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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黄昏,天气尚无比炎热。夏蝉在枝头声嘶力竭地拼命叫唤着,明菲一手撑下巴,一手没精打采地拨着算盘珠子,算盘珠子发出空洞乏味,没有任何节奏的“噼啪”声。
看来今日又不可能打开那个柜子了。自从得到那把钥匙后,情势就变了,仿佛是朱姨娘心有不甘,故意和她作对一般,从不肯和她一起进账房的龚婧琪这两日来总是和她同进同出,弄得她半点机会也没有。而龚远和叫朱姨娘写的那封信,朱姨娘也一直在推,说是她得好生想想,怎么说这个话才是。
明菲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坐在窗外朱槿花下绣花说话的龚婧琪和龚妍碧。
龚婧琪今日穿了一身粉蓝花纱衣裙,绾着望仙髻,发间半缠着碎玉与米珠串成的流苏发带,日光透过朱槿花枝,投影其上,照射出五彩的光芒,照得她的脸圆润美好,充满了朝气。龚妍碧穿着淡粉色的缠枝蔷薇薄缎制成的交领窄袖小袄,系着褐色撒花纱裙,纤长的手指拉下一朵朱槿花,眉间含了无数轻愁。
明菲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姐妹二人,从周家回来后,她就觉得龚婧琪和龚妍碧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龚婧琪面对龚妍碧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心虚,龚妍碧当着龚婧琪的面总是和蔼可亲,可是背地里,却是满脸的阴鸷。
忽见龚二夫人屋里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满脸是笑地道:“三小姐,苏家来了位妈妈,给您带来一筐荔枝,夫人请您过去一下。”
苏家是龚婧琪未来的婆家,龚婧琪满脸通红,拉着龚妍碧:“二姐,我们一道去。”
龚妍碧收起笑容,垂下眼:“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要是人家问起来,对三妹妹也不太好。”
龚婧琪有些尴尬,转身看向明菲,正好看见明菲脸上促狭的笑意,她一跺脚,害羞地转身地跑了。
她一走,龚妍碧就低头看着地上残留的朱槿花发起呆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明菲立刻站起身来,冲一旁的金簪和白露使了个眼色,金簪和白露立刻把门给守住。明菲快步走进堆放账簿的屋子,拿出那把钥匙塞进锁里,手上用力,轻轻一扭,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嘎嘣”一声轻响,那把看似牢固无比的钥匙竟然断在了钥匙孔里。
上当了!明菲暗自叫苦,头上脖子上背上迅速沁出一层薄汗来。她立刻走出去,打算叫龚妍碧进来,谁想龚妍碧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金簪见明菲脸色不对,忙道:“奶奶怎么了?”
“钥匙断了。”
金簪走过去一瞧,不由连连叫苦:“奶奶,二夫人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撒泼吧?二小姐这个时候跑得不见,也是故意的吧?”
明菲也不知道朱姨娘和龚妍碧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能推论,朱姨娘在钥匙上捣鬼,应该是为了报复龚远和逼她写信,或者是根本就不打算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但被逼着,不得不拿把一拧就断的假钥匙好堵住他们的口。如果他们事后怪责,朱姨娘还会大言不惭地说,她给的就是真钥匙,就是被明菲拧断的,此外她一概不知。到时候他们还得求着她帮着打掩护,好把这把锁里的断钥匙给取出来。毕竟偷钥匙开账簿柜子这种行为,说出去和偷盗差不多,难听得很,到时候朱姨娘还不得抓着这个把柄拿捏龚远和么?
不管朱姨娘的目的是什么,明菲只知道,她坚决不能叫朱姨娘得逞!只要能把钥匙掏出来,朱姨娘就拿她没办法。她左右张望,试图找到一根细铁丝、细铜丝之类的东西将断了的钥匙掏出来。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笨重的柜子,华贵的家具,任何趁手的东西都没有。
金簪见形势不对,忙吩咐白露守好门,她自己凑过去和明菲一起想法子。抓住锁使劲抖,用发针拨,统统无效。
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奶奶,有人来了。”白露低低喊了一声,明菲忙将锁摆正,疾步走出,假意端了半杯茶靠在桌边轻啜起来。
“嫂嫂,还是你陪我一道去。”龚婧琪快步走进来,娇嗲地抱住明菲的胳膊,“那位妈妈挺厉害的,每次见到我总是挑我的错。你给我壮壮胆子。”
明菲笑道:“你折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什么妈妈,不过就是下人,她怎么敢当着婶娘的面就挑剔你?”
