦气。”
凌九重道:‘你如果敢去,家父欢迎之至。”
李玉尘瞪他一眼,她现下已露出全面目,因此,她虽然是含怒瞪眼,却仍然有使人心荡魔力。
她道:“你懂得个屁,凌老邪见了我,不骇得夹起尾巴才怪哪!当然他不会把这些隐秘告诉你的,现在我们言归正传,你知道我是谁,还怀疑那哆年’两个字么?”
凌九重道:“你长得如此年轻貌美,即使从正面看来,也不过是双十年华之人,但李玉尘应是四十以上的人了,你如何能证明你就是李玉尘?”
多妙仙姑李玉尘道:“太简单了,你当然懂得我外号称为多妙仙姑的意思吧?只要你抱起我,宽衣一试,便知是真是假了。”
凌九重邪气地笑起来,道:“有意思得很,但你未免损失太大了吧?况且假如你事后忽然喜欢我的话,岂不是更没有法子杀死我了?”
李玉尘媚荡地笑道:“假如你能令找满意,使我喜欢你,那么,不但不会杀死你,连我整个人,也任得你支配受用。”
她又迫近了一点,几要碰触到凌九重,口脂香气,已喷到他的面上。她又道:“我此生阅人虽多,可谓曾经沧海了,然而还没有一个男人,能使我感到满意。更别说喜欢了。”
凌九重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搂抱她,可是有两件事使他抑制住这个冲动。一是他自知内伤未痊,切忌女色房事,否则将来功力大减,永无修复之望。而且当他负伤之时,只怕对他的男人本色,会有莫大影响。如此焉能使她感到满足欢喜?
第二点是“生死”问题,现在当那死神犹自在他头顶盘旋求去之际,他如何生得出欲念?必须把生死问题彻底解决了,才有心思谈情说爱。
因此之故,他不但没有伸手,反而退了一步,冷冷道:“我只想证明敢不敢杀死我之事,别的都没有什么兴趣。”
李玉尘楞了半晌,想道:“他如果是出身名门正派,又是当世大侠,或者为了虚名,会极力拒绝我的诱惑。不过照我的经验来说,纵使是大侠,也万难拒绝我的。而他不过是凌老邪的儿子,对女色之事,根本没有禁忌,为何有这等出奇的反应?”
现在她当真感到凌九重这个人,好像是一个莫大的谜,使她情不自禁的想弄个水落石出。
首先她考虑到凌九重可能是个天闭,失去了男性能力的人。若是如此,则他能够不把她的诱惑放在心上,自是理所当然,不值得奇怪了。
为了求得答案,她办法有的是,当即跃了上前,纤指一点,凌九重穴道受制,顿时四肢乏力,向后更倒。
李玉尘不让他跌倒,玉手一伸,把他抱住,接着便向树林中走去。
在一处四面皆有树木岩石遮蔽的所在,她让凌九重躺在地上也不征求他的同意,远目施展她独门秘法。只不过片刻工夫,她就证明了凌九重绝对不是失去男性能力的人。
因此,她挥手连击两掌,把他的穴道解开。凌九重连忙起来,冷冷的瞅住李玉尘,不屑地道:“以你的本事看来,连男人你也可以使用暴力,以遂你之愿了。”
李玉尘道:“当然啦!不然的话,我这个多妙仙姑的外号,岂不是白叫了?刚才我只是瞧瞧你是不是废物而已。假如你想试试看我能不能强迫你交合,那么我也可以表演给你看。”
凌九重道:“随你的便,我身负内伤,无力抗拒,你爱怎样都行。可是唯独有一点,那就是你不敢杀我,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
李玉尘道:“你如此托大,敢是认为我会忌惮凌老邪而不敢下毒手?”
凌九重道:“你自家也说过,家父见了你,也得夹尾而逃。”
李玉尘道:“那么我为何不敢杀你?”
