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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浮现出的景画,居然不是她沮丧的面孔,而明显是更加得意洋洋着的造型。从来只有沈彦掌控谈话节奏,控制他人情绪。今日,却又一次发现,轻而易举就被李璇美牵动了喜怒。
手机不识时务的再次响起,已被李璇美调戏得有气无力的沈彦以为故伎重演。本打算将手机泡进马桶水箱里,相看间发现,是自己家的座机。
江薇来电,将男人的手机救下。话里话外,却不见得比李璇美有创意,无非是就一些女人完全可以作主的琐碎讨事项。譬如,饺子吃什么陷儿的?韭菜鸡蛋虾皮,还是韭菜肉。或者萝卜肉,又或者···
心中有疚,沈彦待她比李璇美客气得多。耐心一一就江薇的爱心小问答作了详尽的回答。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最后一个问题,才是来电的关键核心。
男人呃了一声,紧接着抱歉解释:“有个应酬,恐怕只能赶回去吃饺子。年夜饭要在饭店里对付。倘你要是觉得裸得慌,这大过年的,不如还是回家去热闹吧?”
江薇赶紧否决了后一句话。虽然失望是难免,但只要男人能回来,仿佛就属于她。之于女人的一生来讲,如果知道等待的那个人会来,那么等待也可以是世间最美丽的。
不知是不是刚刚被李璇美教训过,收线时,沈彦居然下意识地道了个“再见。”江薇则是乖巧地没有再纠缠。
下午五点钟,整个财政厅大楼内的人几乎都溜净回家过年了。沈彦所在的这一层办公室的行政人员溜溜达达几圈,见厅长还没走,也就都留着。
沈彦有心放他们走,又嫌废话多余说。于是自顾自关上门,难得清闲门口没人候着排队。暗忖着,公务人员求字喜书:“难得糊涂”。他作为财政厅长,玩钱的,糊涂只怕是今生追求不得的了。改天请苗轲嘉为自己作一副字画,书:“难得清闲”四字即可。
苦笑着摇摇头,沈彦抽出一本书靠在沙发上翻阅着。看进去半个小时,出了个小神,突然觉得自己象个少年那般在静待着什么。只不过,对方不是那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却是一株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沙漠仙人掌。
念想间,沈彦拿起手机,问李璇美爬到哪里了?
李璇美:“已经到终点,郑市汽车站。”
坐起身子,沈彦没好气怪责,咋不早来电话?不是说好了可以去接她吗?”
女人答:“本来想自己打车去饭店,给男人体恤懂事的惊喜。不过发现出租车极少。大约是很多都回家准备年饭,即便有个把车辆也不是空车。是空车的又拒载。”
听得女人似顺口溜一般絮絮叨叨,沈彦暗骂:“惊喜个屁。”嘴上却克制道:“你在二马路汽车站,北桥头那儿立定,我马上到。”说完,掂着外套出了办公室。
其他仅存的几枚办公室随务人员,眼见厅长终于走了,也都欣喜地赶紧鸟兽散回家过年。
车流多的地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素质”一词。素质是循序渐进,很难一蹴而就的。整体素质达不到,哪怕是不平均,城市就是浮躁的。
那些骑摩托,自行车,还有行人,在机动车流里因着迫切赶回家过年,而显得比平日里更加面色冷峻,勇往直前。让坐在车里的人叹为观止。仿佛他们才是四个轮子的钢筋铁骨,反而是铁包肉一惊一乍,不情愿的让路于肉包铁。当然并不属于心甘情愿的礼让,只是必要的躲闪而已。
街上已有零星炮仗响起来之时,沈彦于车内看到了冷空气中寒号鸟一般哆哆嗦嗦的李璇美:女人肤色黑了,居然还胖了。掂着一个明显县城服装集市上买来的土气包。款式还不如郑市夜晚的地摊货时尚。
在山沟里爬高上低,东奔西跑,定是吃苦了吧。男人心下一酸,于女人的这个年龄,正该是花前月下花心思谈恋爱的时节。除非是李璇美不觉得,换做任何女人,恐怕都难以这样撂开蹄儿出去几年。
沈彦于心底儿内疚地思忖,女人现在是不懂,恐怕倘日后知道,原来爱情,无论如何,都是年轻时节的事。许多好年华,一旦错过,便再也无法复来。
大约明白了这些,女人是会怪他的吧。而他,就真的不曾有过一丝以事业,困住她青春枝头,蔓曼之情的心思吗?
