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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菊轻轻地开口,小心翼翼地如同捏着一片蝉翼,“什么,为什么?”
徐祈元声音越发低沉,几个字重逾千钧,每说一个字便似在他心头敲了一记重锤:“为什么讨厌我?”
文菊心一痛,瞬间了解了徐祈元的全部心情,轻轻柔柔地道:“没有讨厌你呢。”
徐祈元身体僵直,心思百转千结,她怎么这么温柔,没有讨厌?为什么不直接说喜欢?因为心有所属便想刻意讨好我,然后求去么?
翻个身,徐祈元背对着文菊躺下,闷闷地道:“睡觉罢。”
这,这叫什么事,啊啊啊,文菊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徐祈元踢下床去。
转过身,文菊面朝里躺下,牙齿紧紧咬住被子,又气又羞又怒,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徐祈元默默地从地上爬起,轻叹口气,老老实实地爬上床头,背对着文菊躺下。
两人皆无眠,睁眼到天亮。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地声音,知道徐祈元已经起身,文菊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他看到那一双肿的越发厉害的眼睛。
肌肉酸麻时,终于听到了门响声,文菊立刻坐了起来,随手套上一件外袍,就着晨光,向昨天发现的那个地方行去。
矮树下,蓝色碎花依旧星星点点,花铲静静地躺在地上。
文菊着了魔般伸手向花铲摸去,却在半空中,与另外一只手将将撞了个正着,文菊猛地收回手,抬头望去,一脸愕然地徐祈元如同镜子般照出了她此刻的表情。
文菊脸“腾”地一下通红,语无伦次地道:“你,你——在这里干吗?”
徐祈元眼神游离不定,吞吞吐吐地道:“没,没有做什么。”
文菊看到他两脚光光,恼道:“你怎么也不穿个鞋子就出来了,凉着了生病的话怎么办。”
被文菊一通教训,徐祈元却觉得异常舒爽,嘿嘿地笑了两声,上前拉起文菊的手,文菊松松地挣了两下,便任由他握着了。
徐祈元牵着文菊的手,慢悠悠地向寝房走去,目视前方,眼角偷瞄文菊,低声问道:“你,昨天说不讨厌我是么?”
见文菊点了点头,徐祈元咬一咬牙,接着问道:“那你喜欢我么?”
文菊微不可见地再次点了点头,小声道:“喜欢~”
徐祈元一颗心腾云驾雾直飞到了重霄九,那岂不是说,她昨天弹的凤求凰都是为了我么?握着文菊的手又紧了一紧,再也不想放开。
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晨风中飘来了文菊的问话:“你光脚去那里做什么?”
徐祈元:“……你又做什么去的?”
屏退左右,文竹一个人斜靠在床头,胸口紧紧地捂住了一摞信纸,时隔一个月,洛终于又来信了,而且写了厚厚的一摞,像是流水账般记录了他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春意盎然,看的人怦然心动:
“洛幼年之时,四书五经便已烂熟于心,本以为再读乏味无比,细细品来,却也别有滋味,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卿,也在水一方么?切莫再去那水中央了。
……
今日御膳房做了道酒酿桂花圆子,味道甚好,叫年哥儿去要了方子,等下次,洛亲手做给卿尝一尝。
……
最近个子长了不少,怕是要比你高上半头了,以前的旧衣均不能穿,送上来的新袍做工却也和洛的手艺差不多。洛此生,只为君一人裁制新裙,不知道能不能穿上汝亲手缝制的衣服呢。
……
月末去郊外踏青赏菊,路上大家闺秀无数,戴纱帽者众,不期然地又想起了君。她们所戴纱帽轻薄异常,几乎透明,又时时用眼来瞄我,煞是无趣。明年,便能和汝一起游玩了罢。
待到明年二月,春闱一过,我便去文家提亲。”
洛的字体瘦骨嶙峋,锋芒毕露,似一把出鞘的宝剑,闪着熠熠寒光,唯有这最后一句,单独一页,端端正正,写的如同初学写字的幼儿般规规矩矩,一番心思,昭然若揭。
透过信纸,文竹似乎看到了洛抿紧了唇,正一笔一划的写着这句话,写完觉得不满意,又撕了重写,反反复复数十次,终于写的如同描红贴上的范本般,方仔仔细细地吹干了墨迹,小心翼翼地叠了起来。
文竹摸着手腕上和信一起送来的珠链,链子非金非银,细如丝线,上面穿着米粒大小的血红色碎石,阳光照射下,不起眼的暗灰色链子会渐渐变成半透明的纯白色,上面的碎石折射出七彩光芒,魅人心神。
洛说,这是他母亲的东西呢,洛的母亲,想必也是个极别致的美人吧。
文竹把洛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提起笔,却又数度放下,终于了解了洛送来一张白纸时的心情了,咬咬牙,她毅然提笔写了七个字:
相思已是不曾闲!