凌九重暧昧地笑一笑,道:“这原因你一辈子也猜不到,而我又很喜欢见到你困恼气恨,所以呢,我决计不告诉你。”
李玉尘深心中虽然十分气很,但表面上只好装出全不在乎之状,淡淡道:“你不一定猜得中我的想法,我或者会恼恨,但或者全然不放在心上,总之,你如果再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就把你四肢斩断,又以最好的刀伤药,保存你的性命,绝对不让你死,直到有那么一天,你觉得后悔了,才让你了结残生。”
她轻轻一笑,又道:“你如若到了那等地步,凭恃尽失,我看你定必后悔不已,因为假如不是你这般激我的话,我便不致于这样‘修理’你,最多一刀杀却,免受无数活罪。”
凌九重嘿然不语,心想:“这是至为要紧关头,她已用极大力量施以反击,一个应付不妥,当真后悔莫及。”
他感觉到极大的危险已迫临头上,这使得他的心乱了一下。幸而他还年轻,对生命眷恋之情尚不深,兼且性傲气盛,所以还不很惧怕,很快就镇定下来。
那李玉尘表现出悠闲的神情,在他身边缓缓走动。凌九重坐在地上,格目望着这个女人,但见她体态风流,极尽烟视媚行之能事。
如果说男人见了这等尤物,尚不动心,那真是天大的假话。问题只是在有些情况之下,虽有染指之心,却不敢付诸行动而已。尤其是凌九重,当他的“生死问题”未能解决之前,欲念自然抬不起头来。
他终于叹一口气,道:“假如我不是练过武功,在黑暗之中,不能把你看得这般肖楚的话,相信我的心情不致于如此波动紊乱了。”
这几句话,实质上是奉承她美貌之意,由于措词巧妙,听起来很顺耳。因此,以李玉尘那等听惯了这种奉承话的人,也很开心。适才积郁在深心中的那股怨恨气恼,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她回眸一笑:“你告诉我,为何激我出手杀死你?”
凌九重默然不语,只烦恼地透一口气。
李玉尘又道:“这样吧,我特别给你优待,先把条件说出来,供你参考决定。可是你这回可不要激我才好。”
凌九重道:“好吧,小生洗耳恭听。”
李玉尘蹲在他面前,水汪汪的循眼,凝视着对方,道:“我可以饶你不死,亦不去掉你的武功。但却有三件事,你必须照做。”
她停歇一下,使凌九重十分心急,不知她将提出什么条件来。假如其中有一条他做不到的,岂不惨哉?
李玉尘没有停歇很久,便说道:“这一件,你须得把想死的理由说出,我相信这个理由,可以使我满意。”
凌九重抗声道:“我直说就是了,你满不满意,我可不敢担保。”
李玉尘颔首道:“就是这样吧,第二件,你须得改变立场,帮我这一边。你只对我一个人负责即可,我还有些什么人,你无须知道。”
凌九重沉吟一下,点头道:“假如已无选择,那就只好这样了,好在我与许公强夫妇的仇恨并不深,即使不予报复,家父亦不致过贵。”
李玉尘笑一笑,道:“第三件是什么,你不妨猜一猜看。”
凌九重道:“老实说,我可以随口说出几个猜测,但有时会弄巧成拙,还不如缄默。你认为这样是不是比较聪明的办法?”
李玉尘道:“好,我告诉你,你丰姿英选,出自名门,我打算把你作为复入江湖的第一个裙下之臣。假如你不愿意,不妨此刻说出。”
凌九重惊喜交集忖道:“我如说不,你岂肯让我活着?”
李玉尘真是厉害不过,宛如看得见他的思想,立即说道:“那不一定,我并非定要你不可,况且,此地只有你我两人,只要你不泄漏此秘,世上无人得知,我并不会觉得失面子。”
凌九重道:“我希望你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你与家父的交情如何?”
李玉尘道:“令等一直在西北称雄,被称为西京老邪。而我则在东南行走,各有地盘,互不侵犯。虽然也见过好几次面,却谈不上什么交情,也没有梁子。”
凌九重嗫嚅一下,才道:“不是这个,而是你们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李玉尘微微一笑,道:“令尊向来以西京老邪的外号自诩,甚为得意,以他平日的性格,你既是他的儿子,怎会考虑到这等问题?”
凌九重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玉生道:“你定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们未曾发生过关系。”
凌九重欣然一笑,道:“好,我愿做你的裙下之臣。”
李玉尘道:“哪么你也得答覆我的问话啦!”