龚婧琪咬着嘴唇:“她是苏家老太太的陪房,又是苏老爷的乳娘,论辈分,高着我两辈呢。”
苏家并不住在水城府中,而是住在离水城府大约一百里外一个小镇的一所大宅子里,家中算是耕读传家的读书人,规矩大礼节重,苏老爷在京城为官,这门亲事却是龚婧瑜在京中牵线搭上的桥。苏老太太观念老旧,不大瞧得上这一辈才成了官家的龚家,只是为了儿子的脸面,又想着这反正不是长孙媳,也就勉为其难地应下,却总是派了身边这位亲信赵妈妈来看龚婧琪,一会儿挑衣服,一会儿挑首饰,挑了坐姿挑谈吐,务必要叫有钱的新媳妇心存畏惧,将来进了门以后乖巧温顺,不敢把娇纵的小姐脾气和商人习气带进门去。
龚二夫人为了京中那个当差的八品小官女婿,硬生生地将这口气咽下,每次赵妈妈来了总是小心应承,塞银子塞首饰,千方百计讨好这位苏家老太太身边的红人。一来二去,倒叫这位赵妈妈有些找不到北,鼻孔越发朝天。
这件事情,明菲曾经听紫菱说起过,心中有数,便正色道:“她再高你两辈又如何?始终也是奴!你敬老,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她若是欺你,便也是欺主家!该听的听,不该理的就别理!这还没进门呢,你就软成这样,以后你若是能跟着进京去也就罢了,若是只能留在家中伺奉老人,你怎么办?”
龚婧琪不妨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有些发愣,低着头想了片刻,小声道:“那怎么办?已经定亲了,难道要叫他们说我难听话?”
明菲道:“依我说,你就推病别去了,她什么东西,她要见你就能见了?使人去说一声,就说你不舒服,中暑了。她能怎样?赶紧回去躺着去。”她现在心中记挂着那把锁,哪里敢离了这里跟着龚婧琪一道去?
龚婧琪眼睛一亮,埋头想了片刻,还是摇头:“算啦,她挺讨厌的,要是听说我不舒服,一准得追到我那里去。到时候挑的刺更多。”又使劲地拉明菲,“嫂嫂,还是你同我一道去,求你了。”
明菲抓着桌子沿不放:“婶娘要叫我早日将账簿看完呢,我还差那么多,得抓紧时间。她又没叫我去,看见我丢下这里,跑去那边看热闹,一准不高兴。”
龚婧琪急得跺脚:“嫂嫂,这很快就要用晚饭了,我娘若是说什么,我在前面挡着,好不好?”
明菲笑着摇头:“不好。要是婶娘生气,你哥哥会骂我的。”
龚婧琪皱起眉头:“嫂嫂,你真的不跟我一道去?”
明菲还是摇头:“我去了也帮不着你,你还是得靠自己才行。给你出了主意,你又不听。”
龚婧琪微微叹了口气:“随你吧,那我走了。”
明菲冲着她摇手:“别怕。”
龚婧琪又回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嫂嫂,你还是陪我吧?”见明菲毫不所动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走了不远,又回头看了明菲一回。
金簪道:“奶奶,三小姐今日的胆子可真小。她怎么突然间就这么依靠您了?”
明菲低头默想片刻,想到一个主意,先走到雕花门边侧耳听了听,里面的人已经尽数离开,鸦雀无声。她便叫金簪把门闩死了,仨人一道进了库房。
“我们把这两个柜子换一换,我再把上面贴的纸条给换了。”朱姨娘就算是摸进来查看,暂时之间也不会发现,只会以为她还没动手。只要混过这时候,她就有法子解决。
金簪听完明菲的主意,抬头看着那一排柜子,惊叫:“奶奶,我们能搬得动吗?”她看了看明菲的细胳膊,“您是不知道这装了账簿的柜子有多沉吧?和石头差不多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明菲咬着牙道:“也没多大个柜子,还没试,你怎么知道我们搬不动?我力气很大的。”装腔作势地晃了晃胳膊。
金簪叹了口气:“您一定要试就试吧。不过您可别推出一个角来又喊不行,停在半中不前不后,更是招人眼。”
明菲道:“我知道!”卷起袖子蹲起八字脚扶住了柜子。
金簪和白露只好配合。
“一、二、三!”柜子晃了晃,落下一层灰尘。
明菲喘了口气,埋怨金簪和白露:“你们怎么不使劲?”三个女人竟然推不动一个柜子。
白露委屈地揉了揉手腕,金簪没好气地道:“您力气大,奴婢可是自小就没干过粗活,已是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
没法子,这些丫头名为丫头,过的就是小姐日子,能指望她们有多大的力气?明菲只得放弃这个法子:“赶紧让人去家里喊大爷来接我回家,直接叫他过这边来。”
正说着,门被人敲响了,却是看院子的婆子,手里拿着两只牛油蜡烛,陪笑道:“天色暗了呢,奶奶要不要掌灯?”
金簪看了看屋里,并不算黑,但若是明菲要长留此处,为了避免她总来打扰,还是点上蜡烛为妙。遂接了蜡烛,塞了两个银角子给那婆子,吩咐道:“烦劳妈妈帮我去隔壁,给看门的马大哥说一声,就说奶奶要多看一会儿账簿,让大爷过来接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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