想了想又在信角处,写了个极小极小的好字,写完又颇有些后悔,拇指一掐,把那信角掐了下来,把信叠好后,却又连那信角一起塞了进去。
唔,送洛点什么回礼呢,摸了摸手上珠链,文竹一时踌躇难决,罢了,从发上摘下一个木簪子,却是为了下次姐妹相聚做的算题,上面写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是个字谜。
文竹准备妥当,准备唤人给赵双送去时,窗外有人唤了声:“三妹在房中么?”
那声音温柔明朗,文竹立刻应了声:“是二姐么,快进来罢。”
文兰挑帘而入,脸上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依然一身大红罗裙,房中霎时便亮了三分。
文竹迎了上去,姐妹二人携手坐下了,待进宝上了茶,退了出去,文兰眼睛明亮,笑道:“今日姐姐却是有事来求妹妹了。”
文竹一头雾水,这个二姐精明能干,什么事是她解决不了的呢,见二姐一脸期待,先应了下来:“二姐有事但说无妨,若是小妹做的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文兰甚是欣慰地道:“还是自家姐妹靠的住,既然如此,姐姐便不客气了。”
文兰淡淡一笑,轻轻道:“你姐夫所在的严家是赫赫有名的豪门大族,从祖上分出了四房,长房世代为官,其他三房便经营这钱庄生意。”
文竹举起的茶杯停在了嘴边,睁大了眼睛,又一个世家么?似乎和徐家完全不同。
文兰见她吃惊的样子,掩袖轻笑,接着道:“在严家其余三房全力支持下,长房为官者众多,六部三司中皆有严家子弟。只是长房虽然为官,却被族规限制,不得超过三品,以免树大招风累及全族。”
文竹听得出了神,暗忖,每个世家都有其立足的根本呃,文章,若有子会如何呢?想必文家也会成为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罢,可惜……
文兰啜了口茶,又道:“为了怕长房独大,严家族规规定,家长之位只能由其他三家的佼佼者担当。”
文竹细细品了口茶,琢磨着,这话什么意思呢,二姐夫要当那严家家长了么?随口便问了出来:“难道二姐夫……”
文兰骄傲异常地道:“不错,你二姐夫作为严家家主的备选之一,已经开始参加比试了。”
文竹疑惑地问道:“比试?”
文兰轻叹了口气,斜靠在了塌上,继续道:“上代家主年老体衰,已经提请族老会,决定要让出家主之位了。族老会列出三房佼佼者共计八人备选,然后每房出题一次,共三次比试,最后过关者,将由族老会和长房共同决定是否担当家主。”
文竹恍然大悟,真是有趣的很,便问道:“那现在比试几次了?”
文兰含笑伸出了食指,立在眼前,文竹了然地道:“第一次么?”
文兰点了点头,又道:“恩,是二房出的题目,比的是查账的功夫,要在一个月内查完一家分店一年的出入记录,只许独自一人去查,不许带任何帮手。”
查账……
文竹立时明了二姐所来何事,狡黠的一笑,探问道:“是不是爹爹叫你来寻我的?”
文兰大赞:“三妹果然明慧,你姐夫算盘打的尚可,看到账册便头昏眼花,一向头痛,我去问爹爹有甚么简便的方法,爹爹只叫我来寻你。”
文竹浅笑道:“这事倒也简单,我有个简便的法子,记账简单明了,姐姐一学就会。”
文兰大喜:“是么,那快快教教二姐。”
文竹心中好奇,故意卖着关子:“姐姐需答应我一事。”
文兰嗔怪地瞄了她一眼:“说罢,连姐姐也要敲诈一番。”
文竹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道:“严家比试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妹妹。”
文兰松了口大气,笑道:“自然了,还要三妹帮忙出谋划策呢。”
文竹见目的达成,牵着文兰的手到书桌前坐下,研了墨,在纸上写下0到9十个数字,念道:“1是毛笔,细条条;2是鸭子,水上漂……”
到夜幕降临时,终于教会了文兰,送走急于回家的二姐,文竹连忙唤人把装着信和簪子的布包给赵双送去,心中寻思着,早点送过去,便可以早点收到洛的回信。
今天真是忙的足不点地,文竹刚坐下喘口气,文富家的来唤:“老爷叫小姐去趟书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