凌九重道:“这是情感上的问题,假如家父曾与你有过一段情,我何必插在其中?”
李玉尘道:“难道令尊会加以重视么?如果是的话,他岂足以称为老邪?”
凌九重道:“这是他的事,于我无干。我只管我自己的感情。”
李玉尘道:“听起来你倒是很有孝心呢!”
凌九重道:“闲话作提,现在我把我不怕死的理由说出来但愿你不要加以嗤笑才好。”
李玉尘道:“九郎清说。”
她这一声“九郎”叫得如此娇媚可爱,凌九重虽然不是初出茅庐的人,却也为之神醉骨酥,软了半截。
他暗自想道:“如此狐媚尤物,我就算只享用三五年便死,亦是甘心,总算是做个风流鬼。”
但接着心头一震,又想道:“如此温柔,但谁也无福独自消受。我如生独占之心,必遭横死之祸啊!我明白了,父亲当年不敢对她染指,定是忌惮她的媚功魅力,生怕成为她的俘虏,是以敬而远之。父亲的武功以及其他秘艺,都比我高明十倍,因此之故,这个一代尤物的李玉尘,也不敢硬要找上父亲,因为她也怕堕入父亲掌握中,不可自拔。”
这等双方互相忌惮之事,武林中最是常见。此所以才得以群雄并存,相安无事。甚至假如有一个人崛起,足以打破了这种均衡之势的话,这些一向内心敌视之人,会联合起来,对付这个祸首。
凌九重发觉自己父亲可能是十分忌惮对方这一点,登时悟出李玉尘要将他为面首之举,固然有一部份理由,是因为他相貌风度都不错。但亦可能是她想从自己身上,模清凌家的绝艺,将来碰上他父亲之时,便有制胜的把握了。
可惜目下他已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暗暗存着警惕之心而已。
他接下去说道:“你可还得我说过有关星象之事么?”
李玉尘道:“我怎会记不得?”
凌九重道:“我自问极精此道,灵通无比。早先分明看出我大劫难逃,今日要死无疑,因此,你杀死我的话,足以证明我多年苦心精研之学,没有差错。”
李玉尘噗嗤一笑,道:“为了证明你的星象之学没错,你宁可激得我出手杀你么?”
凌九重道:“可以这么说,但也可说是我先发制人而已。”
李玉尘一怔,问道:“什么叫做先发制人?”
凌九重道:“俄见星象如此显示,自念与其畏缩而死,倒不如抢先一步,死得像是个大丈夫。这叫做先发制人”
说知之时,心中忖道:“这些鬼话,如果她果真相信,那才好笑呢!”
李玉尘伸出玉手,拉住他的胳臂,道:“好啦!我相信就是,现在让我们离开这个凉飕飕的鬼地方。”
凌九重道:“咱们到哪儿去?我还要不要返回天罡堡去?”
李玉尘道:“你怎可不返天罡堡?老实说,李天祥居然能够信任你,真使我感到意外,也很佩服他的眼力,照道理说,你是邪教中的世家子弟,他既然发觉有内好,须得秘密行动,则应该很防范于你才是。”
凌九重沉吟一下,道:“也许他正在测验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泄漏出去的。”
李玉尘道:“那是不用说的,不过昨夕的行动却不是这等用意。我初时以为他当真想运走陈静江,最多也不过顺便测探一下内奸会是什么人。但昨夕事发之后,我们再细加调查,一日之内,查出得知运走陈静江之举,居然有许多人知道。不过在当时皆以为是极秘密的消息,仅有自己晓得,是以都缄默不语。”
凌九重越听越糊涂,问道:“这便如何呢?”