心疼得将别克林荫大道泊在李璇美身旁,任街流人群熙攘,沈彦下车迎向女人。幻想着她象别个女人,如只小鸟一般朝向飞奔扑过来。而他只负责一把将她掏进怀内。
然,李璇美的头却始终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流着口水只关注那些根本不会为她停留的宝马越野,奔驰小跑。
沈彦气结,扭身上了车,拼命地按喇叭,终于用听觉唤醒女人的视觉。
抬屁股上得车来,李璇美不满意地瞧不上男人:“那么大声做咩啊?这里是省城,没有警鸣吗?”
沈彦虎着个脸专心致志开车,直到进得饭店落座之前都没搭识李璇美。三下五除二,点好菜,示意小包服务生将菜单递给女人把握一下。
象征性接过菜单,本只对这等高档饭店装潢沉醉,饮食懈怠的女人定睛一看,吐了吐舌头,下意识领情道:“呦,还都是我爱吃的呀。”表达过感激之情,向着沈彦谄媚讨好地大朵大朵笑。
男人不理会,只是见她神情是满意的,于是挥挥手让服务生照单上菜。
须臾功夫,菜已上齐。但见沈彦不多理自己,李璇美便也无可奈何的多吃饭,少出声。
沈彦是漫不经心,然,选择眼前的饭店和点的这些菜,可以看得出,他花了心思。
除去饺子是饭店赠送,其余的烤生蚝,天麻猪脑,卷筒粉,荔浦芋头扣肉闷等等,大有地摊货登堂入室的风范。既美味,又干净。象是街头卖花的小姑娘洗净了脸,头上插了花,好好打扮了番,顿让人难得姿色大快之外,难得气质也是这样的好。
感激地望了望不怎么大吃的男人,李璇美知道,他不大吃这些东西的。
沈彦终于开言。李璇美以为他会直入主题问相邀何事?不料,男人问的却是:“怎么越晒越黑了?”
女人低下头,用难得舒缓的语速,似答非答道:“出国只怕晒得更黑,到时你会不会就此更讨厌我呢?”
男人一愣,伸出筷子夹了个从来不吃的烤生蚝,边掩饰情绪,边深厚正经地承诺:“不会的。”
女人甜甜一笑,晒黑当然还是不好的,难得是两人之间的这份心意。他们之间,这样淡淡的时刻,却最是令人沉醉,不安的时刻。仿若,有的人看到美丽的东西,会第一时间下意识想要毁灭其。相处于美丽的时刻,会想要打破它。
而李璇美则是想要,眼中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这美丽,方才算不会失去。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没有未来一般的稳妥,最牢靠。
想到有时自己一冒出犀利的语论,凌志就会烦躁皱眉。于是李璇美若有所思,出言相问男人:“我是不是常常喋喋不休,令人很讨厌?”
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不曾有半分顽笑口气,沈彦答得很快:“没有。”
李璇美一副被安慰,不相信的表情。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于是沈彦也认真深入的补充:“表面上有时会讨厌。但内心深处是满当当热闹闹,永不冷场的期许。
有人用清冷保持距离,有人用热情保持距离。我是前一种,你是后一种。”
感激地深望男人,李璇美曾遍地找寻一味耽美,懂她的人。曾经以为沈彦是不懂,而凌志的懂的。现而今,仿佛一切又颠倒过来。
亦或者,有没有可能:他懂,只是女人一厢情愿的以为。那些原本以为懂你的人,现在不想懂了,一个转身改了初衷,便是不懂了。
见女人眼花缭乱心思莫辩地盯紧自己,沈彦举起香槟杯示意,锵然碰杯。沈彦:“顺利。”
李璇美:“保重。”
仍然没有催促着问相约何事,就好像两个隔空相念着的人,日子久了必得一聚。然,有些事,即使占用了今晚只属于他们俩的美好除夕时光,李璇美也必得交待:“田伟国找过我。”
沈彦:“?”
李璇美:“他出手重馈一根价值至少两百万大金条。沈彦,你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其实,今日相见,并不觉得女人会真的有什么要紧事。现听得女人说起这事,沈彦恼怒兼有,抬眼直问:“什么时候的事?”
李璇美说了个日子,沈彦大致一约摸,正是从自己办公室两碰钉子之后。贼胆心不死啊,一时有些气结。
担心男人误会,李璇美忙补充道:“我没收。”
沈彦丝毫不怀疑:“我知道你不会收。”
女人关心道:“干什么要送如此重礼?有何企图?”不怕男人嫌自己多事,顿了顿,又不放心的加言:“沈彦,你一定要稳住。不能被这样的人乱了立场,失了阵脚啊。”(未完待续)