李玉尘媚眼一眨,笑道:“让我从头扼要地解释一遍,你才能明白。”
“他停顿一下,似是在脑子里整理过思绪,才又道:“最先李天样要运走访江的行动,确实很秘密。直到最后的一刻,他才以各种巧妙方式,传出消息。每一个得知之人,皆以为只有自己烧得。因此,我这边收到的消息,便也以为只有我方那个人探悉。于是我们商议之下。判断此举,必是真的,因为消息传到之时,你们已经出门动身了。假如他是设计诱我们上当的话,这个消息不会这么迟才放出,亦不会这么秘密。”
凌九重忍不住插口道:“啊!这计划太高明了。”
李玉尘道:“这一点我也得承认,李天祥果然是才智超世,非常难惹的人。如若不是有他这等智者主持,老实说,你们人数虽多,势力虽强,但毕竟没有组织,而且内部还有许多矛盾,岂是我们的敌手呢!”
她已说离了题,凌九重提醒她道:“之后又怎样了呢?”
李玉尘道:“我们决定劫夺,满以为必可小胜,略为打击李天祥一下,谁知竟然中了他的计”
凌九重道:“假如陈静江真的在车中,而又被你们劫走,这个打击,可说是非常沉重,如何只说是一个小打击?况且陈静江一旦解返峨嵋,必可从他口中,查问出许多线索内幕。
所以反过来说,李天祥如查出内幕,对你们的打击实是巨大无比。”
李玉尘笑一笑,道:‘陈静江不会说话的,这一点我们毫不担忧,只不过斗法失败面子上很不好看而已。”
凌九重一听知她不肯泄露太多的秘密,当即转个话题,道:“我想孙玉麟也是你们的人吧?”
李玉尘耸耸玉肩,道:“我要你返堡,目的就是对付他了。”
凌九重甚表讶异,道:“什么?他仍然不是你们的人么?但他已经跟黄华泡在一起。”
李玉尘笑一笑,道:“黄华这丫头虽然学得我不少绝技,艳名已经很著,但是她还是缺乏这个。”她用手指指脑袋,表示黄华欠缺的是“思想”
她又道:“因此,她虽能迷惑男人,收入裙下。但她自家也存不住话,会在不意之中,泄露出内情。所以我才派她到天罡堡去,免得误事。”
凌九重这回又听不懂了,问道:“你敢是说错了?既然怕她泄秘,何以又派她到天罡堡来?”
李玉尘格格而笑,娇躯一倾,贴伏在他胸怀中。她浑身散发出一股魁力,因此凌九重对她那玉面朱唇,实在无法抗拒,低头急速的吻去。
四片唇地碰上,如磁吸铁,顿时紧紧黏住,看来真是一时三刻之内决计不会分开的。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分开了,凌九重露出如痴似醉的神情,凝望着怀中这个风神明艳的美人。
他喃喃道:“无怪你有多妙仙姑之称了,单单是这亲嘴功夫,已经是无人可以比拟啦!
唉!我真不明白为何你有这等本事,只须一吻,就足以使人神魂皆醉,同时又为之春情如火。”
李玉尘道:“哦的本事还多着呢,以后你自会知道,你可还要知道黄华的事?”
凌九重这时方从迷醉中回醒,道:“她怎么啦?”
李玉尘见他神魂颠倒,不禁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黄华何故反而要派人天罡堡么?”
凌九重道:“是啊!这岂不是反而容易泄秘了么?”
李玉尘道:“简单得很,我只要不把任何秘密给她知道就行啦!”
凌九重道:“此法诚然有效,但你岂不是少了一个可用之人?如果你摆一个可以信得过之人在天罡堡中,能起作用,对你也有帮助。”
李玉尘目视他的双眼,徐徐道:“现在机会才来到,你是我摆在里面的人,绝对秘密,别说对方不知,连我方之人,也不晓得。你只与我一个人联络,假如我退出这个集团,以后永远亦无人得悉你曾经帮助我,连黄华也包括在内。”
凌九重点点头,道:“这是个好法子,我也不要太担心了。”
李玉尘道:“黄华她什么都不知,所以行动上没有丝毫破绽,李天样再高明,亦联想不到我身上。这就是把她摆在天罡堡的最大用场了。何况我老早就用心布置过,使人以为我有事在江南。”
凌九重点头道:“是的,这一点已有人为你作过证了。”
李玉尘道:“我们的目的,当然是在丹凤针上,你可知道那丹凤件对我的意义么?”
凌九重摇摇头道:“虽然此宝为天下所重,但如果说到你个人所重,我可就无法猜得出来了。”
李玉尘微笑道:“批宝能使我驻颜,永不衰老。你想想看,这对我的意义何等重大。”
凌九重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一定全力帮助你。”
心中却想道:“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有点道理,但如若只想求得此宝,何须用这些手段,甚至这个集团中,竟收罗了各种身份之人,可见得必是另有极大的阴谋。她既然当我傻瓜,我就让她继续这样想吧!”
要知凌九重出道不算太久,同时他一向独行独往,不大与武林人物打交道。因此,如果李玉尘认为他对武林情势不甚了解的话,十分合理。
李玉尘缓缓说道:“你一定也想知道许公强夫妇,究竟与我们有没有关系,对不对?”
凌九重笑道:“老实说,许氏夫妇仇敌遍天下,但我与他们却只有一点点小过节。所以我此来纯粹是想见识见识天下各家派的人物,以及丹凤针等宝物而已。许公强夫妇就算已投靠在你的集团中,我并不觉得惊奇。”
李玉尘道:“这就更好了,他们最近果然已投靠过来啦!照我的猜想,这回他们夫妇如再度逃遁了,各家派的首脑人物,也许会粉墨登场,个个亲自出马了。”
凌九重迅快忖道:“这还用说,目下李天祥已证实有一个集团在幕后支持许公强夫妇。
而各家派又无法消除对许氏夫妇的龙根,下一步的行动,自然是使这围剿许氏夫妇之战升级,各家派的主脑人物都纷纷出马,以便诛灭许氏夫妇,以及把这个集团及时消灭。”
在他印象之中,已感觉得出李玉尘的集团,必是集邪恶人之大成。尤其是因为此一集团之中,可能有些名门正派的高手也参加了,更加令人觉得可怕,不晓得将来会有什么发展。
他露出兴奋之色,道:“那好极了,我可以看见许多成名已久,目下业已隐退的著名人物。”
李玉尘道:“你一定不会失望,这也是我们所期待的。武林沉寂已久,藉此机会试探各人的厅两,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凌九重想了一下,道:“你的集团有些什么人物,我不便多问。但把许公强夫妇也纳入其中,未免太不智了,这是谁的主意?”
李玉尘笑一笑,道:“慢慢你就会知道我们为何要收容许公强了。”
凌九重叹口气,道:“好吧,以后我们怎生见面?”
李玉尘道:“我目下有许多事待办,而你又负伤在身,所以我们须得等待一段时间。好在来日方长,你说是不是?”
凌九重的手,早就开始作不规矩的活动,这时恋恋地缩回来,退开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遗憾地道:“这种等待,最令人难以忍耐。可是你说得好,我必须养好内伤。不然的话,将来体力减弱,你也许瞧不起我。”
李玉尘投入他怀中,与他搂抱得紧紧的,却没有说话的声音。原来他们四唇相接,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
又过了许久,李玉尘告诉他,如何走法,就可以避过她那边的人,回到堡中。当然其间她须得暗中帮忙,把路上岗哨调开几下才行。
于是在午夜已过了的时候,凌九重方始抵达天罡堡。
李天祥得到报告,立刻找他谈话,询问经过。
凌九重得知孙玉群尚未回来,甚为惊讶道:“在下是如此这般,埋在地下。直到黄昏之时,忽然醒转,发觉县在草丛中,距理我之地,不及一丈。”
李天祥眉宇间的沉重神情,忽然消失了。
凌九重问道:“李道长只听了这几句,就能够推测到以后的情况么?”
李天祥摇摇头,道:“贫道虽是不能猜到很详细的情形,但却知道了两件重要大事,一是凌公子能安全回返此地,可见得敌方可能已经撤退了,因而今晚可以平安渡过。第二件是孙大使定告无恙,可以断言。”
凌九重道:“但在下回醒之后,竟不见他的踪影,我在原地调息许久,才动身回来,路上发现有来历不明的人放哨,所以我费了半夜工夫,才得通过。”
李天祥道:“孙大侠必是发觉了什么线索,立时追踪侦查,故此将作放置在草丛中。敌方之人,虽然尚有岗哨,但你负伤在身,居然也无恙通过,可见得这些岗哨不算高明。总之,他们已有撤退的迹象了。”
凌九重心知实情不是如自己所说的通过法,而是得李玉尘之指点,以及她的暗助,始能通过。
目下李天祥作如此推测,很可能大意而落败。他心中很不安,颇想提醒他。但他如果要驳倒李天样的推测,则必须把李玉尘这事说出。
因此他终于没有开口,只道:“真人可曾查出了他们的来历么?”
李天祥道:“只有一点眉目,但贫道相信不须太久,就可以晓得更真确的消息了。”
凌九重想了一下,才道:“在下本来不应我问,但假如李真人允予相告的话,也许在下亦能从动手时的实地情况,提供一点有用线索。”
李天祥道:“告诉公子亦无妨碍,贫道认为对方乃是一个势力强大的秘密集团,拥有各派的名家高手,所以如蒙涉。陈静江这等人物,也甘冒大不讳,投入他们那边。在这一次劫车行动中,贫道所得的收获不少,最重要的就是证实对方果然是一个集团,其力量足以包庇许氏夫妇,其次,最低限度,以前邪教的第一人物六指鬼王魏湘寒,有支持此一集团的征象。”
凌九重听了这话,面上露出愁色,李天祥了解他此一反应的原因,当下说道:“公子敢是忽然想到,如果魏湘寒组织这个集团,则令尊为了老交情,不得不出手么?”
凌九重吃一惊,道:“真人猜得很对,在下正是想到这一点。”
李天祥道:“暂时还不必多虑,除非魏湘寒已经准备妥当,打算与各大门派的前辈高手破裂决战,不然的话,他最多是在幕后支持而且。如果他不亲自出山,老实说,天下间还没有可以搬得动令尊之人。”
凌九重果然透一口气,谢过他的指点。
等到凌九重返房休息,白天福真人悄然入房,两个老道人低声商议大计。
李天祥叹一口气,道“师弟,愚兄此生大半时间,都是为师门以及有关本派的各路人物的事情,忙个不停,细算起来,真是没有多少时间参修大道。”
白天福道:“小弟一向追随师兄,多少年来,安内摆外,对于师兄的功劳,如何不知。
这正是古语所谓‘能者多劳’,谁叫你才智高人丁等呢!”
李天祥笑一笑,道:“这样说来,愚兄竟是活该操心劳碌的了?”
白天福也笑道:“为了师门,还有什么话说呢?”
李天祥道:“我告诉你,这一回尽兄却生出了智穷力竭之感。”
白天福失色大惊道:“事情这般严重么?师兄平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阵仗,从未见你说过这等泄气话。”
李天祥道:“淳实上咱们果然很不利,若不是愚兄老谋深算,根本无法维持目下的局面。我算来算去,其中还有一点,乃是敌我双方都没曾料到的,便是咱们这一方,竟有一位隐身异人暗助。亏得如此,咱们才扭回大势,例如那数十中毒之人,得以复痊。余小双姑娘得救,使我得以利用她的美色,擒获了陈静江。这些皆是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的事,所以现在敌我之势,尚是半斤八两。咱们的致命伤是形势太明,而且内部龙蛇混杂,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内应。而由于陈静江事件发生,咱们连那些名门大派,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敢相信了。”
白天福道:“幸而师兄早在数日前,已认为情势不妙,向掌门密报求援。假如掌门真人替咱们找到三五个靠得住的高手赶来助阵,那又可使敌人大吃一惊了。”
李天祥道:“这还不够,你也知道愚兄密报中,曾要求掌门真人亲自出面,向几个大家派约请高手赶来助阵,在实力上咱们可以应付任何集团。但唯一的弱点,却是敌方有个使毒祖师,而咱们人虽多,水准相差甚多,使咱们有防不胜防之感。”
白天福皱眉道:“不错,那百毒教主成金钟虽说是与武林人物从不生事,但这一回又不同了。假如对方许以‘丹凤针’为路,他必定什么都肯干。”
李天祥道:“问题就在这儿,假如对方答应用丹凤针笼络成金钟,则别的人尚有何求?
怎肯加入这一集团?尤其是蒙涉、陈静江等人,又怎肯冒背叛师门,受天下人唾骂之险,竟来对付我们?”
白天福迷惑地摇摇头,道:“我也想不通。”
李天祥道:“敌方动机不明,实力也探听不出,这对咱们非常不利。现在话说回来,假如那位破去敌人毒物的异人,肯正式出面帮助咱们,起码可以抵消了成金钟的力量了。”
白天福道:“胆这位异人却向何处联络,假如有办法,你早就叫我去了,对不对?”
李天祥道:“愚兄逞谋斗智了一辈子,岂有连这异人的所在也不知道之理?老实说,此堡的设计建筑,早就被愚兄算得清清楚楚,何处有暗道,我都晓得。要是没有这点本事,还能领导天下豪杰之土么?”
白天福拂髯一笑,道:“得啦!师兄你偶然吹吹牛,不是不可以,但目下可不是吹牛的时机呀!你可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咱们兄弟九探阎罗寨,就是因为那阎罗寨修建得十分繁复奇奥,咱们是三番四次,死里逃生。如今回想起来,犹有余悸!这天罡比起阎罗寨,又是另一种气象规模,照小弟的看法,两者相比,阎罗寨是表面上很繁奥多变,其实还是肤浅。
这天罡堡有藏龙卧虎的深沉格局,反而没有法子弄得清楚。如果两者皆有人把守,我宁可攻打十座阎罗寨,也不愿攻打一座天罡堡呢!”
李天祥欢然道:“说得好,可见得师弟的眼光,实在非常高明,不错,这天罡堡如果有人主持,发挥妙用的话,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无法到达后堡。事实上连前堡也到不了。”
他停歇一下,又适:“以我观察所得,这天罡堡所有的奇奥作用,完全停顿了。不过它气象格局的深沉奥妙,仍然是天下无双。”
白天福道:“假如昔年天罡堡荆家真是被仇人杀害全家,我就不明白什么人办得到?第一点,荆家有丹凤针在手,世代相传,任何灾难,都难以伤得他。第二荆家的武功,乃是武林独树一帜的上乘武学,在当年大有压倒天下各派的声势,谁能超过荆家的天罡绝艺呢?第三点,此堡又是无比天险,就算是皇上派百万大军前来,亦有无处用力之感,但荆家终于覆灭了,五十年来,已证实荆家没有了遗,宁不可怪?”
李天祥道:“这些谜或者永远都不能揭晓,姑且不提,若论这天罡堡的建造设计,愚兄敢说是目下人过此堡之人当中,懂得最多之人。”
白天福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李天祥道:“愚兄曾经访求名师,修习堪舆之术,你一定还记得这事。”
白天福道:“堪舆之学,只不过是讲究地理风水,小弟也有相当的造诣,但与这土木之学何关?”
李天祥笑道:“称那几年忙着闭关潜修,所以全不知道,愚兄我是借堪舆之名,学的其实是土木之学,所以其后任何屋宇,我略略一看,就晓得派别源流,也知道如果没有密室复道等,应是在何处出入,你要知道。这密室地窖复道夹壁等,与整个建筑设计有关,基于安全。方便、坚固及隐秘等种种条件,予以设计,并不是可以随心所愿的胡乱建造。所以精通士林之学种种原理的人,便能够从建筑的形式。大小。材料。地势。方向,以及当地风俗习惯等等条件,查看出个中秘密。你以为这是可以胡乱吹牛的么?”
白天福讶道:“师兄说的头头是道,叫小弟不敢不信了。”
李天祥道:“此堡乃是一位在土木之学的历史上,非常著名的大师所设计。愚兄曾经研究过不少他的杰作,本以为非常了解。谁知他果然不愧是一代大师,胸中所学深不可测。此堡只得保存他一些特殊风格,其他方面,变化甚大,所以愚兄须要实地勘察,仔细计量大小,又苦心推算,才终于通晓了。”
白天福听得目瞪口呆,道:“原来师兄苦心孤诣的学过这一门学问,小弟真是失散了,不过以小弟所知,师兄你并没有如何去测量这座天罡堡呀!”
李天祥道:“我们同行的人,只须随便走来,就可以计算出来了。假如不是这位大师的杰作,愚兄根本不要入堡,即可看出其中秘密。”
白天福道:“如果师兄已测得破此堡的秘密,而那位隐形异人,又是藏匿在堡中的话,那么师兄为何尚不去找他呢?”
李天祥道:“这件事有些困难,尚待克服。一是谁去找他?这个人选太重要了。二是这异人态度不明,我们仍然不敢断定他对咱们是否有好感?三是以目下的局势,已有人手缺乏之虑,如若抽调出你我兄弟之中任何一个去办些事,只怕力量分弱了,遭遇大劫。”
白天福道:“要去的话,自然得由师兄亲自去走一趟,以便立刻弄清楚这位异人的意向。不过师兄一去,这儿叫谁主持呢?”
李天样道:“谁主持都行,就怕对方一看我久未露面,突然发难攻来,那就麻烦了。”
白天福道:“师兄所虑极是,对方如果叫许氏夫妇明攻,余人则在暗中相助,咱们这一方只怕得折损许多人呢!不过敌方会不会大举对付咱们,仍是疑问。因为敌方的动机何在,实在无法测度得出。”
李天祥道:“你的分析非常合理,此外,假如大指鬼王魏湘寒,真是幕后的支持者,对咱们来说,又是非常难以抵御的强敌。最可怕的是在他号召之下,许多厉害魔头都会加入,那时候势必酿成了一场数百年来罕有的正邪之争了。”
白天福沉吟一下,道:“六指鬼王魏湘寒退隐已久,数十年来,不闻他在江湖活动,何以忽然又出山呢?他有什么目的呢?”李天样没有作声,白天福又接着说道:“以他的身份声望和本事,大可以等到咱们找到丹凤针之后,方始出手强夺,假如他是为了那丹凤针的话。如若不是,他便是冲着许氏夫妇而出手的,只是这些年来,都不闻他有任何动静,难道许氏夫妇竟是在这几年内才搭上了六指鬼王魏湘寒的么?”
李天祥道:“关于六指鬼王魏湘寒这一部份,咱们无须先下判断。因为究其实咱们只是得见陈静江施展鬼王的家数身法而已,此外并无其他证据。”
白天福道:“这话也是。”
李天祥道:“现下我最担心的,便是孙玉麟的安危了,假如他已被敌人擒去,对咱们的打击,当真是巨大不过。”
白天福道:“师兄可是打算清他去找那位异人?”
李天祥道:“不错,他智谋武功尽皆过人,且年轻力壮,勇于任事。由于他辈份不高,年纪轻,假定需要低头相求之时,他也做得到。”
白天福特髯道:“是啊!咱们皆是一大把年纪之人,又是出身武当,岂能低声下气的求人呢?怪不得师兄不愿让我前往了。”
他们挑灯而谈,已经有老大一会工夫了,突然间一名年轻道人奔到门口,高声禀道:
“孙大侠刚刚回来,求见李师伯。”
李白二人顿时喜形于色,忙忙叫人引他前来。
孙玉鲜进得房来,但见他蓬首垢面,衣服破乱,一望而知他这两日来过得甚是艰苦辛劳,且喜他精神奕奕,看来没有吃过亏。
双方在灯下见过礼,李天祥道:“孙大侠辛苦了,照理说应该先行梳洗休息才是,无奈情势险恶,贫道也不客气了。”
孙玉麟笑一笑,呷一口热茶,才道:“真人不作客套最好,这次晚辈经历见识不少事,是以急于向真人报告,只不知凌公子回来了没有?”
李白二人一齐点头,孙玉麟道:“这样说来,晚辈竟是白白耽心了许久,也浪费了不少精力去找寻他。”
李天祥道:“他说忽然醒来,发觉身在荒野,当然便回转来了。”
孙玉麟道:“晚辈把他掘出之后,因见他尚未回醒,是以就在旁边草中睡了一觉。凌公子见时回来的?”
李天祥道:“他回来不久,据说一路上不难通过。”
孙玉磷点点头,便把自己如何为了搭救凌九重,追赶那个敌人,其后如何把凌九重埋起,以后又碰见云散花等经过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